Dr. Ersen坐在列车上,呆滞地翻阅着笔记本上的页面,并没有真的在阅读什么。穿梭机轻轻地呼呼着,隧道的光线在窗口闪过,一个完全的地下交通工具上没理由有这种东西存在。他想着列车的能源来自何处:它毫无疑问很快,虽然不知道具体多快。他正从范库弗出发去往某个站点,他非常确定这是在北加拿大落基山脉的地下,从西雅图南部某处伸出;从他的站点算整个旅程不到一小时。在这辆安静、点着荧光的车上,另一位乘客头靠在玻璃上,嘴角可见口水留下。两个特工,Turing和Ueno,坐在靠前的地方,一起温柔地笑着。Ersen懒散地想着 Ueno有没有把Turing约出去,如果他真有试过。这让他的思维跑去了某个他试着去回避的地方,于是Ersen又无用地盯着笔记本看了几分钟。
列车来到预定的岗哨了。一支基金会部队,穿着无从描述的灰色安保制服,没有认得出的标签,安静地检查着车上的每个成员和隔间。其中一人拿着个小号的传感器嗡嗡地在底盘周围转悠。一个队员一言不发拿出个相机样的东西对着Ersen闪了一发,晃得他不情愿地眨了眨眼。一会儿后,指挥部队的中士点了点头,下令放行列车。
通勤是个烦人事。Ersen几乎想要直接住在站点了。长期看这是个好变化。这样就不再需要继续在“真实生活”和“基金会”间奔走了。另外,他得和某些可能有传染性的SCP一起工作;风险因素更高,但因为他的培训和爱好又要更高。 他推开一个病态的念头,心里暗笑自己“情绪化”。也许他会遇到个不需要说谎的姑娘,也住在站点里。现在这种想法似乎不太对,但他脑子里的科学家正一本正经地说他会适应的。
终于,好像是过了永恒的时间,列车滑行到了站点Ersen和其他乘客一起下车,把电脑包拿去进行每日安检,然后接受每日裸体搜查及淋浴。一身清爽地换上基金会制服和实验袍后,他的行李也被塞到了锁柜里。他沉思了一会儿每天早上被扒光检查已经变得多么稀松平常。
几分钟后,咖啡在手,他一下扎进自己的办公椅上。他盯着桌上扣放的相框看了好一会儿,把它推到了桌子的更后面,然后检查邮件。他的电邮账户里有好几份信息,大部分瞎逼逼着各种他并不关心的研究培训。还有一份来自管理层的匿名信;他必须要接受一次关于站点居住的采访,时间是…他看了看桌上的钟。五分钟以前。
在他冲向会议间、诅咒着特工和他们的不分缓急时,他的咖啡痛苦地泼在了手上。Ersen认定这天又是个该死的日子。
没等到他走近“会议室”的门,他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会面。一面白方砖的墙上挂着单面镜,被某种塑料质的网状层加固过。甚至是SCP防护。这大概是因为那个放在房间中央桌上的石头雕塑了。Ersen往周围看了看,不确定他该不该在桌前就坐。
“请坐,博士。那脸不被触动是无害的。”那个声音,被某种软件处理失真,从四面八方传来。Ersen发现他其实并不能认出自己是从哪扇门里进来的。在房间明亮轻松的光线下,即使是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很难辨认。他发现眼睛要适应强光,直到能看清桌子、椅子和石雕,还有镜子。他希望这是种不熟悉的感觉。
“这么大阵势是要干嘛,”Ersen尽量镇定地质问道。“我还以为只是来领公寓的。“他没害怕,真的,只是恼怒。过去几周他好不容易沉迷在研究里,而现在直觉告诉他有人不允许他把这些记忆扫到一边去。
“住在站点并不只是一间公寓的问题而已,Ersen博士,我们需要检查。但是,更多地,你的上级考虑到你最近生活上的遭遇,要求进行一次表现评估。”声音如此干瘪,完全可能是电脑。从Ersen所知道的来看,肯定就是。
“噢别这样好吗。这不重要。我的工作一直很好,自…那之后。我马上就要破解那个指甲SCP了。我的工作成果就说明问题了。”
"博士,请检查你面前的SCP。”Ersen照做了。那是块有暴晒痕迹的脸,刻在某种石头上,大概是大理石。看起来是意大利风格,很老旧。它张着宽大的嘴;Ersen很确定看到那里面有些血迹。“你是右撇子对吗?请把右手放进这个SCP的嘴里。”
Ersen迟疑了一下。他非常肯定对方没有理由戏弄自己。他以前工作很不错,也不觉得有踩到谁的脚。叹了口气,他顺从了。脸没有反应。
“现在你必须说实话。若你试图撒谎,你面前的这个SCP将切掉你的手。你可以随时安全地把手拔出来。但是,注意这会记在你的表现报告里。”
太好了。切手测谎仪。这玩意儿是从哪搞来的?至少那个读心相机不会把你截肢。Ersen眨了下眼睛,慢慢地,点了头。“那,我会说实话。”说完,他颤抖了一下,想着这东西会不会高级到处罚这种可能的抽象,但没啥事发生。很好。
接下来是一堆正常测谎仪会用的那种测试。你在哪出生,你住哪,你的办公号是多少;没啥特别的。最后终于到了采访的主菜。Ersen的手在这尴尬的位置刺痛起来。
“你为基金会工作了多久?”
“好问题,声音。我猜实际上,大概超过15年。在我研究生为海洋渔业部工作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是在做SCP相关研究。不过我作为正式基金会研究员有11年。从医学院挖的我。”
“你的安保权限是什么?”
“三级。”
“你在站点外是否有家人?”
“只有我老—”Ersen立马打住,差点手就要没了。“我前妻。上周我离婚了。耶稣啊你是存心想让我截肢吧?”
“哦博士,冷静。我肯定这个SCP能理解你的失误。”声音用出了打趣的口气,几乎是立刻退去。“在离婚前,你和你妻子的关系是什么性质?”
“什么鬼,声音?是婚姻,不然你觉得是什么?”
“请回答问题。”
“我和她结了婚。我工作完后大部分晚上都会看到她。她以为我还在医院工作。两月前,她发现其实不是这样。我猜基金会不想花钱为我维持掩盖故事了。”Ersen几乎是在把话往外喷。“又或者他们编的故事不够好。她以为我是利用工作掩盖外遇。我的上级拒绝提供告知她真相的权限,所以她和我分了。这很恶心。我还有本日记,要是你们想知道所有我在班上告过白的女生名字,也可以去看。”这一条选择的很谨慎:他真的有记日记。
“这没有必要,博士。你对离婚感觉如何?”
“愤怒,很明显。”
“请解释。”
Ersen对着镜子怒吼:“你结过婚吗,声音?”
“请关注话题,博士。”
“去你妈。我很愤怒。我加入基金会的时候,告诉我的是它会成为我的后援。我的老工作上被盖上掩护。我能在正常时间上下班。除了几个变化,不该有更多不同。我是说,当然了,我现在是在给什么黑色咸湖的生物做尸检,但这是唯一的不同,对吗?我乖乖听话,干完工作, 我还没对工作上的顾虑有所行动。等到我需要基金会帮忙,它失约了。你觉得我他妈该有什么感觉? ”
"请解释你所说的‘对顾虑有所行动’。”
Ersen知道该来的迟早要来,但他也顾不得了。也许他们会处决他,也许他会给他下A级药、让他小便失禁再扔到街上去,这都无所谓。“我是发过希波拉底誓言的,狗东西。你觉得这样很开心是不是,我把D级塞进密室,再关进会…用他们的骨头或者什么做果酱的东西?”他没什么漂亮话可说了,真是糟糕。他要冷静。“我做这些是因为我知道基金会的目标对人类生存无比重要。不是因为我喜欢基金会做的事。”
声音沉默了一会儿。Ersen想象在镜子另一边有个无面的拷问者坐在暗房里,安静地翻阅着他的档案,做笔记。想着决定。它又开口了。
"你认为,说你厌恶基金会是否准确?”
换成Ersen沉默一分钟了。最后,他耸耸肩。“对,我觉得我就是。我恨它,还有它把我变成的样子。”
“在何种情况下你会背叛基金会?”终于来了。不是你会不会,而是你什么时候会。Ersen开始想谁会负责执行处决。也许他们会把他喂给那个巧克力喷泉…他又开始想着那东西吃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如果有类似组织给我职务,做同样的工作而没有暴力和牺牲,我会立刻背叛基金会。”
“你会为挽回前妻而背叛基金会吗?”
Ersen皱了皱眉头,开始思考。他们这是搞突然袭击了,他没有预料到,但仔细想想他应该预料得到。“不,我不这么认为。”大声承认这点让他口干舌燥,喉咙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内脏从悬崖上坠下。声音沉默了似乎是很久,虽然也可能就是几秒钟。
“博士,你可发觉你的前妻在让你们离婚的事件前一周被基金会特工讯问过?”
很惊奇。是的,他知道。他记得她回到家,对这天怎么度过的模模糊糊。脖子和手臂上还有针眼。两天的偏头痛。其他副作用:头晕,抽筋,完全吻合于多次注射A级记忆删除及配方3614-10,那个他参与开发的吐真血清。他当然知道。
“是的。”
“在审问中,你的妻子被告知了你的工作。你想知道她作何反应?”
“你们这些混账,你他妈混账。你他妈…”Ersen把手从SCP里拔出来,看着隐藏门。他脑子里某些不正常的部位居然还关心手被塞进SCP嘴里的针刺这件事。
“博士,讯问还没有结束。”
“不,结束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你们毁了我的婚姻,现在你们知道我不会泄密了。毙了我,给我打记忆删除针,我不管了。我们玩完了。”
“博士,”声音激动地说着,又一次带出了些微逗乐。“我要为误解道歉。我本想把这信息作为奖励告诉你。基金会,考虑到本次采访,愿意批准你在站生活的要求。此外,你将晋升到试用4级权限并获得一个小型研究组的指挥权,接受监督直至永久晋升到四级人员。”
Ersen停住了,瞪着镜子。“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真是个混账。”
“厌恶基金会上级被视作本组织的传统。”
“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我真不知道,博士。”
“好吧。泄露。”
“在讯问中,你的妻子为你的工作而惊扰害怕。显然你做到了完全保密;她绝对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虽然使用了记忆删除,她仍然处于不安之中,我们确信这使得她对你的工作产生了疑问;虽然你的掩护得到完好保障,她仍然在以强迫症式的态度保有怀疑。为保护基金会安全和你前妻的心理健康,我们创造了第二个掩盖故事,即你背着她在出轨。在发现这一点后,她的心理健康已经恢复正常,没有更多要发掘你秘密的强迫症表现。”
Ersen安静地思索着这个新消息。最后,他无言地踢了踢确定是门的地方。它晃开了。在另一边,走廊比起审问间还要暗些。声音没有阻止他。
在电脑上是他新办公室号码的备忘和手下研究员的名单。他没怎么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