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9年,6月12日 (北京时间)
“杜博士,是这样的:秘书处对你报告的超自然威胁表示高度重视,并十分赞扬你忠于岗位、积极寻求解决方案的工作素养。但由于你给财务部门上报的项目预算实在过于昂贵,我们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有关你所发现的超自然威胁以及你所做出的应对方案的更详细的说明,来帮助我们对你的资金分配请求作出最后决定。”超自然项目联合管理局中国分部秘书处的总长就坐在房间的另一侧,但杜哲文却感觉自己看不到他与他的同事们的脸。
杜哲文在心中深呼吸了几次,尽量使自己显得毫不紧张:“好的。那么,我将首先从我们发现的超自然威胁讲起。我的部门,即我部的平行宇宙学部门,几个月前在监测兰德尔体系1中与我们的宇宙相邻的平行宇宙时发现了一个非常反常的现象。在我们进行持续监测的32个平行宇宙中,有17个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中发生了十分严重的现实重构;其中有13个是我们用来流放高休谟罪犯,也就是恶性现实扭曲个体的宇宙。”
“我明白了。但是,这些平行宇宙发生了大规模的现实重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是我们流放过去的罪犯造成了这些现象,还是那些宇宙发现了我们的行为,并打算用某种现实武器对我们进行报复?”
“不,我相信在我们周围的平行宇宙中还没有哪一个宇宙的相关科学发展到了这种程度。但是我有一点要向您指出来的是,我形容那些现实重构现象所用的‘十分严重’其实有别于‘大规模’。”
杜哲文在自己的手持终端上点了几下,将十几幅曲线图投射到了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每幅曲线图的名称都是不同的编号,而图中则全部都是黄色的折线。虽然开始时在横轴上的时间不同,但这些曲线图中的黄色折线都纷纷在不同的时间点以陡峭的斜率爬升到了纵轴上刻度几乎是最大值的地方,并不断在那个水平波动着;而在不同的时间段后,这些黄色的折线又纷纷落回到了之前的水平,伴随着时大时小的波动。
“这些线图代表了我们对那17个宇宙进行检测时获取的一项名为扬尘辐射的数据,都是由我们发射到这些宇宙的探针传回的。扬尘辐射是一个宇宙中的现实被扭曲时所散发出的辐射,学术上的代表色为黄色,其强度通常用一个相对的百分数来表示。正常情况下,扬尘辐射的强度会维持在一个百分之十五以下的自然水平。但如您所见,这些宇宙的扬尘辐射在不同的时间段都内达到了几乎百分之百的水平,这代表着,整个宇宙的现实结构都遭到了非自然的重组。而为了防止这些数据是由于我们的探针设备发生了普遍性的故障而得到的错误数据,我们特意核对了另外一种数据,落尘辐射。” 杜哲文在终端上操作了一下,蓝色的线条们又出现在了那些折线图中,“落尘辐射强度是我们观测一个宇宙现实结构状态的另一项重要数据,常用蓝色表示,代表了这个宇宙中有多少现实结构正在适应新的状态——也就是说,刚经历过变化。如果说扬尘辐射好比带来变化的风,那么落尘辐射的释放就好比被气流带起来的灰尘一般,最终会因为不可抗拒的重力缓缓落回地面,但总会有一个在空中缓缓下落的过程。落尘辐射和扬尘辐射相似,平时会维持在一个自然值。但就我们收到的数据而言,这些宇宙的落尘辐射强度也全部随着扬尘辐射量的增加上升到了近乎百分之百的水平。虽然落尘辐射算是扬尘辐射的因变量,但我们探测两种辐射的方式和机理大相径庭。因此,我们排除了收到的这些数据是探测器故障产物的可能性。”
秘书处的几人相互小声讨论着什么,时不时还随着杜哲文的讲解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上几笔。正当杜哲文准备继续下去时,秘书处总长对他抛出了疑问:“虽然你们通过对比两种数据排除了探测器故障的可能,但不管怎么说,所有用来探测不同辐射的探测器都安装在同一枚探针上。有没有可能是探针本身收到了某种干扰,导致所有传感器传回的数据都发生了一致的偏差呢?”
杜哲文在心中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才能给外行人传达这些需要十几年的学习才能被完全理解的数据背后的意义。
“我们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我们在这17个平行宇宙中随机挑选了7个派遣了勘察队,去对目标宇宙的现实结构状况进行人工调查。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四支勘察队返回——您要知道,即使是以现在的技术,进行安全的平行宇宙旅行也并不像单纯流放一名罪犯那么容易——而所有已返回的勘测队都证明了我们收到的数据没有错,那些宇宙的确发生了十分严重的现实重构。四个已勘察的平行宇宙都已与它们被初次登记时的样子完全不同,其中三个都有着扭曲的世界观与自我矛盾的基本物理法则。第四个平行宇宙中的人类似乎有着十分先进的科技,但我们的勘测队员仔细研究后发现那里的人类社会其实根本没有掌握相关的基本技术,所有的先进科技都是以不明的超自然原理运作的。而最重要的,我们在那些宇宙没有发现一丝我们的同行2有对此采取行动的痕迹。在考虑了多种可能性后,我们只能猜测他们在这些现实重构中已经全军覆没,毫无还手之力。”
杜哲文停了一下,在发现秘书处没有向他提出更多问题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而对于一个原生的自然宇宙来说——至少在我们的知识范围内——是没有办法在一个宇宙的内部将整个宇宙的现实结构进行如此彻底的重组的。换句话说,我们认为这些平行宇宙都受到了外力的侵袭——在外面的某个地方,有另外一个作为罪魁祸首的宇宙正在肆意篡改其他宇宙的现实。我们推测,他们在平行宇宙学以及交互现实学上掌握的技术很有可能比我们还要超前,这使得他们能够随着自己的意愿肆意扭曲塑造其他平行宇宙的现实结构。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们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而就目前而言,我们是无法知道,也无法反应的。”
总长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我们其实无法预防或者对抗这股力量吗,如果你对于‘凶手宇宙’的假设属实的话?”
“是的。我们正在研究可能的方法,但目前为止未有收获。”
“那你的应对方案又是怎么回事呢,你的‘爱蒂塔计划’?”
“这个计划,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将在一个口袋宇宙中建设一所研究站,并且将邻近平行世界3的同行技术人员代表邀请进去,共同商讨对策。”
即使看不清对方的脸,杜哲文也能从语气中听出总长皱起了眉头:“杜博士,正如你自己刚刚说的,我们周围的平行世界里没有一个掌握了哪怕有我们一半的平行宇宙学技术,而有的‘土著’世界甚至察觉不到平行宇宙的存在;与他们开科学研讨会对我们会有什么益处?并且我相信你作为平行宇宙学部的主席研究人员一定知道,这么做是有违我局所制定的《平行宇宙干涉行为标准》的。”
“是的,先生,我明白。但是这是非常时期,秘书处的各位。虽然他们的平行宇宙学还十分落后,但不乏有世界掌握着十分惊人的平行现实学以及交互现实学技术。对于摆布现实这方面,或许他们才是专家;而且爱蒂塔计划顺利开展之后,一旦我们也遭到了那样的全面现实重构,或许其他世界在以后能够根据我们的落尘辐射模式将我们的宇宙回复到原样。”
“这就是你的计划吗?把我们的命运交到一群其心叵测的人手里?”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且只要我们能在被下手之前找到应对的方案,我们也根本不会走到那一步。相信我,先生,这项计划是平行宇宙学部在多次内部会议之后能对此拿出的唯一一个方案了,我们对这项计划进行的考量也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您全部解释清楚。对于我们所要面对的威胁,您要明白,这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超自然现象了,我们是要对抗一个未知的对手。我很负责的告诉您,根据平行宇宙学部的评估,一旦对方真的决定要对我们下手,成为我们的敌人的话,仅靠我们自己是无法与敌人分庭抗礼的。”
“理论上来说,平行宇宙的数量是无限的,或许我们根本不会被你所谓的假想敌所攻击。我们何必要对这件事这么大动干戈?”
“这其实是一种侥幸心理,先生。虽然每个人所作出的每一个不同决定,或者说每个粒子选择的不同运动路径都会导致无数个新的分支平行宇宙诞生,但这些平行宇宙在兰德尔体系中是始终与主流宇宙相互关联的,如同一个树根上长出的无限根树枝。一般,我们是不会研究这种只带有微小差异的次级分支的,除非它们能在后来与主流宇宙发生更大的分歧。我们的敌人亦是如此,他们下手的目标都是较为主流的宇宙——一旦树根受到影响,长出自这个树根的所有树枝都迟早会受到不可避免的波及。也就是说,我们的敌人并不是在一座森林中漫步的同时随手折断一些小树枝;他们是在森林中进行整棵整棵的伐木。即便这颗森林无限大,但当一棵树周围的17颗树都被砍倒之后,我相信它有理由担心自己的安危。”
总长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向杜哲文,而是再一次小声地和自己秘书处的同事们讨论了起来。
一分钟过去了,杜哲文一点也听不清他们在讨论着什么。
杜哲文偷偷看了看表,他们已经讨论了三分钟。
这可能是杜哲文人生中最漫长的五分钟。
“杜博士,”总长身旁的另一位男人开了口,“即便如此,我们仍无法被完全说服。你的部门所要求的资金足够维持整个中国分部运转六个月,这实在不是你们想要我们就能给的。秘书处认可你发现该威胁的重大意义,只是你假想敌理论的可靠性和爱蒂塔计划的实践可行性现在并不足以让我们相信它值得我们投入那么多资金。”他停顿了一下,“另一个我部与北美分部合作的项目研究小组也发现了该威胁,但他们对其进行分析及研究的方法与你的部门并不相同,他们对该现象产生的理论也是。目前,我部与北美分部已共同为其成立了新部门‘超形上学部’,并已经通过了他们看起来性价比更高的预算计划。在这种情况下,爱蒂塔计划的必要性已经并不具有那么大的说服力了。”
“但是,”杜哲文急于反驳对方的观点,因为他坚信他们的计划才是唯一的正确道路,“我并不是对超形上学部的同事们有什么偏见,但对于这个近在眼前的威胁,为什么您会认为所谓的‘超形上学’——如果这是一门新学科的话——会比已经发展了百余年且早已趋于成熟的平行宇宙学更加具有说服力?单纯是因为我们需要的钱更多吗?平行宇宙学部并不是在向您夸大这个威胁的危险程度,也不是在从您那里骗取资金,我们是真的在试着拯救我们的宇宙。”
“但是这个计划还是太昂贵了。”总长摇了摇头。
杜哲文着了急,他没想到秘书处竟然真的会因为这种原因否认平行宇宙学部的计划。
“那么,你们可以先给我们提供三分之二的资金支持,剩下的可以在我们验收成果之后再——”
总长还是摇了摇头。
“二分之一!我们只要原定预算一半的资金支持!”杜哲文的手中攥住了自己的辞呈,这是他最后的后手了,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然后,杜哲文似乎看到总长笑了。
2419年,7月29日 (北京时间)
杜哲文走到刘中关背后,后者正坐在一排显示器前一边食用着一个汉堡一边监控着眼前的数据。
“小刘,怎么样了啊?”
刘中关停下了正往嘴里送汉堡的手,尊敬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一切正常,博士。爱蒂塔平行连接器4正在以模式Ⅱ全功率运行,我们正在以稳定的速率构造T33号实验空间。T33的稳维系数正常,我觉得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成功构造出一个爱蒂塔空间5了。”
“好,不错。”杜哲文顿了一下,指了指刘中关手里吃了一半的汉堡,笑着问道,“怎么又吃这种东西啊,小刘?”
刘中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想要把手里的汉堡藏起来一般:“这不是吃个汉堡比较方便嘛,不用离开操作台很久。”
但愿杜博士不是因为我在控制室吃东西生气了,刘中关心想。
“也是,也是。唉,真是辛苦你们了。”杜哲文看了看房间里其他都坐在电脑前的人,“等第一个爱蒂塔空间成功建成了,爱蒂塔计划的第一阶段也就算完成了。到时候啊,我带咱们操作班的同志们出去吃一顿好的。”
刘中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因为他没考虑过在这种情况下客套话是该说接受的还是回绝的。最终,比起客套话他选择直接另外找一个话题:“博士,您很久没好好休息了吧?黑眼圈有点明显。”
“是啊,”向前俯身的杜哲文看了一眼刘中关,最后又把目光投到了显示器上,“你们这些小年轻都在没日没夜的干活,我这做领头羊的哪敢偷懒呢。这还只是在计划的初级阶段,等整个计划开始正式进行之后,估计会更忙的。”
说完,杜哲文微微笑了两声。然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博士,这个计划真的会有用吗?”
又一阵沉默。
“博士,我在这里看着就好了,您去忙——”
“我不知道,”杜哲文直起了身,“我不知道这个计划最后会不会有作用。但我确定,如果这个计划都无法拯救我们的话,那可能只有魔法能了吧。”
“您相信魔法吗?”刘中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追问了一句。
杜哲文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愿爱蒂塔6与我们同在。”
2419年,11月18日 (北京时间)
“今天六时我们的计算机自己做出了数据修正,在我们传感器范围内已发现的受影响的平行宇宙数量从74个变成了114个。”
“怎么一下多了这么多?”杜哲文的语气中充满了危机感,但他知道自己不会为这个问题得到一个答案。
“我们还不知道。”
“那么对‘敌手7’的技术进行的逆向分析有一点进度了吗?”
“还没有。这跟我们之前遇到过的任何技术都不同,我们完全没有办法找到导致这些宇宙的现实发生重构的诱因来自哪里。这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连基本物理法则都能扭曲,并且能够进行整体人类社会级别认知改写的交互现实技术。而且这些宇宙的现实被重塑所用的时间各不相同,我们记录到的时间最短的宇宙只过了四天扬尘辐射便落回到了自然水平,而重塑时间最长那个的宇宙已经被重塑了八个月,而且现在扬尘辐射水平还没有降下来的迹象。”
杜哲文皱起眉头,按压着自己的睛明穴:“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有没有我不知道的新消息。”
“杜博士,”另一位研究员举起了手,“我们与派遣到B-10476号宇宙的勘测队彻底失去了联系,原因可能是在他们出发三周后该宇宙发生的又一次扬尘辐射暴涨。”
“彻底联系不上他们了吗?”
“是的,我们已经尝试了所有的通讯手段,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整个会议间陷入了寂静。
“刘中关,”杜哲文强迫自己把自己的精神和注意力集中到一起,“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什么要汇报的?”
“爱蒂塔计划的第一阶段已经顺利完成,我们正要推进至第二阶段。我们已经选定了B-10089号,B-3243Ⅹ号,B-33081号,C-30010号以及C-30007号这五个平行世界作为第一批连接对象,关于它们的信息已经发送至您的终端了。”
“好,不错。如果爱蒂塔空间内部的所有基本设备设备都已经调试好了的话那就赶快开始吧,不用再等我再仔细看这几个世界的资料了,我对他们都还稍微有点印象。对了,同时要时刻留意是否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我明白了,”刘中关犹豫了一下,“但杜博士,我们的财务员警告说我们的经费可能很快就要不够用了。”
杜哲文叹了一口气,用非常虚弱的语气说道:“没事,你们先按计划进行。后续经费的事,我会再想办法。”
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他可能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秘书处遇刺,谣言袭击者被派遣自北美分部。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使整个中国分部都暂时乱成了一团。现在想从财务部门那里索要大款项经费是不大可能的了,难道他真的需要去私下联系可能为他们提供援助的其他相关组织?
“杜博士。”
杜哲文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我认为我们可能完全走错了方向。按照目前从勘测队那里得来的信息,‘敌手’改造宇宙似乎并没有明确的目的。被‘敌手’改造后的宇宙大多都有着超现实的社会构成与世界观,而其中只有少量能够做到不自相矛盾。将这些宇宙刻意改变成它们现在的样子能给‘敌手’本身带来什么样的利益呢?我觉得我们对‘敌手’的认识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而这些宇宙里发生的现实扭曲只不过是一种无意之为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这种程度的现实扭曲能是某种未知现实稳定技术的副作用?”杜哲文疲惫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烦躁的感觉。
“倒不一定非得是现实稳定技术的副作用。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建议您了解一下超形上学部的理论,或许能给我们工作带来——”
还没等研究员说完话,杜哲文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想要把体内的疲惫与不满感全部表达出来一般。
“麻烦不要再添乱了。我们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威胁,这个‘我们’不是指联合管理局,而是指整个人类。如果你对超形上学那么感兴趣的话,我建议你提出申请调去北美分部的超形上学部工作,顺便看看这几个月来他们都做了点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当然,如果现在你还能申请调去北美分部的话。”
带着这样一根仿佛随时都要崩断的心弦,杜哲文完成了剩下的议程。
2419年,12月16日 (北京时间)
“除了C-30010号宇宙的代表在返回其宇宙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以外,剩下四个宇宙的科研代表团都已经入驻到了我们的爱蒂塔空间之中。”刘中关一边感受着嘴里速溶咖啡留下的泛酸感,一边汇报着自己的工作。
刚刚才从小憩中醒来的杜哲文微微点了点头,幅度小到仿佛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做这个动作一般:“那我们剩下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吧?”
“是的,我们已经把我们的数据库也拷贝了一份存入了爱蒂塔空间里。现在我们的人都已经给四个宇宙的代表团交代了爱蒂塔计划基本的信息,就等您去告诉他们我们的最终计划目标和‘敌手’的事了。”
“好,我知道了。”杜哲文咳嗽了一下,用稍微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去帮我准备一下我的演讲稿,我清醒一下喝口水,马上就到。”
在确定对方不需要自己搀扶站起来后,刘中关转身走出了杜哲文的办公室。
终于完成了吗,杜哲文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
在内心的最底层,杜哲文要承认,发展爱蒂塔计划是有一小部分私心的。他一直想坐下来,面对面和来自异世界的学者们谈笑风生,仔细品味世界与世界间的不同,来满足他作为平行宇宙学学者的浪漫。与此同时,他认为这应该也是他的人生偶像,安东妮娅·爱蒂塔想要做到的事。
他走过控制室,已经透过观察窗看到了另一侧房间内通向爱蒂塔空间的门了。而刘中关正在那里等着他。
到目前为止,爱蒂塔计划都在很争气地按照预想的轨迹进行,而且他已经私下与综合行动公司General Operation Corporation的专员约好了时间见面,运气好的话他们将提供爱蒂塔计划后续发展所需要的资金,先不论条件是什么。再加上人生愿望终将得报,杜哲文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越过心中的那些重重负担与担忧感受到了一丝愉快与希望。
随后,一̷阵̶眩̸晕̷感̵笼̸罩̴了̵杜̴哲̷文̷的̵意̷识̷,̶让̴他̸愣̸了̶足̵足̶数̴̝̗͚͂秒̵̹̒̃̎钟̴̮͆͝才̷͕̰̤͌注̶͐̀ͅ意̵͉̙͋到̶̪̩͆̑̏了̴̖͒身̸͚̈́边̷͔̬̺̏̆̍突̵̺̀̐͝然̸̲͝响̶̖͔̇̃̇起̵̖̩̙͋̀来̷͍̋̽̚的̶̻̾͝警̷̘̜̌̀报̷̩͊。̸̢̰̇̔͜他̴͚͓̓̈̕克̸̲̃̇̾制̵̮̻̃住̷͇̟͛͂ͅ眩̶̢̯̈́̇晕̵͕̯̄͋̑感̶͍̫̑̌,̶̮̠̈́̈努̶̙͖̈͂力̴͈̮̀̋͛把̵̣̀视̴̰͝线̶̨̋转̸̮͘向̶̘͔͂̓̈́̅蜂̸͎̘̼̞̍ͅͅ鸣̵̢̛̲͍͇̹̌̒̚̕͜声̷͈̝̠̫̭͖̓̋̈́̃͌͑传̸͎́̈̈́̎̎来̴̧̜̝̭͍͆͋͛ͅ的̵͕̒方̶͔̫̍̌̔̚͝向̷̠͇̭͙̽́̃̇͜,̷̮͋̔̃̒̒那̸̨͙̼̟̊ ̶̻̫̆̀̃̈̽́̌是̶̙̝͉̍͊̀͑̌͠ ̶̼̻͉̈̽͜ͅ杨̷̡̘̖̙̕ ̶̹̺̫̱̻̃辰̶̛͉̮̩̤͎͙̩̖̏̔́͑͝͝ ̸͔̣̺͑̅̌ ̴̨͖͖̬̠͖̼̓͂̌̕͠蕧̷̭̦̖̳̙͎̀̈́ ̷͔̦͓͙̲̩̟̬̈́̓̔̏̏̌ ̸̢̛͊̏͋̅̀懾̷̦̫̰͍̅͌̐̈́̎͝ͅ ̴̛̭̞̺̟̝̘̚ ̵̢̛̛̥̬̦͇̳̮̒͗̽̚͜巐̶̩̙͈́̂͊͝ ̶̢̞͉̹͇͇̈͗̍ ̷̡̨̬͖̮̪̻́́͂̚̕ ̶̯͉̟̤̞͚̘̠̄̅͑䩫̴̨̬̗͍̮̻̞͂̃̇̀̋͜ ̴̩̮̙̮̳̫̔̉̍̍͐͛ ̴̢͔͈͉̣̻̋̃͜ ̴͚̪̜͔̲̥͚̙̓̅̋̑̾̎竸̴̝̝͍̥̱͉̗̘̓̔͗͑̒̚ ̸̩̰̬̖̳̣̽̆ ̸̛͈̬̯̲̮͇͎̜̔̇̾͝ ̷̨̫͈̻̜̣͛̈̕͝曓̸̙͋̍̔ ̴̳̅ ̷̱̪͒͑ ̴͍̘̫̬͍̲͑ ̴̩̳̟͔͕͔̏̃̒ͅ ̸̙̹̮͚̈̔͒̄。̴̬͙̀͒̊̿͛
1901年,雾月圆环日 (北历)
“陈涯海,给我立刻关掉你那肆意作响的机械装置!”杜哲文皱着眉头,命令他手下那位喜爱各类机械装置的初级白衣司祭关闭他身旁那正在用噪音搅得他心神不宁的物件。
“非常抱歉,司祭长,”小小的白衣司祭似乎十分慌张,“我本来没有设定它在这个时候响起的,一定是哪里出现了故障……”
杜哲文叹了口气,语气十分无奈:“小陈啊,你若是能把你花在那些无意义机械上的时间分一半给修习进阶德系魔法,你可能早都已经成为一名熟练的黄衣司祭了……”
没等杜哲文继续他的说教,另一个人便进入了房间。
“圣黑光大主教。”认清对方的身份后,杜哲文立刻向对方行了一个礼;一旁的白衣司祭连忙丢下手中的工件,随着司祭长一同行礼。
被赋予了“Holy_Darklight”名称的男人对着他们微微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停顿地走到了房间另一侧的巨大落地窗旁,看着窗户另一边的景象:“祭仪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圣黑光大主教。这样保持下去的话,祭仪明天下午就可以启动了。”
“不错。已经过了这么久,是时候和那些蛮夷之地的异端摊牌了。”
随后,Holy_Darklight转过他毫无表情的脸庞,将其金黄色的瞳孔指向了身后的司祭长:“发生了什么事吗,杜司祭?你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杜哲文有些惊讶,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如何看出来的。他的确有些心神不宁——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小憩被那白衣司祭的机械粗鲁打断的缘故——但他以为他已经隐藏得很好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没休息好而已。不过十分感谢您的关心,圣黑光大主教。”
“是么?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再好不过了。”Holy_Darklight把视线重新投向了窗外,“因为我不希望在关键的时刻节外生枝。”
“不会的,圣黑光大主教。我以司祭长的名义向您保证。”
杜哲文明白,其实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只是睡眠被人硬生生打断,心中有一些不满而已。除此之外硬要说的话,也就是他隐隐约约感到自己似乎不知如何做了一个十分令人不安的长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