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弄

我发现莽撞一般由新生者所有,而和他们一样,我对世界的第一瞥足以让我陷入残破的哀鸣中。我试着退回,然而来的路上已经空无一物,我自己已经冻结,我的身体不再属于我,只能注视着、在恐慌里看着这我已陷入其中的世界。

破裂的砖块和方块在我面前铺成一条无尽之路,在后面只有一片黑色,比我所来之处更为黑暗空虚。砖瓦结构的石头和土块四处漂浮,如同被爆炸炸飞后又冻在了空中。长着大嘴的管道在这狭隘陡峭的路上散布着,道路被撕成碎块,露出来的是通往湮没之胃的空洞。

这异星风景不足以让我如此恐惧。在它磨牙霍霍蚕食我的心智时,一阵微妙的…感知让我回到了已冻结的身体里。到处都是,半近不近的面孔从砖块、地面、云上看来。到处都是眼睛,迟钝但露出一种嘲讽、掠夺成性的眼神,似乎是在监视着,它们毫无生气的空虚会在发觉自己太过接近时消失。

面对身后的虚空,或是未知的恐惧,我迫使自己无反应的肢体向前行动,每一步都是一次考验。我两眼死瞪前方,只看向下一步,下一块石头,绝不把视线移向那不可能的,破败的砖块构成的浮岛,也绝不看向那些从每个裂缝里伸出嘲讽之脸。

仅仅是继续前行就让我感到寒冷,几乎就要退缩,反身撞向身后的虚空之墙。前面原本只有破碎的道路,现在却有了另一位旅者。它蹒跚前行,腐烂的身躯懒散地移动,稀烂的黑色肿块充当肢体拖动着它沿着道路慢慢前行。一对空虚死板的眼睛飘忽不定,真菌一样的肉块遍及它的身体,无神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就像看到外星人一样,就像我看到一只深海蠕虫时一样。

我站立,僵直,迷惑地看着他慢慢前进,它喘息的身体只比孩童大上一点。那僵硬的目光锁定了我,稀烂的肿块开始向我慢慢逼近。我不能动弹。后退能让我逃离这东西的追捕,但前进意味着必须穿过它,碰到……那个……东西……

我做出决定,那东西越来越近,我必须采取行动,无论是恐惧还是愤怒,我向前跳去,大声叫着,陷进了那腐烂的身体里。我对着它狠狠地又跺又踩,直到压碎身下肥胖而过于柔软的血肉,接着我恐慌地感到这血肉碰到了我。它们消失溶解,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只给我留下肮脏的记忆,我知道我会一直记得那厚重潮湿的血肉,即使在甜蜜冰冷的来世也是如此。

我继续奔跑。我一边奔跑着,一边诅咒那带我来此、抹掉我的记忆、我的生命的厄运,那把我留在这只有道路、只有永恒道路的厄运。我本想哭泣,跳下那破碎道路上的无地洞,但一股冲动仍迫使我继续下去,双脚继续以摇晃的步伐穿过破碎的砖块,从那些我暗中渴望跳下去的深渊上越过,把道路、脸和我自己全部遗忘。

我奔跑着,跳跃着,来到了管道密布的幽闭世界。我想着看上一会儿,好奇心努力地与那想摆脱这一切的疯狂渴望死命斗争。但这时我听到一阵冗长的咕噜声,低沉如同黑管,于是我决定继续前进。我才刚刚迈步,背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气流,接着是尖利而古怪的噼啪和沙沙声,两根如同包着棉花的铁条被人一起扔到我身后。我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我蹒跚的前行,把那一切噼啪响动抛在脑后。

在远处,我看见一道长而光滑的楼梯,一直往上,通往一座同样是砖块堆砌成的矮屋。我对那里藏着什么感到害怕,有别人,有其他人在这里和我一起分享着恐惧,这种念头让我第一次燃起了希望。我向前跑去,眼睛盯着楼梯,飞上了最后一阶。在深渊之上我看到了另一边。

一个扭曲滑稽的爬行动物。长脸上充满威吓,大喊着要我快点过去,发光的锯齿令人窒息地尖利。两只矮胖的脚支撑着它整个身体,扭曲的腿,坚硬的壳,破败的血肉覆盖在球状的躯干上。它那短粗的肢体从壳里伸出,长满纤维一样的肿瘤,像嘲讽之翼一样摆动着。

我尖叫着转身,徒劳地向回到原处的边界,但已经太迟了,我上方的东西在我坠落时挫败地喊叫着。下落,下落,落进无尽的黑色,黑暗包围了我。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将在虚空中迎来最后的解脱时,我突然记起了一切。

无尽的道路,火焰的湖海,充满腐烂蹒跚的枯骨野兽的破碎坟墓,黑暗里灼热闪烁的朦胧光线,炽热天空下漂浮着古木的网络,这一切汇成洪流向我袭来,我记得来自何处,做过什么,我还知道这一切仍会继续。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要遭此折磨。

我只知道我必须前行。

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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