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物启事
近日,Site-CN-64异常“饺酱”失踪,请有消息者联系梓鱼博士。目前,基金会已绘制出数万条异常逃离路线,请各站点监控好所负责区域,防止危害发生。
过年,要乐呵,少说丧气话,这是个团聚的好时机。
路过火车站,欢笑声不断。
“要过年了……”
我沉思着,但上司不会因为怜悯而放我早些回家,工作的这一年面对家人的问候只是以“地质勘察员”来搪塞过去。
我是个恋家的人,比起工作糊口,我仍然觉得陪伴自己的双亲更重要,思念亲人的心一直都在颤抖,奈何上司交与了一份重要的工作,它是何等重要,使我不得不专心工作。
“幸好他们给我办了这张出差证明,要不话还真的难回复呢……至少我不会被同村的长辈指责不顾家,在外时也无需像失踪一样被人所过于担心。”
我靠近窗台,云雾被阳光剥开,灰尘漫舞在周遭,归家之人中唯我逆行。
“早上好!今天是今年的倒数第三天了,你准备好回去陪伴亲友了吗?”
同僚如是问道,脸上灿烂的微笑却激起我心中的千层涟漪。
这几年来,面对亲人的问候我总是用简单的语句搪塞过去,再抓住机会反问年迈的父母亲如何,以此转移话题。或许对于许久未归的我来讲,偷偷逃跑回家然后敷衍上级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如果异常真的在任务地点引起危害,自己可能就再也没探亲的机会了。
我流出泪水,五味杂陈……
东西都早早的准备好了,我与同事拉着行李钻入了火车站,漫长的等待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真冷啊……”
我们感叹,身为南方人的同事感到诧异,而我却感到莫名的熟悉亲切,唯独违和的是这座城与记忆的出入……
火车站的墙壁被爬满植物,一根根电线乱麻般的串联着每个屋子,公告板上的告示早已褪色发白,倒是附着在上面的黄纸为这陈旧的黑白城增添了些许色彩。
“真是个热闹的城市,一个人都没有。”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督见空城一座,深渊的光影四散而出,笼盖在昔日祥和的城镇上,在深黑穹顶的衬托下显得诡异死寂,好一般质朴的情景。
同事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我不这么认为,因为我想起来了,这是家,我的家。
“话说回来,那异常的效果是什么?”
“据说是可以大范围的重现物质,是现实扭曲还是感知影响就不知道了,被异常影响的人还不会觉着奇怪。”
“这样啊……”
或许是不想让同僚看到自家的狼藉,在这空无一人的酒楼里,我们相互劝酒,不一会他就趴在布满灰尘的桌子上不省人事了。我在旁边留了张纸条,约定日后在市中心广场相会。
抬头,那番热闹的景象还是那么遥远。
家门依旧腐朽,这楼栋也仍然破旧……
自从这里经济衰败后便一蹶不振,年轻人不会在这个穷乡僻壤之地停留,乞丐们也知晓在这里只有被冻死,早已迁到别处求生,留在这里的只有念旧的老一辈,他们许是想送这座荒城最后一途。
尽管放得很轻,脚步声依然在楼里回荡,震落了墙壁上的灰尘,寒风从龟裂的墙壁中透过,卷动着尘埃跃动起过往独特的舞步。虽是严冬腊月,我却感不到凉意,只是内心因归家而变得火热。
屋门的锁早已锈蚀的不成样子,我打算在这趟回家过年后便换一个锁。
“这么多年没回去了,家里一定需要我清扫的吧。过年了,一切都要是新的。”
家中的东西都早已风化,唯独不变的是当年爹省着喝的浊酒清香,在空气中悄无声息的蔓延——幸亏行李中带了一些罐头和自热食品。
记得从前,每逢过年时父母会准备大量的肉馅,再从邻里凑来数斤的面饼,接着便开始一夜的劳作——通常能食到饺子已经是半夜,但没有哪一次我因为时间原因而放弃饺子,那是父母对我的爱,永恒的爱。
夜里,我给父母盛满米饭,菜用自热袋的余温加热,动荡在寒风中中一丝水汽使这场年夜饭变的更加朦胧,生锈的锅里翻腾着浊水,腐臭的肉馅散发出迷人的香气。温热的罐装食品伴随浊酒入肚,我感到难有的幸福。老一辈人总说“过年要开心,新的一年会是新的开始,要快乐的面对新的一年”,今日,我便微笑着做了。
过后,在破烂的橱柜里翻出夹杂着粉尘和霉菌味道的棉被便入睡。我尝试着不让自己激动的泪水混浊了这节日的喜庆,但它还是顺着眼角流下……
再睁眼已是白日高悬,该去找同事了。
市中心的风十分狂躁,等待了很久却没有见到同僚的身影。寒流吹得呜呜作响,冻僵了我的脸颊,使我终于感受到了冷冬的威力:“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果然还是蝼蚁……”
正感叹着,这时我注意到远方的电线杆,高亮的材料在阳光下十分耀眼,不禁吸引人前去查看……
是一则寻人启事,所寻之人正是他的同事。
意识到先前同僚所说的话,漫天大雾遮天蔽日,伴随着更呼啸的狂风。
“是异常…但祂在哪里?”
我抽出别在腰间的武器,寒风携起雪,雾气弄起叶,我保持警觉,不断尝试摸索出异常的位置。
父母爱我,这些爱是我最珍贵的事物。我不想让他的父母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也不想让父母对自己失望亦或是伤心。
我被刀刃般的寒风摧残的不成样子,手被冻僵却依然保持原样,麻木的脚告诉我如此下去定会力竭倒地,严寒将使我失去知觉,将周围变的炽热并产生幻觉……
我看到路逐渐明晰起来,这条路灯火通明。
这里不再有破烂的墙壁也不再有衰败的废物,取而代之的是繁忙的小店铺与货物,电线杆上也不会有这些已经发黄的寻人启事,我仿佛预见了自己的那张。一切模糊起来,这些才是过年时应有的样子。
我倒下了,寒风将我冻僵,白雪将我埋葬,最终我得到体面的终结,结束了这份思念。
我一直幻想着父母都还在,实际上早在他工作的第二年父母便与我失去联系
我在下车的一刹那便知道了答案,但我不愿面对现实,父母只是他内心最后的依靠
幻想着家乡的繁荣与富强,也幻想着父母慈祥的微笑
我的幻觉不曾干扰过工作,因此拒绝接受治疗
我不想让父母离开我的身旁
思乡是我最严重的臆想症
……
……
……
梦醒
熟悉的声音……以及父母的身影
我爬起来,眼前的场景将我定在原地,这是将死前阑珊间看到的场景吗,不过这次我终于看清父母慈祥的微笑了,以及他们眼中闪烁着的晶莹的泪光
泪水情不自禁地流出,我们抱成一团,诉说着,将心中系的最紧的心结解开
……
白大褂的饺状之物将其面部的雪花擦去,死去之人的脸上洋溢着微笑。
“过年为什么不带饺酱… ”
年后,火车站台,告示牌边
墙上又多了几张崭新的启事,清风拂下一些,落地的不只有我,三年前死去的同僚,数年间未曾联系的父母,记得或不记得的兄弟姐妹都浮现在泛黄的纸张之上
我们微笑着,任由气流送到未知的远方,送到更多人的眼前
这便是苍穹下每一位可怜者无尽的思念
饺状物背起行囊,与Site-CN-64背道而驰,祂需要走下去,为所有四海为家的人
愿未归家者,所到之处,皆为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