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大兴安岭来了个新护林员。
四十多年前,大地村迎来了个教师。
这个护林员年近花甲,流着哈喇子,见着陌生人了就是一个字:
这位教师四十出头,脸上永远挂着一幅得体的微笑,逢人见面:
“滚!!!”
“很高兴见到你。”
很显然,周围的人是绝对没有一个喜欢这货的,也没人知道他姓啥名啥,索性大家就叫他“老疯子”。“那个谁”。“发猪瘟的老货”。总之,没人在意他是什么人。
很明显,这位永远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赢得了村里所有人的尊敬。他姓张,于是人人叫他张先生,久而久之没人记得他名啥了。
老疯子天天钻林子,看植物,没人理,没人爱,没人孝顺,整天与松树为伍。几年后他不骂人了,不流哈喇子了,见面不喊“滚”了,好事的人来打个招呼,他也慈祥和蔼的回应。他痊愈了?
张先生时时抱着一份教材,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这个人啊,邻居夸,孩提尊,长辈纷纷竖起大拇指。几年后,人黑了,变瘦了,但讨着一个漂亮又能干的媳妇!又生了一个大胖闺女!幸福安康。
“来,小五和长辈打个招呼” 他朝向一棵松树苗招招手,然后自己走到了然后那棵树边上“真听话,来波一个!”然后他会真的在树皮上亲一口······
“我当爸了!我当爹了!我有闺女了。一个大胖闺女” 女儿出生时。张先生举着她跑遍了整个村,愣是怕全村有人不知道他老婆生了个没把的。等没给跑完三大圈回来才想起还没给闺女起名。张先生用手揪揪胡子,“张晓舞!小名五娃!”
从此,这片林子没人敢进。老疯子进化成了“老树疯子”
从此,全村的人又给张先生起了给外号“张爱凰” 。啥意思?不爱凤,偏爱凰!
老人细心呵护着这棵小松树苗,春天上肥,夏天浇水,秋天剪芽,冬天刷漆。还有呢?给树讲故事,讲成语故事,讲诗,讲李白诗之豪迈,杜甫诗之感伤···每当老树疯子在树边上涛涛不绝时,松树只要稍微发出一点声响,老人就会一蹦三尺高并露出孩子一样的笑脸。
张先生像捧着金珠一样把五娃捧在手里,教她下得厨房,教她琴棋书画,教他唐宋百家,甚至教她如何相夫教子。老天,她才多大!每次张先生在五娃面前眉飞色舞,“张牙舞爪” 的讲课。五娃哪怕是歪头“哇” 一声,都能让张先生漏出一抹难掩的微笑。
在老人的呵护下,小树苗慢慢的长大的,二十多年后,也就是现在,他长成一棵美丽的参天大树,翠绿的枝条向下投下一片树阴,缝隙之间洒下的阳光在大地之上形成星辰点点。尤其是他的树干,鲜红,赤红,血红交错,宛若夕阳下的火烧云。
在朗朗的教书声中,五娃,哦不,张晓舞长大了。她继承了她五年前没了的娘的相貌,沉鱼落雁,清秀无比。年逾花甲的张先生逢人就会吹嘘:“ ‘大地西施’ 是我的闺女!”
后来有人找到老人,告诉这是一棵红松母,有个老板想要出大钱买下它。这笔够他换个好房子,娶到隔壁村的寡妇,抽香烟抽到翘辫子,然后还能热热闹闹的办一个白事。说实在,一个无妻无女的老头子,还有比这更美的吗?
女大当嫁,二十出头的张晓舞也到了出嫁的年级了,这时正好有一位帅气的男士前来求婚,他同时还是个官二代,家境宽裕。张晓舞心花怒放,而张先生却是极力反对,因为他清楚这人三心二意,绝对不是什么如意郎君!
“滚,你个狗日的人贩子。” 老人举起猎枪在那人“你给我记住树疯子!”的骂声中用枪托把那人“客气的”送出了林子。之后在家就是窝着抽旱烟,开着窗,烧煤炉子,昏黄的双目紧盯着窗外的红松母。
“对不起请回去,我是不会把女儿交给你的。”张先生用礼貌但十分严肃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那个人笑了笑转身出了大门,但在回眸的一瞬间,张先生看到了他眼底的一抹冷光,这让他心底一寒。
张先生在炕头坐着抽烟,一连坐了好几天,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