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SCP-3848 是一种集体性记忆丧失现象,在特定时间影响特定地区内全部居民。SCP-3848 效应的显现被编为 ED-K 忘川事件,其发生完全随机,彼此之间无历史关联。
现在已是黄昏。
狂风扫过这灰蒙蒙的,黯淡的天空中的云。太阳几乎落到了地平线之下,落进了繁星之中。整个世界就像是冥府之河被从地狱中拉起而后倾倒在地面之上一样。在破旧的建筑物之间,她笔直地站立着,闭合着双眼,金色的头发在风中飘动。
Site-133 研究员 Phate 将这种行为称为“停顿”。以前是叫“冥想”的,但是不知从何时起,这个词就变得很难概念化了。一想到“我在思考什么事情”之后,一种奇怪的头痛感就会刺透双眼,折磨着她的心灵。所以她想到了一种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冥想的方法。她给自己写了一张纸条,“去站点外围,闭上眼睛,感受风吹,然后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 ED-K 忘川事件只能消灭思考的概念,而不是过程,所以她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仅被动物的生存基本欲望所控制的僵尸。
她脑海中被排掉了多少种不同的记忆?她不想知道。有很多方法可以找回被遗忘了的东西:其中一种是 III 型记忆删除抵抗靶向性记忆强化暴露训练Amnesia Resistance Targeted Mnestic Exposure Training,或称 ARTMET。然而,这玩意也不可靠。Phate 做过几次了,但是她还是不能认知到她桌子上堆着的那些“纸张”。因此,她还是更喜欢接触电子材料,并且远离纸张。Phate 决定要深入互联网,专注于麦克斯韦宗——他们在深层虚拟中建立了一个被称为基础层的沉浸式网络。挺好。
帷幕破碎了,人们首先感觉到的变化就是烦人的头痛感。“我勒个天!我头疼死了。”有些人抱怨着。然而,少数倒霉蛋甚至连这句话都说不出来。比如,Phate 还记得自己的邻居在阳台上奇怪地傻笑着,“我勒个……勒个啥……我……我那上面……不太好……哈哈哈哈……”因为“头”对他而言变得很难以理解,所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怜的家伙。
相比起 MC&D 产品和 ARTMET,普通市民用来对抗头痛的方法则完全无用。痛得很厉害?用止痛药。药没用?大声喊出来。还是没用?那就试试打开水龙头听水流声。那如果“水”这个概念被遗忘了呢?人们可能会把水认定为毒药。啊哦。
没有解决方案吗?当然不是。麦克斯韦宗不假思索地给予大家一个答案:如果我们深入基础层,让心灵沉浸在虚拟之中,那我们不就能控制自己的痛苦程度了吗?
哈!好主意。
越来越多人连接到一起了。
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数据流中,思想在不同的概念间穿梭遨游。思考。只用思考就好了。思考什么都可以。
然后,一种温和但又令人兴奋的瘙痒感在他们的头脑中回荡。由 ED-K 忘川事件所产生的强烈刺痛改变了形式。如果说之前的疼痛就像是一根针透过双眼刺入大脑,那么这另外一种感觉就更像是在用棉花糖轻轻地摩擦着头骨。思考特定的概念无法造成疼痛,但会令人兴奋及上瘾,就像是臭名昭著的毒品能带来的感觉一样。但是回忆又跟吸毒不一样,因为它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生效,而且是免费的。没有人可以拒绝这么一种简单的能够获得幸福的方法。
因此,在基础层内的人开始搜寻着能能够重新激活他们已然遗忘了的记忆的东西。一旦某个物体触发到了被 ED-K 忘川事件影响的概念,他们就会将其保存到电子文件中。他们会无数次地盯着它看,让兴奋的震颤传导至神经元之中。人们甚至为这种行为创造了一个术语,“好”。
“你多久‘好’一次,哥们?”
“一天十次吧,我觉得……我现在又想‘好’了,等我一会。”
“行吧。我也想‘好’了。”
这是麦克斯韦宗人之间的典型对话。社交活动?娱乐消遣?体育运动?全都滚蛋。“好”比什么都重要。
风停下来了。Phate 回到了 Site-133 麦克斯韦宗研究区域之中。她已经准备好在基础层里展开新一轮的调查了。在基金会制的信息提取模块加载完毕后,Phate 闭上了眼睛。视野由黑转白,五颜六色的数据流从身旁经过。数分钟后,废弃的密码城映入眼帘。
Phate 重生在一个疯子的旁边,他拿着一个灯泡。当她看向他时,他正激动地玩弄着那灯泡。他的眼睛半睁着,而且还在笨拙地笑着,吐出些不规则的音节。毫无疑问,他已经失去了对灯泡的感知,他“好”了。
Phate 走开了;很快,他看到一大群吵吵嚷嚷的人在她面前聚集。她不清楚这些人在说什么,但是很确定他们在谈论着数百个不同的话题。想想看。每个人都有着彼此不同得到认知损害。如果他们继续跟别人聊天,他们迟早会发现自己的思维被抹去。他们的伙伴可以帮助记录这种思维,将它们变成“好”的工具。Phate 刚想出这个点子,身后就传来了两道恶魔般的低语。
“车,车,车……车!!!”
“猪猪猪,猪猪猪。啊,太太太太太美妙了!小猪大猪胖猪……猪好,猪,猪猪猪……”
“车!车车车车车车车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下你刚说什么?”
“车。”
“哦对,车。‘车’是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Phate 感到恶心。她捂住耳朵躲到一边,不去理会那些废话。
她感觉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出于好奇,她把这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这是……”她想在大脑中搜寻一个合适的字眼。
“纸!那他妈是一张纸!”一位流浪汉指着她笑了起来。
“纸——纸?等等,你刚说什么?啊,这是……这种感觉,哦我天,这真太美妙了。”
她“好”了,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
几分钟后,精神刺激终于缓解下来了。Phate 打开信息面板接受了自己的任务。
调查密码城东部边界的尸体。
在这种时候人死并不罕见。只有基金会愿意去搜寻尸体,寻找维持常态的线索。相反,每个普通人都生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Phate 问过路人这些死者的遭遇,但她所得到的只是,“他们死了。就这么着。”基础层中的市民都忙着用尸体的遗物来“好”。比如她面前的一个男人就跪在一具女尸前,似乎是在纪念他的妻子。然而,他把她按到地上,抓住她的项链,全神贯注地看着。“好,好!这是什么……这是……极好的……极好的!好,好,好,……呃呃呃呃呃……”男子粗重的喘息注入到了死尸之中。
Phate 走开了。
尸体。更多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散落在附近地区。大多数都将手放在自己的颅骨上,似乎在死前呼吸困难。他们到底怎么了?
Phate 提取了她旁边摄像头的记录。一段视频在她面前播放。
密码城 E03-C 区裁接视频录像
[开始记录]
[00:00-00:30] 一名 20 岁左右的男性着陆于 E03-C 的出生区域处。
[00:30-02:12] 对象静止站立约 10 秒,步行 30 米,随后困惑地停下。
[02:12-05:30] 对象的身体开始在极度恐惧中颤抖并出汗。与此同时,其闭上双眼并开始大口喘气。
[05:30-07:03] 对象的恐惧消失,平躺在地面上并开始狂笑。其肌肉剧烈抽搐。
[07:03-09:58] 对象肌肉停止抽搐,生命体征消失。
[结束记录]
Phate 做了些记录,缓慢地点了点头。“麦克斯韦宗的阴谋?”她低声说着。
可能吧。
无数尸体的出现让她开始感到不安……仿佛他们就要爬起来抓住她的身体一样。
她登出了。
Phate 的思绪开始扬升,视野变为纯白色。然而这一次似乎不同于以往的登出。不详的感觉们在一起开派对。
黑点,细小的黑点从她的脑中飞散而出,仿佛是一块木炭在她的头上燃烧一样。她的记忆中缺少了某些重要的东西。但为什么?
“白色”离开了她的记忆。令人舒缓的背景突然间变得充满敌意且恐怖。
“牙齿”离开了她的记忆。数十个坚硬的白色寄生虫相互摩擦发出噪音。
“手掌”离开了她的记忆。她的手臂上延伸出了五条细长且扭曲的分支。
……
五颜六色的数据流从身旁经过,就像是忘川河水在洗刷她那易碎的身躯。颜色褪去之后,Phate 透过丑陋的虚空看到了自己。
她的灵魂正沿着虚拟与现实之间的鸿沟攀登。
现在她所想的一切都被禁止了。她的思想就像是被关在小笼子里的苍鹰,每尝试获取一次概念都会刺激一下自己。
“好”,这种感觉是她唯一没有忘记的。好。非常好。好极了。无尽的“好”重叠在她眼睛的后方,落到一个共用的奇点上。“好”的产物变成了无法形容的痛苦。Phate 的笑容扭曲起来,她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膨胀。她开始尖叫,顺从自己的直觉。但是没有用。疼痛又加剧了。
当 Phate 终于回到现实世界是,那致命伤害从她头部的一个点喷射到第四维度之中。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记忆在逐渐回流。在密码城中发生的事情终于在她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画面。是时候写一份新的报告了。
明天,这样的调查还将继续进行。
只要那他妈的基金会仍能记得,这种又诱人又折磨人的调查就应该要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