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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到3001 - 红现实的第二部分。
第4节
[斯克兰顿博士的声音现在明显失真,据推测此为终于出现在他与控制面板之上的现实崩溃迹象。]
罗伯特……冷,我……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我想……我开始……到了这个地步……谈起……低休谟场……扩散……平衡……一堆……愚蠢的……垃圾……
我不知道这儿还有什么是真的。妈的,我都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或者……什么东西……差不多的什么东西……如果……如果我真的要这样离开这儿,我 – 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哦。神啊我不想死……
终于,他的身体开始分解。然而,正如我们之前所知的那样,尽管生理上的伤害对他而言会如现实中一般痛苦,但只要他不失去70%或以上的身体组织,且不失去60%或以上的脑组织,他便不会死。
他能感到每个粒子终在丧失彼此间的作用,散入虚空,也将不断有此感受。
我沿着一条斜线,跑了六个月,我还向下……不我只是再下了一次……大概……八个月。还不见底,红,还不见底。
这样子是出不去的。
你最近在做什么,红?一直在听我讲话吗?你这顽固的小家伙,红……
露西。
嗯,红?抱歉,我刚刚一定是睡着了。你想听什么?哦……对不起,我 – 我试着回忆一下……
露西。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就会这么叫她。露西·斯克兰顿,露西·朗,安娜和我都觉得这是个好名字。我 – 我 – 不,红,我……我不记得曾经起过一个男孩名……
“早上好……早 – 早安,我们聊了……一整……”
一段时间之后,他又说起了胡话。
我的妈,我跳踢踏舞很菜的。现在根本感觉不到我的脚。好吧,你再试试,红。
现在他已没有了下半身。
凯杰尔定律说休谟场会扩散,凯杰尔定律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的蛋蛋也要掉了。
这是一种幽默吗?还是他意识到自己可悲现状后的客观陈述?到了这一步,难道还有差吗?
“安娜……安娜波班娜……”1呃,她讨厌那首歌,我总喜欢用这戏弄她,“安娜……安娜波班娜(Anna bo banna)香蕉(banna)……香蕉,香蕉美人蕉(canna)……”这是我们之间的玩笑话。你知道吗,我们甚至把这设置成了你的启动语。[停顿]来,红,成熟点,别太幼稚了。[叹气]好吧,我猜你挺有幽默感的,大概吧!
他的幻觉正在加深。不论“红”这个人格是他的什么人,都是他复杂内心的体现。
呵呵呵,咱们出去之后又他妈要搞那操蛋的科学了,这地方的定律崩溃起来和我的手一样。
他的两只胳膊也在逐渐崩溃。
蜘蛛网,我的左手,成了蜘蛛网。
这里告诉我们,物质降解时会留下其本初的结构,就像人去楼空一般。现在,他的双手只剩下蜘蛛网一样松散脆弱的外壳。
Site-120中有只现实扭曲蜘蛛,我早该碾死它的。红,我们离开这儿以后你会帮我压碎它吗?
他开始分心,但说实话,这种时候又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呢?
平均每天十,十五公里,还有几段休息时间。三十,二,三十,十,不,十一,不,不只是十,我想。至少有三百,还有……还有……哦不,向下更快……我操,反正我觉得向下至少六百公里。回到上面的时间长得要命。
他正在自言自语自己所走过的路程,好来估测自己探索了多远。
底下。无底?无穷?还有外边呢。闭嘴罗伯特,这不好笑。
他还好奇这一空间究竟有多大。
休谟场,爆炸场……以……的速率分解……妈的,改良普罗梅尔关系式的常数是什么?十的四次方?不……五次方……五次方,我想……
一年,也许多几个月。
他预计自己离彻底消失还剩下这么些时间。
红,大卫听起来怎么样?大卫,你知道的……嗯,呃,那个,抱歉我吵醒了你……
在这无限悲戚的情形下,他为没有出生的儿子起好了名字。
我的……我的手,我……我的双手正在相融……红,红!红!红,救我,救救我,求你,我的手,我感觉不到我的手了,它们相互穿透就好像……好像……冰水一样,红,我没办法,上帝啊,神啊……
物质的分解正一步步地把他拆成碎片。很快我们就能看到这些残忍的细节。
呵呵……呵……呵呵……红……你知道……你知道吗……你叔叔给你表演的那个弱智魔术,拉断自己的拇指,然而事实上却只是蜷起来藏在另一个指头下面?
我刚才就那么做了。用我真正的拇指。一点也不疼,它就这么脱落了。我想……哦天我觉得恶心。我 – 我 – [干呕声]我想……它漂浮在半空中,我却拿都拿不起来,我的手穿了过去,哦,哦不,上帝啊,我 – 我——
我的左手小指现在像个……洋葱。
是的,它在脱皮。
你他妈想得美,戒指在右手上,你想得美,左手。
我能……穿……过我自己……我能……感受到我的内里。
我感觉……很温暖。
但是仍然很冷。
他的拇指并没有幽灵化——只是,他的全身都已变成了人形的脆弱织物,若不是他和这一空间的巨大休谟水平差距,他早已不再真实。然而,此时他自身的休谟水平无疑也是较低的,低到在他暴露于我们这一现实的背景场的那一霎那,就会如蒲公英般碎尸万段。
睡觉时……我的手会插进脑袋里。我得躺着睡。
噪点。我就像电视里的噪点。
咔哒。咔哒。咔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我 – 我 – 我只需要一个肾脏就够了,对吧?对吧?红,红你看看这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他的内部器官同样正在解离,崩溃。这令他剧痛,但无法令他死亡。
留下我的心,只是心脏,我别无所求。
露西,大卫,你们在吗?我想见见你们。
露西,大卫,这不公平。快来,嘿,别藏着了,我这就是开个玩笑,我在开玩笑。快,他妈的, 我在开玩笑。
我是个男人,做个男人,罗伯特,你是个男人,操你妈。
我觉得这里不需要解释他又丢了什么。
安娜……安……娜……
终于又到了报时环节。
四年,六个月,十八天。
我不是……我甚至做不成自己了。我可以……感受到它的发生……最终,最终,我会……我还是说不出口……我……我还在害怕……
尽管离他闯入地狱已有四年半之久,他仍然不能对那缓缓肢解他的死亡感到麻木。
我现在……肯定吃不了任何东西了……
可我还是很饿。
失去了胃也无法逃避饥饿之苦。
这真他妈恶心,罗伯特,你知道的。不,看,连红都这样认为,不。
他的心灵还在分裂。困扰他的幻觉愈发严重,他甚至在与幻觉争吵。
小……脚,脚……红?!
五年,13天。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年,14天。
终于,他向癫狂屈服了。
五年,15天。
五年,15天。
五年,15天。
五年,15天。
五年,15天。
五年,15天。
五年,15天。
停下,你伤到我了。
然而,在身旁空无一物时,就连癫狂也是暂时的。
五年,19天。
我现在感觉好些了,红,对不起。
你是怎么做到的,红?怎样保持完整?把你的秘诀亮出来吧,我需要帮助……我需要帮助……
LSS居然还没有散架?但斯克兰顿博士已经散的不成样子了……
红。来吧。别这样,别离开。我知道这很难,这里很黑。但是 – 但 – 黑暗中我们仍在一起。回来,红,不,不。你 – 别这样,红!来吧,伙计,陪我一起,红!亮起来!我还能碰到你!我还能碰到你看着我红你不要死不红不!
[接下来九个月内无音频记录。]
第5节
五年,九个月,两天。
……
红?
他还在。
五年,九个月,三天。
五年,九个月,三天。
五年,九个月,三天。
五年,九个月,三天。
五年,九个月,三天。
五年,九个月,三天。
五年,九个月,三天。你这小混蛋,我以为你离开我了……[斯克兰顿博士的声音的清晰度/连贯性大幅下降,仿佛经无线电而严重失真弱化。]
他的喉咙和嘴巴也难逃一劫了。他的全身已经不剩些什么;简直不可以称之为“人”,因为他更像是“虚无”。
……
抱歉这样讲,红……但是我所剩的不多了……我……这很艰难,我试了……184次。184次尝试自杀,却一无所获……毫无效果。我……我甚至不知道我还剩下多少,至少有一只脚,因为我还能移动,或许还有些腿部肌肉,但我不太确定。内部……内部一团糟,可能还有颗心脏,或者肺叶,这地方……让我停不下来……我很累了……
我……的确死过了,红。来吧红,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想你怜悯我,也不需要震惊、愤怒、恐惧或是,或是……我不能……这……224次,我算错了……
他的心灵也已破碎殆尽。但他仍然能够清楚地向我们讲,他在自杀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死了。
但他还在。
一,二,三,四……[斯克兰顿博士在接下来的13个小时内数度由1数至220-245。]
我求死,我寻死,很多次。我试图窒息,试过折断脖子,试过咬碎自己,还有……还有……这个地方,这里不是真实的,我离开了,我看到自己还停留在地面上并且我不能 – 我不能 – 我无法去任何地方。我不能离开,无法离开,我只能从半空中飘回地上,然后每,一,次,我所剩下的东西都他妈会变少。我 – 我 – 哦,上帝,我在死掉之前还要失去多少?
就连死也没有办法让他逃出生天。在此,组成灵魂的物质不会随着死亡,更不会随着身体崩解而消散。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你回来了?你想告诉我什么?
五年,九个月,十二天。
呃……
这地方越来越小,红,是你干的吗?我……现在知道肯定有边界。它从……天知道是多远的地方……远处那边有个像纱一样的东西,我一碰就疼得要死。红,发生了什么?
他其实是对的。这个空间的确有边界。如果他早能找到的话,他或许可以努力去打破它,去穿过它,然后重新拥抱现实。但现在呢?他只能坐以待毙。
这里……并非完全黑暗。那个边界或什么地方正在逐渐变亮,我的意思是,这里还是很他妈黑但……哦天哪,我现在能看清东西了我……我……哦上帝啊,这他妈是什么?我……哦不,我都不知道是这么惨,哦不,哦上帝,这么多东西都没了——
终于,他看见了光,但光是残忍的。他曾在彻底丧失现实和光的五年中苦苦哀求它们回来,而如今它们只会加深他的痛苦。他若是走出这个地狱,便再也无法活下去了。
五年,十个月,十天。
红,你很坚固,就像是,哦不,你就是很他妈的结实,你是……你是真实的,而且……而且……只有当我触碰你的时候……我能意识到我也是真实的。但是……红,这……会让我很疼。我……我觉得如果我碰到你的话,我可能会分崩离析……
然而对于LSS来说,或许是由于它的精密制造和内在的现实扭曲设备,它在这一空间中受到的影响比那可怜的博士小的多。
你 – 真他妈疼,红,老天啊,我好疼,这他妈怎么回事?
它还在不断增强。我们所熟知的物理定律重新在博士四分五裂的躯体上产生了作用,现实让他饱受折磨。
半径约三公里,还在缩小。这是……这该叫作是凯杰尔第四定律吗?但……但是……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干的?嘿!嘿!我还在里面!停下!你要把它弄塌了!嘿!嘿!
他所在的广阔空间转眼已被压成了半径三公里的区域,并且还在缩小。他绝望地喊着,希望能被那导致坍缩的力量听见。
两公里。哦上帝啊,当它完全闭合是会发生什么?该死的,红你弄得我好痛!
不是塌陷,而是波动。是……波……什么?
罗伯特,你真是个天才,不是墙壁,是窗户,打开窗户。
他明白了。2在这灵光一闪和醒人的痛苦中,他再次拥有了条理清晰的科学思维。
五年,十个月,二十八天。
安娜,安娜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这些波……这地方……好吧,想象一下,有两层现实像两张纸一样挤在一起。这地方就是挤在中间的那部分。理论上来说应该只存在两个平行的现实,但这里是个微小但无限的第三……第三层……夹在中间,就比如说,如果你在从点A至点B的桥上走着,突然从桥上的一个洞掉下去,会发生什么!记得C类虫洞吗?就是理论中那种全他妈是漏洞的虫洞,我想……某个漏洞就是通往这里的。它并不通往任何一个宇宙,它通向无,死胡同。这是条死路,C类“破碎入口”。
这些波,无论他们来自哪里,一定是来自于一些与这个地方相互作用的平行现实,以极轻微的方式影响着此处,并且都是……朝向我和红的。因为我们还保留着某个水平的现实,它们推着,或……或是说吸着我们,逐渐创造出一个新虫洞,通向……向……家。
他终于可以回家了。光回来了,现实正在回来的路上。我们的现实进入他的空间,即将打开一扇门,他可以回家了。
可惜现实来晚了三年。
如果我回去的话会怎样?如果窗口关闭的话又会怎样?
想啊,该死的,罗伯特,想,给我想!使劲想!使劲想!
红,我要,啊,我要走了,神啊 – 呃,我要从你身边离开了,你,我不知道,你现在或许是生病了,你现在状况挺糟糕的。等你恢复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终于能看见LSS了,那它上面到底是有些什么,能让他如此心神不宁?
……我没……我没法思考……现在……血,血液,这太……太……太多了……哈……
滴答,滴答,滴答,它在哪哪哪哪哪哪哪……里里里里里里里里……[干呕声]
我没有……[干呕声]很久没有吐过了,甚至在我……我……你是个男人,罗伯特。
他的身体正在将体内的血液、器官、所有东西悉数吐出,这是基本物理法则重新作用于他生理结构的体现。
天啊,哦上帝别再,别再,别再——[干呕]
……[破音]怎么……?怎么……?我怎么吐了这么多,红,告诉我……我不……[干呕]我都没有用来装的胃了……出血不……停……[斯克兰顿博士在接下来的两小时中不住啜泣。]
好 – [干呕]好点了……现在,思考……直……
红,我……我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准备好回去……
五年,十一个月,三天。
在他的休谟水平低到不足以保持自身完整后,又过了一倍的时间。试问,他还能剩下些什么?
不,红,我没那么自我,这不是因为你,是因为那些该死的不停的波。我不能靠近他们。红,看,看着我。看到这里没有?红,看着我,看,我不能过去,它们会杀了我的,这三年我都挺过来了,你还记得吗?
因为,即使……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想死,红,我很害怕。[破音]红,我很害怕,明白吗?不你不会明白的,你不是……你不是人类,红。
哦,不好意思我得罪了你,红。不,红,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红,看着我,你是我的朋友,对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过……实话说,你比我更有机会离开这里 - ……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红?就一会……抱歉,抱歉好吗,我真的……
要么痛苦地死去,要么继续面对黑暗。这便是他面前的抉择。
你能……听到波动的声音吗,红?微小的嗡嗡和震动声在你耳中横冲直撞?我能。而且这声音越来越大,而且好痛。[开始轻声哭泣]真的好痛。
这里的注释说:
此时控制面板中未记录到嗡嗡声,推测是由于频率太低从而无法检测。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为什么?为什么?让我走,让我走吧……快他妈让我走,哦天……[啜泣]
痛感随着空间的收缩、现实的回归而不断加深,但他仍然没有死。在这个缺失现实的空间内,死亡无法存在。
[哭喊]又是五年。还要五年。这样下去的话我还得再他妈继续稳定五年,操你妈,红我该怎么办?!
他终究还是得到了当年争取的那些额外时间。现实的回流足以让他的休谟水平回到正常水准,然而这样一来他只能维持当前的样子了。
[接下来的五天内,控制面板开始接收到低频嗡嗡声的脉冲,音量渐增,夹杂着斯克兰顿博士的尖叫、啜泣与语无伦次的低语声。]
我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当时的心情。
[声音明显颤抖]红。
[此时背景中的嗡嗡声频率已达到每分钟20次脉冲。]
五年,十一个月,九天。
帮帮我。[拍击声,推测为控制面板受到撞击。]
现实正在回归,窗口马上打开。他能回到家所在的现实吗?他能否从这里窥见主现实呢?
[接下来的五天完全沉默,脉冲频率增加至每分钟30次。]
[响亮的拍打声。]
红。[斯克兰顿博士的声音极度模糊,几乎无法理解。]
说话需要各种组织的协作,但他还剩下多少?
红。
红,给我你的腿,我需要支撑。
红,给我你的杠杆,臂膀,手!
红,我需要看得更远,给我你的光,不抱歉,不,不需要光,我有了,对不起,给我点别的吧。
从这里开始就很残忍了。
安娜。
我想要漂亮的眼睛,安娜,安娜,给我你的眼睛,我只剩一只了。
安娜,安娜,给我你的嘴唇,我还想再度亲吻你。
安娜,安娜,给我你的舌头,我很 – 我很饿饿呃饿呃饿。[咋舌声,混杂着安静的笑声和啜泣]
安娜……安娜,分我个脚趾?我不知道。
……
安娜,给我你的大脑,我只剩下一半了。
……
[脉冲频率升至每分钟46次。]
[啜泣]
[低语]抱歉,安娜,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很抱歉,对不起我太害怕了,对不起……[干呕]
安娜……[破音]安娜,我能握住你的手吗,我弄丢了我的戒指……[干呕]
即使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还能勉强保持冷静,给她传递了这么一条消息:
[低语]没关系,宝贝,没关系……我会找到另外的出路……我还有足够多的部分……[颤抖的笑声]还有五年……五年足够弄清楚什么了……[笑声逐渐化为啜泣,并在接下来的一小时中渐渐归于沉默]
他正在重新稳定。他不会死,至少接下来的五年如此。
[安静地啜泣]还没有,红……请……我知道你想离开……可我还没准备好……我没有……我没有……[拍打声]
他明白LSS能够从靠近他们的虫洞中回去,也必须回去,但这样会让他孤身一人。
同时,我们注意到,他在拍打面板的时候把自己的组织留在了上面。
我爱你,红。我爱你,安娜。
五年,十一个月,二十天。
[脉冲频率升至每分钟60次。]
它来了。
[安静的啜泣]安……娜……[斯克兰顿博士的声音几乎是正常的]
他也重归稳定。
[响亮的金属撞击爆炸,随之而来的是噼啪噪音声]
五年,十一个月,二十一天。
终章
2005年12月23日,LSS控制面板自发回归于Site-120现实实验室A测试区域。
它回来了。
博士,锚的初始休谟读数稳定,输出读数为2.3,波动为0.001%。
他们又在测试现实稳定锚,方式是扭曲其周围的现实以测试它的稳定本领。
好,斯金纳,希望这次能成。
等下,这他妈什么?
怎么了?
测试区里出现了什么东西。
什么?
女士,在锚场内出现了一个大型物体。有何指示?切断电源?呼叫安保队?
斯金纳,你他妈在 – 哦我的天啊,这东西 – 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我不知道女士,它就是 – 就是突然出现在这儿,它……它表面看起来都是……这他妈是什么 - [屏息]哦天,闻起来太恶心了,我从这儿都能闻到,老天——
[屏息]闻起来好像……死尸,就是……呕吐物和 – 和血液,还有……还有……
她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覆盖在表面上的这些东西来自于谁呢?
女士?
哦天啊。
女士?
别停下,斯金纳,重复,别停下,不要切断这个场,别停下!
女士,发生了什么?女士?女士!
将休谟场减少到1.7。现在我要进入收容区,不要切断场,否则我们会破坏物体的稳定性!
她认出了老式LSS的样式。还认出了什么吗?
呃,是女士![机械轰鸣声]嗯,报告,对,这里是马修·斯金纳博士,请求……
[溅起液体的脚步声]
就……溅起……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这是 – 这是什么?这是……这是……这是……哦神啊,罗伯特?罗伯特?!罗伯特是你吗?哦上帝,拜托,拜托不要,别这样,这不是你,罗伯特?!我想,我想 – 这怎么会是——?[溅起液体的脚步声再起]
[电子蜂鸣音]
女士?女士?你在做什么,你不该碰那个——
这里是朗-斯克兰顿稳定器主界面,欢迎回来,朗博士,你希望——
它还有用。
访问音频日志,从2000年1月2日起播放!
这自然是烙印在她脑海中的日期。
[挤压声]哦天啊,哦天啊,这东西怎么了,好像有人在上面炸开了一样,就像是 – [屏息]那……哦天,那是……那是……天啊,天啊,拜托,求您,不不要 – [喘息而后啜泣]灰色的,他那种灰色的,哦天哪,另外那个呢……?
有一只眼睛回来了。
正在访问音频文件,请口述您的密码以继续,朗博士。
[逐渐破音] - ……[屏息]密码……密码是“安娜波班娜”!哦我的上帝……他……到处都是,这他妈怎么了?……
请求确认。处理中……抱歉,2000年1月2日无音频日志,斯克兰顿博士于2000年1月13日通过语音识别访问日志——
她听到的时候会有心理准备吗?
[金属撞击声]快他妈回放,回放![啜泣]哦上帝,罗伯特,罗伯特,亲爱的,你 – 你怎么——?
确认,朗博士,检索音频文件……
女士你真不该徒手触碰那个物体,这很危险,你应该等待清洁团队——
这么多血,这么多,亲爱的,你还好吗?!你在哪儿?!哦上帝啊,天啊,天哪……[飞溅声与涂抹声,仿佛正擦去液体]哦天哪这么多血……[涂抹声]这是什么……?……哦我……[剧烈喘息,然后是二十秒的沉默]
女士!女士!朗博士,请,请离开——
他的手,他的戒指……它掉下来了……
我想他的戒指并没有丢掉。
女士,什么——?哦。哦操。哦,天啊。朗博士,请你离开,快回来,我们现在就让你出去,不会有事的!
文件检索,朗博士,现在开始播放。
朗博士,请和我走吧,我们去找援助,能听到吗?朗博士?朗博士,你能听到吗?!朗博士?!
意料之中地,她昏过去了。
姓名,罗伯特·斯克兰顿。年龄,39岁。生日,1961年9月19日。
喜欢的颜色,蓝色。
喜欢的歌曲,《活在祈祷中》。
妻子……安娜……安娜……
[重物砰然跌倒在湿滑地表]
朗博士?朗博士!报告,这里是Site-120现实实验室A的马修·斯金纳博士,我们需要医疗护理,立刻!
我曾想删掉这些记录,好让这个帖子不至于分成两段,然而本文的灵魂就在于记录。3000竞赛的主题是“恐怖”,真正能做到通篇紧扣这一主题的文章其实不多。不断出现的小红灯照应标题;3001整合了痛苦、孤独与对死亡的恐惧,在我看来无愧杰作之名。它使我惊恐,让我哭泣,震撼了我内心的最深处。它以现实扭曲、休谟等不被人熟知的概念开始,推出了最可怖的结论,不亚于卡尔·史瓦西如何从爱因斯坦的方程组中,解出可怕的黑洞。
孩子们,不要玩坏现实。现实会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