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鬼。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creepy pasta式的开头,可惜这个故事,绝对会让那些怪谈爱好者们大失所望,它没有一点鬼故事该有的诡异、意犹未尽或者最后“其实那个鬼屋没有许愿池”、“别怕,不会有人来喊我们回家的”式的反转。但到底是有鬼,也有故事,还有诸如鬼打墙、手机没信号、墙上冒血字、眼珠会动的娃娃等一系列经典元素,所以可以说是鬼故事吧。
但你要是问我那次见鬼是什么感觉,我只能说,额……一言难尽。
那是五六年前,我才刚开始工作时发生的事。刚毕业,手上没钱,租房什么的只能找个老旧社区将就一下。那地方,路灯没有,电梯甭谈,我还住顶楼,每天上下班都得爬七层。楼道里也没有公共感应灯,有需要的人会在自家门口装一个。我原本也想整一个来着,但过了段时间,习惯了天天摸黑后,感觉也没必要。
好了,背景交代完,该讲故事了。
那时正直深秋,天黑得早。那天我加班到很晚,摸黑上楼时,已经迷迷糊糊有点困了,只想赶快回家往床上一瘫。我心不在焉地,完全在靠肌肉记忆在往上走,脑子里没看路。就这么走啊走,到了腿都有酸感了,我才有点回过神来:怎么还没到?七楼有这么高?
当然,我第一反应还是自己困迷糊了,于是打起了精神决定赶紧回家睡觉。我看了看身旁这户,高处的门牌号看不清,但门两旁的白额春联在黑暗里很显眼,这是三楼那户。我半天才走了两层?虽然已经隐约感到不对劲,但我依然只是加了把劲往上,一口气过了四楼,然后就到了……哎?
到了四层楼梯转角,往本应该是五楼的那家一看,我呆住了。那防盗门的款式,那白额春联,那门旁边放着的一堆杂物……这不是三楼吗?五楼那户贴的是红色的塑料春联啊,才到秋天就给换了?这一下,把我当时脑子里的迷糊劲儿全吓没了。我杵在那楼梯转角处,使劲儿瞅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看错,于是更不敢向上走。
我跺了跺脚,想叫亮五楼的灯,但它没有反应。于是我又使劲拍了拍手,还是没反应。
但我确定自己听到了拍手的回声,像是来自遥远的上方,和下方。
可这栋楼才七层啊?
我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那门牌号上一照——四楼上面的,是三楼。
鬼打墙。
当时给我吓得,心里一咯噔,手上一哆嗦。我呆立片刻,然后扭头就跑,就连摔地上的手机都不要了。当然,实际也就是从三楼跑到四楼又跑回三楼。但也不能指望当时我有多理智是不?鬼故事从小听到大,但坚信着“这些都是假的”,结果真碰上这种鬼事,世界观哐一下碎了一地。
我就不细讲,当时心里多么胆战心惊寒毛直立了。我不是写恐怖小说的,讲起来肯定没那味。总之,一路狂奔后,我气都喘不动了,只得一下瘫跪到在地。我缩到角落瑟瑟发抖,脑子里闪过从小到大听过的所有鬼故事,鬼打墙是真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我是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什么残忍恐怖的魑魅魍魉都脑海里过了个遍,最后索性摆烂,就缩地上等鬼来索命了。
然后我他妈,大秋天的在冷飕飕的楼道角落里蹲了个半多小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刚开始哆嗦是给吓的,后来是给冻的,最后是给气的。
鬼呢?他妈的,气氛都到这儿了,我都冻哆嗦了,鬼呢!要杀要剐露个脸啊,把我晾这儿啥意思?耍老娘呢?!
刚跑完,满身汗,秋风一吹,把我冷得鼻涕都止不住。就这么等了半小时,我开始那股碰到未知的恐惧给磨没了。也不怕了,甚至因为一种莫名的被耍了的感觉,横生一股豪气,反正老娘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于是壮起胆子对着楼道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但骂了半天,除了上下传来的回声,什么回应都没有。
骂爽了,气消了,我也终于冷静下来,认真观察起环境。
通过几个简单的小实验,我发现这个鬼打墙并不是莫比乌斯环那样,将三和四楼串了起来,而是无限个长得一样的三、四楼叠在了一起,成了一个无限高的楼梯间,但每个三楼和四楼都是实际不同的楼层。每个三四楼都和外面真正的三四楼一模一样,除了墙上多了很多这种蚊香似的符号。但我当时不知道这玩意什么意思,就没管。
我当时拍的照片都没了,这是根据记忆画的,应该没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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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结构也让我刚才的狂奔并不是毫无意义。手机啊!我突然想起来,刚才我把手机落在了原本的那个三楼,而后往下狂奔了四十多层,所以……他妈的,意识到这件事后,为了找回手机我又往上爬了四十多层楼。
几乎就是字面意思的爬,因为刚才的狂奔,我腿还软着呢,爬几层就得歇一会儿。也因此我肯定是四十层楼,数着呢。而当我终于在地上摸到手机,结果发现手机屏裂了好几道缝时,已经累到心疼的力气都没了。
但搞到手机确实是值得的,我更清楚了现状。手机在这地方没信号——真经典;我被困在这里快两个小时了——爬了一个半小时的楼;这个空间没有让人不饿不死之类的设定——啊不对,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事儿,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确实是又累又困,只是因为太冷了睡不下。还有啊,我是吓被吓过,骂也骂过,反正就没个东西理我一下。那看来这地方确实没鬼,或者别的脏东西。
好嘛,原来不是鬼片,是科幻片啊。那按一般情节,这会儿应该给我这个体育生女主配一个理工男主,然后给我讲讲这地方到底是什么空间曲翘、平行世界交错点之类的玩意。可惜就像被闺蜜从小吐槽的,我嘴比脑子快,不讨喜,外加生活作风稍微有点点……拮据,导致母胎单身至今,没什么机会让这种情节发生。
话归正题,我缓过神后明白了,自己大概搞不明白这地方是怎么回事了,但一定得先在这鬼地方活下去。这种故事也还挺常见的,之前是不是有个叫《后室》的网文讲的就是这个?想到这儿,我的心态又发生了奇妙的转变,思考起问题,变得从长计议起来。
我想到四楼门后的房间应该也是无限的,他家没装防盗门,而三楼门口一堆杂物里有些重物,多花点功夫,以我的劲儿,拿来砸开个木门问题不大,只要他家有吃的,那长期生存就有了保障,再可以慢慢找出去的办法。我想还想到,找个被子啥的也很重要,秋夜太冷,而且还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是不是跟外面同步,如果是永夜,那就更需要保暖的东西了。
我当时有预感,自己要在这地方生活好一阵子。
可惜,我的预感一直那么不靠谱。
歇了一会后,我起身去下面那个三楼,准备抄家伙砸门。而当我拿了个双头灶台,转身没走两步时,居然听到了身后门开锁的声音。然后紧随着一阵阴风,门被吹开,重重地砸出巨大的声响。我一激灵,猛一回头,见一女鬼赫然站那屋里。对,白衣白裙,披头散发,灯下无影,想认错都难的经典女鬼形象。
好嘛,搞了半天还是鬼片。
大家懂我当时什么心情。
“现身是吧?给老娘死去!”我高举起手里的灶台,想一下甩她脸上。结果,她手一抬,不知是什么阴招,我腿一软,失去平衡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一阵天旋地转后,我发现自己滚到了二楼。
是正常的二楼。往下走可以穿过一楼一路走到大街上,往上走……我完全不想试一下会去哪儿。这时又看向手机,信号恢复了。所以,我做出了以我一个正常人的认知里,唯一能干的事。
“您好,这里是清河市派出所,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警察同志,我见鬼了。”
对面明显楞了一下。
报完警没两分钟,我还蹲在小区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发个朋友圈呢,就看到一个戴方框眼镜,白衬衫灰大衣的青年出现,他这一身夜里挺显眼的。但我当时完全没把他往警察的方向想,直到他主动向我走来。
“您好,请问是报警的陈玟女士吗?”
“是我。您是……警察同志?”我反问,这人横看竖看不像警察。警局离这儿有段路呢,出警哪儿这么快?而且刚才四周一直挺安静的,根本没听见警车声,他大老远从警局狂奔过来的?还是说他是凭空出现在附近的?想到这儿我下意识看了眼他脚底,啊,有影子,确实是人。
回应我的是一个职业笑容,“可以这么说,但您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并不隶属公安,他们出警是要穿制服的。而我们由于工作性质特殊,没有制服。”说着,他从大衣内侧口袋掏出一本证件,“鄙人付瑛,隶属国家安全第十九局,把我理解成警察也可以。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的。”
我没听说过什么第十九局,好吧,其实前十八个我也不知道都是些啥。他掏出的证件我更是没见过,但确实看着有模有样的,logo里包含的麦穗、齿轮、天安门等元素也确实像是个正经国家机关。至于他怎么来的,我此时隐约有了点猜想。
“好的,付警官……可以这么称呼吧。我就开门见山了,先确认一下啊,您信不信我说的?你是来驱鬼的,还是来送我进精神病院的?或者两件事都是,要先把我关进精神病院,免得泄露这些超自然事件,然后再驱鬼?”
听到我这话,他的职业笑容没能绷住,最终忍俊不禁,“好专业啊,陈小姐。但放心,两件事都不是。我来是想要帮助你,以及——”
“楼道里那位,戏耍你的地缚灵女士。”
我当时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女士”是指那个女鬼。这是承认了官方知道世界上有鬼?那是不是也有许多别的超自然存在?那官方一直在掩盖它们咯?就像一些电影和阴谋论里那样?必须承认,我当时脑子相当乱,想问的太多,又一下不知道问啥好,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所以世界上真的有鬼啊。”
“当然,你都亲眼看到了不是吗?他们就在眼前了,还睁着眼睛喊‘世界上没有鬼’的人,非瞎即蠢。”付警官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笑盈盈地补充,“当然更可能是坏。我真见过那种指着鬼鼻子说‘你们不应该存在’,还标榜自己科学理性的人。这种人啊,坏一点的会把鬼关起来,更坏的直接灭了,就因为他们觉得鬼很‘异常’。”
“所以,您算是,额……官方道士?”
“可以这么说吧,十九局专门负责这类事务。不过道士是斩妖的。”
“那斩鬼的是……”
“等等等等,”付警官抬手打断了这个话题,“这不重要,反正都归我们管就是了。您似乎没听懂我刚才说的重点?”
“哪个重点?”
“刚才说过吧,我不是来驱鬼的。”付警官挠了挠头,似乎有些无奈。“楼道里那位小姐也没把你怎么样啊,我为什么斩她。我是来为人民服务的。为你,还有她。”
这话一下把我给干到大脑宕机。
“不是,哎,等会。它这也叫‘没把我怎么样’?吓老娘一跳先不说,就这刚才,我上上下下统共爬了他妈快一百层楼。幸好我身体还行,不然刚才打的就是120了!”
“嗯,因鬼而打120很常见。但多半是被鬼吓的,被鬼累到打120,鄙人闻所未闻。”他话说一半瞅见我脸色不对,收敛了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但是啊,但是。不管这鬼是想吓人还是累人,你想想,她的主观企图是什么?她到底想干嘛?”
“我哪儿知道,先把我关进那个空间里冻俩小时,但啥都不干,最后字面意思地让我滚出来,图啥啊。我只觉得自己被耍了。”
“对。”付警官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她就是在耍你。”
我大脑又宕机了。
“看起来,您需要一点帮助。”付瑛微笑着朝我伸出手,像是某种邀请,“让我好好为您科普一些本该是常识的知识吧。来,时间紧,边走边聊。”
“啊,走?去哪儿?”
“去见另一位当事人。”
刚才见鬼,把我二十多年来的世界观给整碎了一地,然后付警官这一科普,又把这一地渣子全扫走了。
从小区门口到三楼,在这短短的一段路上,付警官一直在向我介绍鬼的相关……用他的话说,“相关常识”。比如执念重的人才能变鬼,大部分鬼碰不了阳气重的活人,且留有人性,之类的。以及楼道里那个地缚灵可能的企图——她多半是困太久了无聊,随手捉了个人吓着玩。最后,他告诉了我一个,让我大脑第三次宕机的“遇见鬼的正确处理法”,至于具体是啥,先卖个关子。
当然了,他当时一口气讲了太多,我压根没怎么记全……但他倒是贴心,讲得差不多后,掏出一本笔记本,当场撕了两页送我。
“这是?”纸上密密麻麻一堆抽象的符号和图案,大晚上黑漆漆的看不清,感觉有点像汉字。
“当初考职业证时做的笔记。平时常见的,需要注意的鬼怪就这些。画了xing号的那些很危险;画了叉的,知道正确处理法就不危险;剩下的,按我刚才说的那个‘正确方法’处理就好。”
“哦,”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真是汉字“您是不是学过医啊。”
付警官明显get到了我的吐槽,尴尬地转过头去,看不见他那时的表情。
但不得不说,这笔记要是认真看的话,确实干货挺多的。像他刚才讲了半天的鬼,在这两页上被浓缩成了三行,这还算长的。大部分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句描述和应对方式就给概括了。后来我抽时间仔细看过,上面眼熟的,经常出现在鬼故事里的吓人东西还不少,但他们被这么一句话说下来后,好像也就只是吓人而已。
但当时我更关心另一件事,叉号细看下来有好几个,但无论付警官说的“xing号”是星星、爱心还是米子形的星号,我都没看到。
“那个,我好像没看到xing号?”
“都说了,这些是平时常见的,怎么会有非常危险的?啊,当然你要是想知道,”付警官又掏出他的笔记本,“我再给你两页也可以,反正这笔记我早用不到了。”
“谢了,不用。不过这回我可听明白重点了。”刚才就意识到了,付警官所说的,所行的,所表达的一切,似乎都在明里暗里地向我传达这个观点:“所以,按你说的,大部分鬼不危险,那么包括鬼在内,我们是可以与那些超自然的存在共处的?所以你不是来斩鬼,而是来调解民事纠纷的?”
付警官朝向我,笑意中带着某种欣慰。
“一直如此,陈小姐。鬼不过是生理死亡后,滞留于世的人,他们当然就是人。除了鬼,还有一些存在,甚至比人类更早就生活在世界之中,伴随着我们一路走到今天。他们并不‘超自然’,他们和我们一样,就是自然的一部分。这是个事实,不管你知不知晓,接不接受,它都是真的——我们一直在共处。”
“喔……”我听明白了,随即又因为强烈的既视感忍不住吐槽:“刚才讲鬼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在上生物课,而现在这些‘我们可以和妖魔鬼怪共建和谐社会’什么的,听着像是政治课上会喊的口号。”
“精辟。”不知出于心态,付警官怪笑着点了点头。
“但是!大晚上的就因为太无聊了所以把我搞了两小时,让我现在还腰酸腿痛的,明天上班怎么办!这是想跟我共建和谐社会的态度吗?”这么说来,我还是占理的。果然,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吓人。
“没错,说到底,这事她有错在先。”付警官对我的态度表示理解,“所以我们得跟她谈谈。对于你,她欠你一个道歉,当然你觉得光道歉不够,想要具体赔偿的话,可以找我们要;而对于她,待会有件更重要的事,作为一个地缚灵,她处境很危险。”
听到可以找人要赔偿,我气瞬间消了一半。讨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可能有点讹人,但起码会有人给我报销手机屏了。但在那时,另一件事也引起了我的兴趣,“啊?她处境危险?随便吓人很危险吗?”
付警官难得对我的问题犹豫了,他这次思索了片刻才回答到:“这么说也不错,但……算了,现在不方便说原因。”
我感觉自己终于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政府机密,所以自觉地没有追问。说真的,付警官之前对我一副有问必答的态度,完全不像是一个秘密机关的人员该有的,或者说在我想象里该有的作风。
终于,我们走到了楼下。熟悉的楼道口就在眼前,就在这条我每天都会走过至少两遍的路上,居然一直存在着一个地缚灵。每次在晨曦里离家,在夜幕里归家的途中,一直有她陪着我?那几次感受到的隐约的风,与来自背后黑暗中的注视,是她吗?那这么说来,她应该单方面跟我很熟吧。
我望向上方,深吸了一口气。比起害怕,我内心更多的应该是某种……期待?毕竟知道了,根本没什么危险的,再说身后还有一个感觉挺靠谱的家伙护航,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走入黑暗中。
一楼、二楼、三楼,到了。付警官向我示意,可以用那个“正确处理法”了。
该揭晓了,那个正确处理法。首先,最重要的一步。面对那些存在时,不要害怕。
然后,向着黑暗中,礼貌地说一声:“晚上好。”
大家应该可以想象,我在听到“见了鬼应该先打个招呼,问个好”这种话时,有多想吐槽。
“不是,遇到可能的危险时,不应该转身就跑……”然而反驳的话才说一半,我就自己都反应过来——“啊,然后就会像某位陈女士刚才做出的错误示范一样,猴子似的上下爬。我明白了。”
所以,搞清楚对方意图很重要。而想搞清楚意图,最简洁有效的方法,当然是打个招呼直接问咯。
话归正题。在我问完好之后,紧随着来了一阵阴风。那感觉很熟悉,我相信是她在回应我。
紧接着,墙上渗出血红的液体,沿着显然违反重力的路径流淌,最后扭曲成几个血红的字。
“我并无恶意。”
再一眨眼,一晃神,墙上一大滩血全没了。
也好经典啊。
“是的,您的行为可能算不上恶意,但很恶劣。”付警官出示了他的证件,接过话茬,“请出来好好聊聊,拒绝合作的话,我并不介意使用强制手段。”
一阵沉默,然后又是墙上冒血。
“我并无恶意……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你们得迷着路进来……”
迷着路进来?这是什么暗语吗?可这是楼道,直上直下就一条路,怎么迷路啊?
面对这话,不同于我的一脸懵逼,付警官若有所思,显然听明白了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字面意思,我们得在这儿迷个路。”付警官对我说,“闭上眼睛,转几圈,直到转晕,意识不到转了几圈为止,然后走两步。”
这样也能算“迷路”?那岂不是……我多少联想到了,第一次进入和脱离时的情况。但毕竟咱不专业,还是照专业人士说的做吧。而完事后,我发现自己果然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甚至位置都一样,那个我原本打算拿去砸门的双头灶台,就在下一级台阶上静静地躺着。
她也就在前方等着我。
我看着她,她却低头看着地上,看上去居然有些腼腆。
上次见面时,我正在气头上,就看了个大概。而这次才是我这辈子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鬼。怎么说呢,这么仔细看下来,除了有点发光之外,她就是个穿白衣的年轻女子,看着和我差不多大。让人不禁想知道她怎么这么年轻就……
我清了清嗓子,“我是陈玟,刚才被你耍了半天的家伙;外面那位是十九局的付瑛警官,来处理我们这事的。”
“郑秋水……”幽幽的声音传来,这应该就是她的名字了。
“我没有恶意……”又是这句话,但这回见了面,她一口气把事全讲清楚了,“也没想过恶作剧你。我真的就……一直是……只是想给你指个路。这个空间和我无关。”
啊?
事讲得太清楚,让当时的我一下不清楚了。直到进入这个迷路蹊之后,我都是抱着一种“耍老娘是吧,看警察叔叔给我撑腰”的心态。结果她话一说,信息量有点大,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就在此时,我听见背后传来声音。回头一看,是付警官。看他扶额的样子,估计也转得挺晕。但他在定下神后,立刻注意到在这里墙上到处都是的,那种蚊香似的符号。
“果然啊,”他一副什么都明白了的表情,指着那个符号对我说,“这里是个迷路蹊。”
“那是我的同事们用的一套暗语标记。但由于一些原因,已经弃用很久了。这说明很久以前,这个迷路蹊就存在,并被发现了。”付警官皱眉,“我真挺不喜欢我那些同事作风的,这种鬼画符谁认识,就不能直白一点,插个牌子写清楚吗。”
“迷路溪?这又是啥?”我对这展开有点懵。
“‘蹊’,足字旁加‘奚落’的‘奚’,意思是:小路,道路。至于它的意思——‘想要找到路,就要先迷路’。”付瑛又开始了他的科普时间,“迷路蹊本质是一个依附于现实的,相对独立的子空间,其内部是对依附空间的无限重复。进入和离开的方式都是‘迷路’。但它对‘迷路’的定义非常宽泛,基本上,任何形式的‘不知方向的移动’都算迷路,包括走路不看路,或者晕着脑袋走两步。这也是种比较常见的现象,我记得给你那两张纸上有这个。”
“但这也说明另一件事:这个空间是种自然现象,和郑女士无关。”付瑛看向郑秋水,“我想……她应该只是一直以来躲藏在这个迷路蹊里。她也并没有想拉你进来,就算想,她也没那个能力。是你自己当时因为太困了,走路没看路而误入此处。”
“是这样的……我一直都住这儿,刚才是你是自己,不小心进来的。我……只是想给你指个路。你要是一直被困,真的会饿死在这里的。”
听到这儿,我消化了一下才明白都是什么情况。原来世上不只有鬼这一种超自然现象啊,所以不是鬼想吓我,而是鬼想救我!这,好像没什么不对,但我觉得应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为什么我蹲了半个小时你都没出现?”
她微微抬头瞟了我一眼,然后收回了视线,“你当时被吓得不浅,哭得满脸都是……我怕那时出来,把你吓出什么精神问题……”
……行吧,那时我世界观刚崩塌,所以反应可能确实是比较……好吧,相当过激,蹲在墙角冻了半个小时才清醒过来。但是,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后来缓过来了,向上走的时候,你还是不出现?”
她看起来有些怯生生地说:“……因为你当时好像觉得是我耍了你……气凶凶的,看着太吓人了……我不敢出现……”
啊?我,吓到,你?不是,这主宾是不是不太对。
但我想了想当时自己的形象:衣衫凌乱,眼神凶狠,气势汹汹,甚至有点疯疯癫癫,满口恶毒之语,扬言要把戏耍自己的人抽筋拔骨——如果她有筋骨的话,沿着楼梯半爬半走地上行……好像是有点吓人哈。但,不对吧,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把你一个鬼给吓着了?
“所以你往上的时候我也没敢出来,直到你拿到手机后,好像冷静下来了。所以,我那时才现身……结果……”说到这,她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委屈巴巴的,“结果你一见面就朝我丢东西……我,我知道伤不到我……但我应激了,才绊你一下。但我一开始真就是……一直就是,想给你指个路而已,没有恶意啊……”
真相大白。
然后整个迷路蹊里只剩寂静,郑秋水接着低头默不作声,付瑛则是一直在捂脸憋笑。我们仨都被这,一个冒失鬼和一个胆小鬼搞出的闹剧给尬住了。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付警官,因为他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您看,”还是付警官,竭力忍住了不笑出声,“郑女士一片好心,出来给你指个路都考虑再三。您今天的不幸遭遇,至少不能怪到她头上,对吧?那您似乎没有立场要求她的道歉了。”
“我……她……”我一时语塞,无数话憋在嗓子眼,想爆发出来。她委屈,我他妈也委屈啊!无缘无故一晚上爬到断腿,冻了半天,吓了半天,累了半天,最重要的是,手机还摔坏了。我找谁说理去啊!当时我心里边,既气得想嚎,又委屈得想哭,还被这离奇的事件发展逗得想笑。各种情绪搁心里炖在一块,货真价实的五味杂陈。
好在,最后一个声音平息了这复杂的情绪,是郑秋水。
“好啦……也不能说,我完全没错吧。”郑秋水温柔的声音传来,“好吧……其实……我一开始没露面,还有别的原因。”
啊?她还能有什么原因?
“嗯,我大概知道什么原因。”付警官收敛了笑意,看向郑秋水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所以我很敬佩您的善意。您知道,如果出手救了陈小姐,她几乎一定会报警,对吧?”
额,这很正常吧。有困难找警察,然后出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啊。这么清清楚楚地撞了鬼,当然要确认一下是我的精神问题,还是鬼的素质问题,总不能憋心里,网上发个帖后连夜逃离凶宅吧,我又没钱搬家。
“是啊……”秋水的回答里,透露出一股无奈。
然后就是一段我听不懂的对话了。
“然后你也清楚,来的人究竟会是谁吧。”付警官接着说。
“我知道……一直躲在这儿就是为了这个……”她看向付警官,摆出一副认命的样子,“为了躲开你们……焚书人不会有耐心听我讲这么多,所以你是狱卒?”
“都不是。”付瑛翻起袖子,向秋水露出印在袖筒内侧的一个图案,“您对帷幕后的事了解的还挺多的,那认得这个吗?”由于角度问题,我看不清那是个什么图案,似乎是棵绿色的树?
看到这个图案的郑秋水眼睛一亮,似乎什么事有了什么转机。
“看来您知道。哈,我在说什么蠢话,这两个称呼,本来最开始就是我们用的。”付瑛似乎很高兴,“那看来事情可以顺利解决了。为了您的安全,请尽快跟我走吧。”
然后,随着郑秋水思索片刻后的点头道谢,气氛莫名其妙轻松下来。虽然我完全没听明白他们在说啥,但似乎故事就这么迎来了一个Happy End。我搞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郑秋水脱离了危险,付警官完成了任务。现在就等人给我报销一下手机维修费,一切就都完美了。
现在再想想,我脑子是怎么能这么转不过弯的,就他俩刚才一段话,应该足够让我明白,至少意识到付瑛的不对劲了。
“嗯,那陈玟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们要做一点法事,不能围观。”付警官对我说,“还记得出去的办法吧。”
我点了点头表示配合,离开了迷路蹊。
呼……
我站在楼道门口,感受着秋夜的风,它用过分的凉爽抚平我躁动的情绪。看了看手机,凌晨1没到,也就是说,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不到三个小时里。我倦过、哭过、笑过、怒过、累过、惧过、破防过、无语过、还刷新过世界观。这过山车般曲折的发展多少有点刺激了,像看完了一场电影。至于这电影到底算哪一类,说不清,因为确实挺不伦不类的。
但我预感到,不管好片烂片,都到散场的时候了。
一会儿的功夫,付瑛也出来了。他手里放着一个芭比娃娃,告诉我秋水就附身在这上面。那娃娃的眼珠是画上去的,而当我看向她时,眼珠明显动了一下,瞥向了我。好吧,也很经典。于是我伸手,轻轻挼了挼她的头。
“还挺可爱。”
这玩偶甚至能脸红。
“知道吗,我很高兴。”付瑛把秋水收了起来,“郑小姐的事都处理完了。现在,对于您,也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我点了点头,接话到:“我有预感,你要删除我的记忆,是吗?”
又是初次见面时,那个熟悉的笑,“真专业啊。为什么能预感到这一步?”
“大概是因为,我看过的电影小说,和阴谋论里都是这么设定的吧。再说,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如果超自然事件并不罕见,那怎么还能保持机密?只能是存在记忆删除这种东西咯。”
“是啊,是啊。大家都不蠢,都到这份儿上了,猜个八九十分不难。”突然,他话锋一转,“那要不再猜猜,我为什么很高兴?”
“因为事情顺利解决?”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设想一下,如果这个迷路蹊里没有郑秋水,会怎样?”
“会怎样?额,我原本打算靠里面无限重复的食物,先在这地方安定下来,再慢慢摸索出去的办法。”
“无限重复的食物?你是指那些门后?抱歉不行,你大概只能找到一堆早已腐烂成泥的东西。”付瑛摇了摇头,“至于自行摸索出离开的方法……不是不可能。但可惜的是,在迷路时想要找到方向是人的本能,大多数人迷失在迷路蹊后,都会产生强烈的‘找到出路’的渴望。抱着这样强烈的念头,无论尝试何种方法,都永远不会‘迷路’。最终迎来那个不幸的结局——”
“葬身此地。”难得的,付瑛的脸上没有笑意,“这才是大多数情况下的结局。但因为这里有郑秋水,无论是她打算做的,还是实际做的,都救了你一命。”
一语末了,氛围安静下来。我……其实刚与死神擦身而过?
“这是第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这次没有人因迷路蹊而遇难。鬼中尚有恶鬼,但迷路蹊则纯粹是一种无善无恶的自然现象。但因迷路蹊遇难的人,远比鬼多。这难道说明,迷路蹊比鬼危险吗?”付警官轻轻摇头,“当然不是,只是因为遇难者们‘不知道’而已。大家不知道遇见迷路蹊时,不能满脑子想着‘怎么才能出去’。害死他们的,是无知。”
“因此,我们不会删除你的记忆。这是我的建议,也是请求,更是目的:请记住今晚发生的一切,好吗?”
“额……没问题,当然。”我被这展开弄得有点懵。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要是我再碰到这什么迷路蹊,总得知道怎么对付吧。但,好像这么一来就有什么地方说不通了,“等等,要是目睹超自然事件不会记忆删除,那为什么……”
“不,”付瑛打断了我,再次露出那莫测的微笑,“只是我们不会这么做,但他们会。有些人会希望你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在他们看来,公众就应该活在无知中。嘘……仔细听,他们来了。动作这么慢,大概是因为某些,嗯……‘意外’,让他们的车在路上耽误了吧。”
他们?
这儿只有三个人,当我们都保持沉默,四周就会无比安静。于是在安静的氛围里,在他的引导下,我听到了,来自外面,貌似很远的地方的……警笛声?!等等,付警官的同事正在开车赶过来?还是说……
我想起他口中的“我们”和“他们”,再想想面前这个男人,之前对超自然,对我的种种态度,还有他和秋水的谈话……所有痕迹连在了一起,我脑子里“噔”的一声,一下想通了。
“你不是警……额,那什么十九局的人?”
“Bingo。看吧,到这一步,猜个八九十分并不难。”这家伙倒是坦诚,直接认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打算就这样告诉我真相,就像他一直在做的那样。“根本没有什么国安十九局,那是我编的。很不幸,真正在负责这些所谓‘超自然事件’的,甚至都不是政府,而是另外两帮人。”
“啊?所以现在警车上正在赶过来的,也不是警察?”猜测被证实,结果引出更多问题,让我还是一下反应不过来。
“有两种可能。一帮是坏一点的人,他们会把郑小姐关进监牢永不见天日,另一帮更坏的人,会直接消灭她。所以,不论现在警车上的是谁,对郑小姐都不是好事。而阻止这种事发生,就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他向我微微鞠躬致意,“所以,也感谢您的配合,让这件事得以迅速解决。可以说,你也救了郑小姐一次。”
情况好像还挺复杂……听着这意思,这神秘组织不止一个?而且它们之间还有派系理念之争什么的?这是我应该瞎掺和的吗……?而且,最重要的,我还应该再相信他吗?既然“国安十九局”是假的,那什么坏人,和更坏的人为什么一定是真的呢?开警车来的,当然是警察,对吧?
戴眼镜的青年看懂了我的沉默,苦笑着表示了理解:“我知道,跟坐在警车上的人相比,我这种不知来路的家伙太可疑了,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冒充秘密政府机关。在中国,大家肯定更愿意相信‘国安十九局’,而不是个以不存在的动物器官自称,乍一听甚至有点像邪教的组织。所以,你可以不相信我。待会儿被询问时,把所见所闻,如实告诉他们,最后接受记忆删除,回归正常生活。或者……”
“或者,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希望记住这一切。要做的也很简单,”他从大衣内掏出了一个小盒,倒出几枚胶囊,“吃下它们后,你能对记忆删除产生抗性,一枚能持续三小时。可以在他们询问你之前,偷偷吃一颗。当然,在被喷一些雾或注射了什么东西后,你得假装一下记忆删除生效了。”
警笛声越来越清晰,估计警察,或者说另一个冒充警察的神秘组织快到了。而看着眼前的几枚更可疑的药物,我从小所受的教育,让我有无数个理由不信他。所以,我应该相信常识,还是眼前这个根本不是警察,可能也根本不叫“付瑛”的陌生人呢。答案显而易见,不是么?
我从小信到大的常识,让老娘今晚像个蠢猴子一样,咋咋呼呼地在这迷路蹊里上下爬了一百多层;而他告诉我的一切,能让我今后不再干出这种傻逼事。
我拿过了他手中的药。
“谢谢。”他轻笑着说。“你应该听得出来,我和他们之间,‘略有’冲突。所以,能的话,请顺便隐瞒一下我来过的事。但请放心,作为平民,不管帮谁,他们都不会太为难你。”
“可别急着谢我。最后一个问题,答完我再考虑吃不吃。”好吧,其实我当时想问的问题有两个。
他微笑着点头。
“那你们呢,对别人一口一个‘坏人’的,你们又究竟应该算是什么人?做这些又是图啥?”
我本以为对于这个问题,他能毫不犹豫地给出回答。但出乎意料的,他思索了片刻,才对我翻起袖子。这回我看清楚了,那确实是棵树,但树干却是一条蛇。
“我们是因一个共同的理念,走到一起的人——人们应当知道真相。”他补充,“具体的理论指导,我可以,也很乐意讲上二十分钟,但可惜,听声音再过两分钟他们就能到了。那……用我一位同志的话来概括吧——”
“我们不想郑小姐无故受灾,也不想你因无知受难。我们想救人,而救人需要理由吗?比如今天,你要是知道鬼是很正常的存在,见到郑小姐后打个招呼聊两句,这事儿不就早结了。”
“这道理还挺简明易懂,我喜欢。”我挑挑眉,“其实我做好了,听你谜语人,或者满嘴宏图大志的准备来着。但这么听来,还挺朴素。”
“要是再给我两小时,也不是不能扯点宏图大志。可惜那种大话,我可能也不是很信吧。还是从能做的事做起罢。”他笑了笑,“掀翻帷幕什么的,确实有点难度,但给帷幕扎几个小窟窿还是简单的。”
外边的警笛声愈发清晰,催促着他离开。我甚至不禁有点担心他还走得掉吗。
“好了,我该走了。”而临走前,他突然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对了,你住这儿吧。”
“是啊,就在顶楼。”
“那么,恭喜发财。记得省着点用哦。”这就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了,一句当时听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祝福。
还没等我来得及追问这话啥意思,他就向我微笑着挥手道别。然后,他身上突然爆出一团火。随着火焰的闪灭,他就这么消失在我眼前。好吧,至少我知道他是怎么赶过来的了,真有传送魔法这种东西啊。
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我在迎接警车上的人之前,偷偷吃了药。我自认为是没法在专业的审问者面前撒什么谎的,所以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将我所见所闻的一切——遇到付瑛之前的一切,全部告诉了他们。
他们的反应确实更像警察多了,态度严肃专业又唯物,一直告诉我要相信常态,世界上是不会有鬼的。要不是最后摁着我,往我脸上喷记忆删除喷雾,我大概真的会相信他们就是警察。
被喷了一脸后,我当场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捂得实实的,睡衣穿得好好的,好像就是普普通通睡了一觉醒来。脑子里也多出了一段有关昨晚的“正常”版假记忆。再看看手机,意料之中的,我拨打110的记录,和在迷路蹊里拍的照,录的相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但是,这些个神秘组织善后时,就不能顺便把我手机屏修一下吗。
对哈,我手机屏该找谁报销?昨晚最后跟他聊远了,忘了这茬;而另一个神秘组织,宁可给我塞一段假记忆,也不肯真的给我修一下手机。那我手机……现在有力气心疼了。
我原本以为这就是遗留的,最后一件会影响我生活的事了。虽说这样有惊无险的稀罕事……确实挺刺激的,但过日子哪经得起隔三差五这么一惊一乍。我还是觉得,自己离那个世界很远,甚至到最后都不知道那些组织叫啥名,包括“付瑛”这个带我见证一切的名字,或许也只是一个谎言呢?这么说来,他虽然说自己追求真相,但也清楚恰当隐瞒的必要嘛。
所以就当挑了个秋夜,熬夜看了场冷门怪片吧。但我有预感,或许很久以后,那个被隐藏的世界会再次找上我。
这个“很久”长达整整两天。
两天后,毫无征兆的,我这栋楼突然被检查成了危房,不让进,害我在外边花钱住了两晚上宾馆,幸好闺蜜愿意收留我。住户们都对此感到又惊又惧,但我看得清清楚楚,来拉封条的市政人员里,有一个就是往我脸上喷记忆删除喷雾的家伙。
还没完。接着是那“恭喜发财,省着点用”,本来这话不明不白的,怎么发财,发多少财都没说,我也就不指望它真能兑现,就当听个吉利吧。结果,居然真发财了,而且数额之大把我眼睛都看直了,就是可惜轮不到我来省着点用——又过了两天,他们打算干脆拆掉整个小区,找的理由是要在这儿建商业楼。
因为拆迁补偿,房东一下发达了,我这个租客啥都没捞到。我这才反应过来,付瑛清楚他们的处理方式,但不知道我只是租客。这货,恭喜错人了。
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