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树懒,不是我的坑

2021


1月

Site-87:美国,威斯康星州,斯洛斯皮特


“Ryan,你知道你可以战胜它的。”

“要打赌吗?”

“不。”Merrick Palmer向前倾身。“不,我才不要跟你你能不能战胜你的赌瘾。

Ryan Melbourne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你这是在拒绝一个人抽他人生中最后的一根烟。”

Palmer点点头。“没错,作为医生我当然反对会导致肺癌的行为。”

“你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Melbourne坐直身体。“也知道我想表达什么。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我要费力气去做这种事?我一天天地努力想要变得更好,但这个世界却在不断地把一切变得更糟。”他把玩着他的匿名戒赌会徽章。

Palmer做了条笔记:宿命论。“是什么让你这么觉得?”

Melbourne大笑起来。“得了吧,大夫。你的工作不就是寻找样式规律吗?我的工作也和你差不多。模因就是一门样式的学问,而我从中看到了这样的规律:每当我凭着自己的双脚站起来的时候,亲爱的枢纽老伙计就会猛地抽掉我脚下的地毯。你没法说这只是我的心理作用,至少你肯定做不到一脸真诚地说出来。”

Palmer挑起眉毛。“你怎么知道,你从没跟我上过牌桌。”

“确实。”Melbourne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但你知道我可不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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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William Wettle博士来说,今天开始得并不顺利。他是被人从床上拖起来的——字面意义地拖起来——而且时间远早于他平时起床的午后时分。全局主管见他时摆着老大的架子,给他解释斯洛斯皮特的本质,讲了一大堆枯燥难懂的东西:说是有一种看不见的强大力量在操纵着Nexus-18内部的事件,将其中发生的一切构建成风格统一且令人满意的“叙事”。这个叙事是一个无形但无处不在的实体,时刻都需要谨慎对待。最后全局主管还警告他不要“挑衅命运”和“做出反派行为”,并向他简要介绍了“机械降神”的实际应用。他被上了一堂文学理论课。他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去。

然后他又见了同样摆着架子的Sokolsky,后者给了他一个背包,告诉他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打开它,然后就打发他到站点外面等着,像个等校车的孩子似的。最糟的是,现在他还不得不与一名热情亲切的基金会特工一同踏上这漫长的旅程。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他听不懂的笑话中的笑点,他犹豫不决:是该生闷气,还是该当场发作?

Nicholas Ewell特工的第一个问题让他下定了决心。“你有什么故事?”他问话时面带心知肚明的微笑。Wettle最恨的就是心知肚明的微笑,于是他怒视着对方,断然否认道:“我没有故事。

Ewell的嘴咧得更大了。“哦,那你可去错了地方。”

和Wettle一起坐了两小时的车之后,Ewell的热情亲切消退了不少。一切的麻烦都始于一个坏消息:Site-87里没有人知道申请密码的究竟是谁,因此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关注团体牵涉其中。“你需要做一些侦查工作了,”Ewell说。

Wettle什么工作都不想做。他本来只想交出密码,然后把剩下的事都推给安保人员。这让他本已很低落的心情变得更差了,于是他在整个旅程剩下的时间里一刻不停地抱怨每一件闯入他迟钝的感官范围内的东西。等他们进入小镇的地界时,Ewell的嘴已经抿成了一条细线,肤色也蒙上了一层病态的黄气。“我有点晕车,”他说。

一块欢迎标语牌从驾驶座那一侧掠过。Wettle没来得及细看它的样子,但那句标语令他印象深刻:“故事创造可能Stories Create Possibilities。”此后的数小时内他都在反复琢磨着那句话。假如他聪明些的话,他本该能看懂这个内部笑话的。

假如他再聪明些,他会为它的大胆感到震惊。

他们沿着塑料厂环路前进,前方渐渐变成了上坡路,Wettle看见一座方方正正的棕色四层建筑像一只像素秃鹫盘踞在坡道顶端。一块并未亮起的霓虹灯招牌立在楼顶,上面是醒目的大字:“S&C塑料——幻想制造!1

“为什么?”Wettle哀叹道。“我讨厌那支歌。”

“这就是原因。我走的时候上面写的还不是这个。”Ewell耸耸肩。“欢迎来到斯洛斯皮特。”

建筑物门外的草坪上站着一个戴单眼眼罩的红发女人和一个身材肥胖、梳脏辫的黑皮肤男人。他们正围着一片大致呈人形的不断闪烁的彩色星芒描绘着奇术符文。

“新年快乐,”Ewell说。“你真该在独立日时也来看看。”

Wettle顺畅地切换到了生闷气模式。“这个地方现在就够让我头疼的了,”他呻吟着说。“这种事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应该发生的,不是吗?”

“这里不是现实生活。”Ewell把车停进停车场里的一个空位。“这里是威斯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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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ttle的接洽对象独自一人呆在办公室里。他看上去像一个偏瘦版本的菲尔医生2,留了个爱因斯坦的发型,实验袍下穿着起球的毛线背心。Wettle进门时他站了起来,面露鼓励的笑容。

“我叫Merrick Palmer,是站点的心理医生。”他从桌子后方伸出一只手。

Wettle嘲弄道:“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啊。”

Palmer眯起了眼睛,他放下手,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最近经历了一些不幸的事件。”

Wettle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已经尽量在装糊涂了。”Palmer皱起眉头。“你好像……很易怒。你有什么故事?”

“我不是来讲故事的,我是来工作的。”这并不完全是实话,但既然他大声说了出来,他还是期望Palmer会相信它。“有人伪造了使用密码的申请,而你们这些家伙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一整个站点都是潜在的内奸吗?我看你们的管理真是差劲透了。”

Palmer彬彬有礼的假面具仿佛凝固了。Wettle进门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是发自真心的,但现在他需要刻意地把它挂在脸上才能维持体面。“这不公平。因为去年十月的恐惧实体袭击,最近这几个月我们过得相当艰难。每个人都承受着不同的痛苦,每个人也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应对。唯一的共同点是,创伤总是需要时间才能愈合的。”

Wettle没再多问,坐了下来。他的背包被挤在椅背上。“我不管。反正在搞清楚是谁想要这个密码之前我是不能回去的,那样的话大家都会把我当傻逼看。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审问疑犯。”

Palmer的眼睛眯得更细了。“我不想破坏保密事项,而且我不喜欢把我的同事和病人看作是‘疑犯’。”他也坐了下来。

Wettle挥手打断了他的抗议。“拜托。你是基金会人,你的职业伦理是可以变通的。我只需要你帮助我区分疯子和骗子。”

Palmer把指尖顶在一起。“你再用一次那个词,就算O5下令,我也不要跟你合作了。”

Wettle耸耸肩。“一个心理医生觉得‘骗子’是个不好的词语?”他从实验袍的口袋里掏出他的PDA。“好了,我们开始吧。还是说你真的想看我联络O5,验证你是不是在吹牛?”

Palmer叹了口气。“好吧。”他把一份打印的资料从桌子上推过来。“主管会对外宣称我们进行这些问话是为了调查谁入侵了SCiPNET,完全不会提到密码的事。我们就从这张名单上的人开始问起。”

Wettle低头看着它。“你已经整理出一份名单了?我还以为这麻烦事也得我来干呢。”

Palmer做了他所能做的唯一一个有外交风度的选择;他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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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ander Carracos特工坐在他的床铺上,不安地扭动着。“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那要你来告诉我,”Wettle一脸坏笑地说。他侧坐在一把背朝着Carracos的塑料椅子上;他本想像电影里那样跨坐在上面,结果发现自己的腿根本分不到那么开。他太要面子了,当然不肯承认这个失败,而且背着背包时还是现在这样坐舒服些,所以他拒绝把椅子转正过来。

“你也听到主管说了,”Palmer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他也坐在一把同款的椅子上,只不过是正面朝前。“有人偷偷侵入了SCiPNET,我们正在调查这个人是谁。所以我们要找最近这几个月表现反常的人问话。”他脸上的表情无缝切换到了关心。“从十月起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的,Alexander。你有什么心事吗?当然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对,假如你就是犯人,你肯定想保守秘密,”Wettle补充道。Palmer脸色一沉。

Carracos轮流打量着他们两人,显然内心正在激烈挣扎。“我不是个黑客,”他说。“这可能是……会不会是‘精英飞客’搞的鬼?”

Wettle缓缓地眨了眨眼。“精英什么?”

“精英飞客。Ruby、Blake和Ray上周巡逻时撞见的思维形态。它们真的很滑稽,跟枢纽里常见的类型不一样。”他看上去满怀希望。“我们完事了吗?”

Palmer亲切地朝他笑笑。“你说什么时候完,我们就什么时候完,Alexander。不过要是有什么事在困扰你的话,现在就是说出来的最佳时机。”

Carracos扭动着身体。他看了一眼Wettle,扭得更厉害了。“你到这里来是因为其他特工在十月的事之后都接受过心理咨询了,只有我没有。你觉得我有事瞒着你。”

“我确实觉得你心里有事,而且它让你坐立不安。但是如果你不乐意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可以以后再谈,或者不谈也没关系。你说了算。”

Carracos吐出一口气,Wettle从他的椅子上跳起身来。“好吧。我不想再坐这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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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10月


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一个陌生但又熟悉的地方。床单的质感不对。他身上的衣服也不对,因为他睡觉时通常不会穿这么多。床垫略有些偏硬,空气略有些不新鲜,当他睁开双眼时,他看见的是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人形收容室的带衬垫的墙壁。

“早上好,Alexander。”

他惊跳着坐起来。有一个穿实验袍的男人站在这张简朴床铺的床尾处,带着和善的冷漠表情俯视着他。

Carracos在心里暗暗记录周围的环境和物品,但没多少东西可记。他现在穿着————没有口袋的橙色连体服。收容室是空的。那个博士带着一块记录板和一支钢笔。没别的了。他把薄薄的被单甩到一边,站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我的小队现在肯定已经在找我了。为了你自己好,你应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给我滚蛋。”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强硬;他希望这个陌生人不会察觉到其中轻微的颤抖。

陌生人笑了。“没人会来找你的,Alexander。我们已经跟他们都解释清楚了。好了,等做完入职谈话,我就送你去跟你的……老同事们团聚。”他笑出了声。

Carracos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那个人笑得更欢了。“确实是哪里搞错了!你知道吗,我们的记录里说你是个特工?”他又轻笑了几声。“你。特工。太离谱了。”

他已经掩饰不住声音的颤抖。“我真的是个特工。我当特工已经有——”

“够了,我已经纵容你够久了。我们不会对D级这么友好。”

Carracos感觉一阵晕眩。他当然早已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他对它曾经是如此熟悉,但是听到那个人把它说出口还是如同当头一棒。“我不是D级。我是个特工!我是MTF Sigma-10的人!你们的记录里也是这么说的吧?”

那个人看了一眼记录板。“你是要否认自己是以D级的身份进入这个站点的?”

“当然不是,但——”

“就算是你这样的罪犯也应该知道吧,我们不会在炮灰堆里选特工。”

“我可以证明的!”他的心在狂跳。“黑色秋日来袭时我在执勤!斯洛斯之坑来袭时我也在!你可以去问我队里的随便哪个人,他们认识我!你可以去问Weiss主管!”

陌生人冷笑。“我才不会拿这种无聊的小事去烦她。但是你编故事的本事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失去一个如此有想象力的人真是太可惜了,你心里有如此多的恐惧!”Carracos现在都能看到他的牙龈了。

“去问问我队里的人!”他已经是在哀求。“给他们打个电话吧!这花不了你五分钟的时间。”

“走吧,D-5474。你不值得一个研究员浪费五分钟的时间。你不过是个没有特殊技能的苦工。是生是死全由我们说了算。”

“求求你,”他喘息着。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了。“求求你,我没做错任何事。我得到了第二次机会!”他盯着那个人的眼睛,想从中搜寻哪怕是一丁点的同情的神色。“他们给了我第二次机会!”

博士的牙齿在荧光灯的冷光下闪闪发亮。“哦,你不会再有第三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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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1月


Wettle瞪着他。Palmer赞许地微笑着。“谢谢你愿意与我分享,Alexander。想到你被迫经历了这些,我觉得很难过。如果稍后你想来我的办公室坐坐……”

Carracos点点头,努力忍住泪水。“我会来的。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只不过……”

Palmer也点点头。“没必要解释了。”

“呃,”Wettle说,“必要解释。这个人原本是个D级?”

“这个人,”Palmer站起身来,“是MTF Sigma-10的一名特工,还曾经获得过基金会之星。”他向Carracos伸出一只手,后者握了一会儿他的手。Palmer露出一丝鼓励的笑容,然后收好他的椅子,转身离去。

医生经过Wettle身边时,Wettle注意到他的笔记本上写了一个词:不安全感。他跟着医生离开了宿舍,把自己坐过的椅子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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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就是他。”

Palmer回过头来看着Wettle,他们正在去往公共休息室的路上。“肯定不是他。”

“你们把一个D级升到了特工?你们这帮人到底在这里搞什么鬼?”

已经有三个特工围坐在休息室的一张桌子边。Palmer指了指他们。“Williams特工、Williams特工和February特工。他们就是上周遇到‘飞客Phreaks’的那几位。”

“这个‘飞客’和这里其他的怪胎freaks有什么不一样?”Wettle一边问一边向冰箱走去。他没看见其他的每一个人都在朝他皱眉。

“它写作‘Phreaks’,是‘p’开头的,”Ruby Williams说。“我们也知道这听起来很傻。”

“飞客就是电话黑客的意思,”她的兄弟接道。“我们是在斯洛斯皮特电信站碰到它们的,当时它们正在偷听私人通话,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搞什么。”

“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工会the Union’的人,哦,那是我们本地的一个关注团体,是一群……呃……有职业规划的怪人?”Ruby顺畅地接过话头。“但是一看那个逃跑的样子就知道它们肯定没安好心。也许是恶意的思维形态,想要扬名立万。它们有两个人,像Blake和我一样是双胞胎。黑头发,机械义眼——”

“——连体服上镶满了LED,多功能腰带上挂满了旧寻呼机和旧手机什么的。我本来以为是镇上的什么人在恶作剧,但我们一追上去,它们就直接消失不见了。你在干什么?”

Wettle在冰箱里翻来翻去。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什么是思维形态?”

“就是活的传说,”February说。“成真的故事。比如Chapman-342。”

“我就当这是一种冰淇淋口味的名字吧,”Wettle说。他把头伸进冰箱里向上看。“等一下,你们这儿有冰淇淋吗?”

“Chapman-342是‘罪女杰西’,大致就是一个独眼的食屌女妖,”Palmer解释说。

Wettle的身体反射性地一挺,他的头撞在冰箱顶壁上。“食什么女妖?”

“我们用Chapman系统来标识枢纽异常,”Palmer无视了他,继续说道。“也就是完全属于本地而且易受影响而变化的一切异常。”

February点了点头,尽管Wettle此时并没有在看他。“斯洛斯皮特的民间传说对自己的相关神话的变化是很敏感的,如果这个神话被公众的意识所遗忘,那它们也会随之消失。比如说Chapman-392,‘哼唱’。它是森林里飘荡的一个脱离实体的声音。从来没人真正抓到过它,而它自己从一开始就非常低调。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谈起过它,也没有人看……听到过它了。它也许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只要人们不再讲它们的故事,思维形态就会消散。”

Blake看上去有些惋惜。“不过就算有些思维形态只是昙花一现,我们这里还是有很多思维形态的。它们通常……不,它们没有一个像飞客这样滑稽;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猜,如果你把足够多的盗取私人信息的机器人电话和一个爱写creepypasta的镇民结合到一起,这可能就是你所得到的东西……的第一版草稿?我也不确定,我只是个特工,不是枢纽专家。不过这个镇子怪异到这种程度,其实我们有能力在一周时间里填满主数据库的所有条目。”

“然后我们就得整天应付Site-19打来的质问我们是不是在发垃圾帖的电话,”Ruby补充道。

Wettle终于从冰箱里拽出一块看上去还不错的三明治,撕开它的包装纸。“有点厉害。”他咬了一口;是火鸡肉的,确实不错。“所以你们觉得是一个都市传说为了出名侵入了你们的电脑?”他开始打开厨柜找盐。“我还是觉得是Maracas干的。”

他们过了一会儿才听明白。February第一个说话。“Carracos?你是在说Carracos吗?你觉得是黑了SCiPNET?他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说到最后的时候,肉眼都能看出他在颤抖。

Wettle撕开一个麦当劳的盐袋,把盐撒到火鸡肉上,然后又咬了一大口。“他以前是D级,”他从满嘴的面包和鸡肉之间含糊不清地说。“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把食物吞咽下去。“我赌你们肯定都不知道。你们那个没用的心理医生倒是一点不惊讶,估计他一直把这事瞒着你们所有人。”

February从桌边站了起来,像是要走过来朝Wettle脸上狠揍一拳一样。“我们都知道Alejandro是从哪里来的,”他厉声说。“我们也都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你错了。”

“而且我们知道Palmer医生是我们的坚强后盾,”Ruby补充道。

“说到这个,我们一直没在他那儿预约后续的治疗,”Blake说。

“我们下周四去怎么样?那天我们——”Ruby起了个头。

“——早上有训练,但是下午是有空的,没错,”Blake接道。

Wettle把包装纸扔在地上,大步走出了这里。

“天啦,老兄,你有什么故事?”February在他身后喊道。

我没有故事,”Wettle在走廊里大叫着回答。

Palmer抱歉地朝他们耸耸肩,从地上捡起那张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里,然后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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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因学家Ryan Melbourne现在正站在曾经是杰克逊·斯洛斯宅邸的无底深坑的边缘。他捻着指间的匿名戒赌会徽章,凝视着脚下的那片黑暗。要证明主角光环在Nexus-18中只存在有与无的区别,这里曾一度是他的首选例证:每个人一生都只有一次机会偶然发现这个位于斯洛斯森林深处的地点,在此之后他们就再也无法找到这里。叙事的便利性使得这条规则注定可以被打破,于是他学到了一些能避开规则的奥术手段,此后他就时常偷偷回到这里,思考着在一部活的小说作品中生活究竟意味着什么。

空气中飘荡的轻微哼唱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猛地抬起头。声音转瞬即逝,但他早就学会了不可忽视如此明显的提示,于是他扫视着远处的树林,然后……

……他一下僵住了。有两个身影站在深坑对面的灌木丛中,正在说着什么。它们有长长的黑发,穿着色彩鲜艳的连体服。它们各自有一只眼睛——同一侧的眼睛——在暗处闪着明亮的光芒。

他听见了极为微弱的声音,仿佛是风的低语,那是一段对话中的两个残片。第一个,“我们确实看上去不错。”第二个,在片刻之后,“……三小时后到站点。”

他缓缓地向后退,然后拔腿狂奔,直到喘不过气,然后他用体力允许的最快速度走完了回到自己车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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