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笔记…他的笔记…为什么他会丢失自己的笔记?
他面前的这个人因某种他不知道的诱因病了——她的胸膛隆起,在享受与爱侣们的欢娱后精疲力竭,眼神涣散。
这里有什么不太对劲,这不对劲!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皮肤破损。出血。线条僵硬的薄唇旁有粗糙的回旋。这些,这些是他明白如何治愈的。他的爪伸进夜色般的羽衣里,取出一个包裹。随着一声熟悉的 轻响, 他粗暴地将爪插进去开始翻找。
笔记!它在哪!它理应一直在这里的!理应一直都在这里! 他不自禁从喙里迸发出一声懊丧的 鸦鸣 。 爪掌狂暴地撕扯包里的那堆杂物,把玻璃导管,纱布与医疗器具一类的东西尽数拨到一侧。 这样的事他干过多少次了? 他颓然,又一次被迷茫与绝望渗透。爪尖无论如何也无法触碰到熟悉的皮革封面。沮丧之余,他扯出了一根带着黑色缝线的细针。
不在状态的大脑并没有影响这双干练的双手,女人的出血被止住了。他却继续凝神注视着伤处。她身上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但他却无法着手去解决。 疾病!疾病! 他从狂欢人群聚集的广场上退离,恐惧地避开那恐怖。 治疗!治疗!!无法治疗!没有笔记就无法治疗! 他探寻着离开扭曲街道的路,伸出爪掌摸索刨削着墙壁,去往那个前来阿拉卡达的求知者们聚集的居所。
他们看见他带着疯狂的眼神走进来,爪掌流淌着黑色血液。“让他看你们的记录和笔记,”其中的年长者对其他人说道。他们都还不适应自己在穿越伦敦的那扇入口时得到的骨质面具和黑色服装。“他不会把它们拿走的,只是这样通常就没事了。只要让他知道你们没有他在找的东西,他就不会伤害你们。”这位长者在其他人中移动,很快聚集并贡献出了他们的小小藏书库。
畅想与轻松的氛围在人们看着那身披黑羽的野兽在他们的笔记间撕扯翻找,狂热地阅览每一页时萎靡了。没人说话,这群外来者在那怪物时不时叫喊诸如 笔记, 或 疾病一类的词句时始终保持着观望。他们看着他把最后一本书丢到一边并爆发出一声狂怒的咆哮,然后流露出似乎是刚刚意识到还有他人在场的神态。
“Dr.Hamm?”问题被他从体内低哑地挤出来,他侧过头颅审视着这群博士(医生)们。
“不…我是Dr.Rydell,”年长者自我介绍道,“然后这两位分别是Dr.Erasmus和Arderne。我们来自一座名为伦敦的城市。这已经是我们身上所有的书了。”Rydell不安地停顿下来,这一刻被越拉越长。
疾病!他最终向他们宣布道,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他们就好像他在靠近似的,悄悄后退分散。他在深陷的眼窝下垂眸,那头颅上唯一的血肉,审视着他们的面具。弯钩状的喙倒映在他们眼中,他们面具里塞的薰衣草可不仅仅只能保护他们不受这怪物的吐息之苦。
“我们只是为了研究而来的,不愿造成任何伤害。我们相信科学与药理。”
“还有上帝,”被介绍的第一个人补充道。
“千真万确,”Rydell继续说,“也许我们可以帮你找到你正在寻找的那本书。我们在伦敦最大的书店拥有权……”
笔记!笔记!!不是那些,是我独一无二的那本! 黑色的野兽打断了他。沮丧地重重叹息,发觉自己无法组织想要的词句,无法找到合适的措辞。“我没什么能够教你们的。收拾好你们的东西然后离开我的居所!” 离开! 离开!! 唾沫飞扬,眼窝在每个尖细的重音上都会猛地一缩。
他再次独处了,在寂静中感到窒息。他的思绪再一次飘向了另一个世界,深究着那个名字,Hamm。是的,他们称呼他为医生,但也有别的。一串数字…但他已经将那遗忘很久了。在一片恍惚中,他驻足,他感受,他的目光锁在自己嶙峋鸟爪上的一片黑色污迹上,那片黑色是如此之深,以至于看似发红。他僵硬着迷失了。蜡烛燃烧的气味,陈旧纸张的麝香,霉斑的甜腻腐臭,一时间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这些。
最后清醒时,医生发现自己正在攀登一段阶梯,探寻自己的过去。他的笔记是不是被拿走了?或者被他自己给出去了?他无力地哀鸣 了一声,然后跪坐下来,再一次在他的包中翻找。也许他只是放错了地方…
他绝望地发掘,却依然无果。瘫倒在白色大理石广场上发数百米高空的阶梯上,他抬头与以短暂的一瞥,看着他们在无尽的狂欢中扭曲的形体。 疾病! 疾病!! 但为什么?又怎么会? 我又到底该怎么去治愈他们? 他转动脖子想看到全景,整个世界都仿佛悬吊高空。又或许只是他自己从高处往下看的缘故罢了。
他究竟阅读过那本笔记多少次? 我又在这里待了多久,以至于把这一切都忘记了? 他说不清自己在台阶上坐了多长时间,这是件可悲又无法言说的事。最后,他在身后响起刺耳脚步声时回过头。
他所看见的景象能使一个更脆弱些的思维当即崩溃。也许他也已经被击溃了,他从未感到如此的恐惧。在那东西身后,是阶梯的尽头,他瞥见了一条纯黑的走廊。在其上,以及更远,更远的地方,是缢王宫廷昏黄的天空。其间充满了备受折磨的痛哭声。
苦王的座下天使开口道:
黑之君主,听闻汝请,
其心悸动,了无同情。
典籍汝寻,阙失记忆。
应偿之债,合情合理。
翘首以盼,或否驾幸,
以解汝医,窥探核心。
随后,他们便一同走入了最深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