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nton探员把那张薄薄的纸翻了起来,翻到了被钢套紧紧夹住的包的末端:“所以你认为这东西是某种吸血鬼?”空气中弥漫着明显的暗示意味。
“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该用‘吸血鬼’这个词,”当这辆没有标记的皮卡车在公路上飞驰时,McDowell探员日益增长的第二层下巴随着道路上的每一个颠簸而跳动着。这两名基金会特工被派往堪萨斯州的不毛之城,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我们所得到的报告只说有某种吃人的人形生物。它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食人族。”
“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能把‘普普通通’和‘食人族’这两个词顺当地用在同一句话里面,多少还是有点儿操蛋。”Denton又翻了几页,抬头看向挡风玻璃外。掠过的景色就像看油漆晾干一样有趣。玉米,玉米,更多的玉米,稻草人。玉米,农舍,奶牛,长得像奶牛的人,玉米,玉米。Denton揉了揉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那里?”
“我们应该很快就到镇上了。不过我不确定我们到底在找什么。报告上怎么说?”McDowell的目光滑过Denton手中的那叠文件。
“眼睛看路,Jim。不多。有几具‘肢体残缺’的尸体,还有一位不愿多说的当地警长。可能什么都没有,但很明显SKiPNET得到了足够多的信号,决定送出精英中的精英。”Denton把手伸向杯架,将温热的苏打水举到嘴边,喝了一口。他左手上的金戒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有点太亮了。小小的金环和其他一些更深奥的器材,协助着Denton和McDowell两人在基金会成为更杰出的奇术调查员。
“哦,是啊,精英中的精英。我们两个人最后一次执行战斗任务是什么时候?”这二十年中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一起工作,Denton甚至不用看一眼就能感受到那屎一般灿烂的笑容。
“还什么时候,开你妈的车。”
McDowell把皮卡车开进了小警察局的停车场,停在了唯一的空位上,其他的地方都停满了类似的卡车和巡逻车。“就对这么大的一个镇子来说,警察的数量也太多了点。”
Denton咕哝道:“你会惊讶于911事件后警察部门能多拿多少预算。来吧。”他拨了一下把手,打开车门。这是几个小时以来他第一次踏上坚实的地面。足弓以疼痛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他忍不住从唇齿间挤出一声呻吟。
“收到,Sam。我的背总有一天会垮掉的。估计是我追克苏鲁的小兄弟们追了太多年了。”McDowell扶着腰向后伸展,脊椎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大概是多年暴饮暴食和不健康姿势对它的压迫所致。
“得了吧,我们还是特工呢。走吧。”他向前走去,McDowell大步走在他旁边。他们打开了小警察局的门。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穿着棕色县警制服的年轻人,既任接待员又任调度员。
“呃,我可以帮你们什么忙吗?”年轻人的眼睛在两名特工之间转来转去,在他们两人带着的肩带上停留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桌子前摸索着找什么东西。
Denton抬起手,出示了他们配发的假证件。这个礼拜是国安部。“国土安全部。孩子,放轻松。我们是特工诺拉和弗洛伊德。”他微笑着对自己和McDowell做手势,代入假身份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我呃……对不起,我不是真的……”
McDowell举起抬起一只手,“别担心,孩子,你能告诉警长我们来了吗?”
在走廊那头,一个脑袋从办公室的门里探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冲着他们哼哼道:“你们是国土安全部的伙计吗?”
Denton对着走廊那边点了点头,警长向他们招了招手。“来吧那就,过来吧。”两名特工沿着走廊走到一间挂满各种缎带、奖项和标语的办公室。显然,这个人在当地社区非常活跃。在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张醒目的照片,上面是警长站在十几个孩子中间。他们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社区大队”。旁边还有一张这个人和一个小男孩的照片,Denton认为这很可能他的是家人。他胸前的名牌上写着“大卫·帕金斯”。
“特工诺拉和弗洛伊德,谢谢你邀请我们。”McDowell善意地笑了笑,并试图摆出他最好的“你可以相信我,我也是执法人员”的表情。
“废话少说。过去两个月里我们有了十六具尸体,而这个县通常的尸体数量是四具,每十年。那么,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在这里,你们怎么能帮助我抓住这个狗娘养的?”
“大卫,我很荣幸——”帕金斯警长举起手。
“帕金斯,或者警长。”他用花岗岩般的坚硬目光盯着他们俩。他们俩都听出了其中明显的潜台词。
“好的,警长。我们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接到了联邦调查局地区办公室的电话。作为一个正在进行的跨部门联合工作组的一部分,我们被要求前来协助,因为我们的办公室离这边非常近。”Denton露出了他最好的“对不起,我们踩到了你的脚趾”的微笑,然后靠在椅子上。
“我明白了。这些案件中我们没有太多的取证方式。我们的验尸官一直在休假,一直是他的一名技术人员在接管。我们所知道的仅仅是,”帕金斯的嘴角略带厌恶地抽搐了一下,“有肢体丢失。”
“我明白了。如果你能向我们提供一份完整的案件档案,我们将很乐意提供任何帮助。”McDowell的笑容是真诚的,他是认真的。
“走之前见见麦克维,不管你想要什么他都能给你一份。我们尽量不要互相妨碍,然后抓住那个混蛋,好吗?受害者中有四个还是孩子。”
Denton打开卡车车门,很快McDowell就跟了上来。“那么,你得到的读数和我一样吗?”
McDowell点了点头,抬起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微微颤动。“是的。这份报告显然是伪造的。两个月时间作为假期来说也太过头了。可能是早期受害者之一。不管怎样,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欲肉?”
Denton皱了皱眉,“我真希望不是。上次我们和他们打完交道后,我不得不把当时那套衣服烧掉。那么,我们到哪儿去?”
McDowell把车开到堪萨斯州已知的最好的咖啡馆——一家近于破败的唐恩都乐1,在门口踩下了刹车。
现煮咖啡腾升出的雾气营造出某种神圣感,Denton和McDowell将案卷文件放在几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上平铺开来。柜台后面的青少年无聊地敲击着智能手机,两名特工则翻阅着寡薄无用的信息。一次五小时的艰苦工程,一组连篇累牍但几乎毫无用处的尸检报告和“目击者”陈述。
“好吧,所以根据这个……在这里用‘报告’已经仁至义尽了,两个月内有16名受害者。所有这些人都以某种方式被肢解,其中4名是儿童。我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共同之处。”McDowell皱着眉头,把纸页左翻右翻。
“我想正是这样。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所以我们有12名受害者,都是死于枪伤,都有遗体部分丢失的情况。然后我们有4个孩子,被推定为死亡,但没有找到尸体。他们甚至把这些孩子们也标记为受害者,我有点惊讶。”Denton把最后一杯咖啡举到他干渴的嘴边,猛灌了下去。“马上回来,我再去弄一杯。”
McDowell挥了挥手,继续读下去。
Denton走近柜台,微笑着举起手机付了另一杯咖啡的钱。“嘿,你好。我可以再要一份超大杯浅烘奶香南瓜搅搅加三份甜甜轻2吗?”
柜台后面的少女看着特工,好像他是一个刚刚在她的鞋子上拉屎的犬科异常:“你已经喝了大概……四杯了,而且我们现在准备要关门了。你确定吗?”
Denton皱着眉头看着她:“现在是晚上7点。你们关门要到……永远不会。事实上,这是家24小时营业的地方。”他靠得更近,眯着眼睛。“如果你不给我咖啡,我就开始扔这里的家具,直到咖啡出现。明白?”
她翻了个白眼,对老特工的威胁无动于衷。过了大概等同于四百杯咖啡的制作时间,咖啡随着结清的账单出现在了桌上,开始了它前往Denton胃里的旅程。
当他坐下时,McDowell抬起头,挑了挑眉毛:“你对咖啡因的依赖比O5的括约肌还要严重。”
Denton又吮了一口,心虚地闻了闻:“只能说我的品味不错,没别的。”
McDowell低头看了看他的杯子:“你在喝南瓜咖啡。品味不错绝对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
Denton微笑着,他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多年来共同拥有的那种熟悉的轻松状态。“那你觉得呢?”
McDowell皱了皱眉,把头歪向一边,戳着他几乎没碰过的三明治。吃早餐不是他的风格。“我不知道。我的直觉告诉我,杀那些大人只是……对小孩动手的障眼法。没有尸体,很蹊跷。我几乎可以肯定,至少有第17名死者,那名验尸官。”
Denton点了点头:“应该就是那样,除非他认为博卡3是地球上最好的地方于是搬家了。不管怎样,我认为你是对的。那么,问题是,这是一个异常吗?”
McDowell眯起眼睛看着案卷。“老实说,我不知道。一半的我认为这是一个异常,另一半认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连环杀手。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是当地法律界的人,尤其是高层人士,他就不可能被抓住。在这样的一个小镇上是不可能的。”
Denton点点头,又吮了一口咖啡:“那么,帕金斯?”
McDowell也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帕金斯。”
回到卡车上,Denton用拇指抵住自己的奇术戒指,脸上掠过一丝担忧的神情:“有没有想过干这些工作的副作用是什么?”
McDowell抬起座椅底部的操纵杆,将其一直滑到驾驶室的后面。他把手伸下去,将手掌按在椅子下面的隐蔽保险柜上,保险柜不声不响地滑了开来。“据技术人员说不多。为什么?”
Denton也把椅子向后滑,做出同样的动作。他拔出一把口径更大的手枪,一条编织带上挂满了各种破坏性设备。“我不知道,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就好像是……预感什么的。”
McDowell看着Denton,脸上挂着担忧:“我们应该呼叫MTF吗?我可不想在没有几位老兵支持我们的前提下,与那些会把我们拍成浆糊的东西打交道。”
Denton摇摇头:“不,但无论如何我都会用无线电联系一下。如果站点的高层认为他们应该派人来,我不会拒绝。”
几个小时后,在没有武装小队支援的情况下,Denton和McDowell在帕金斯警长的房产周围徘徊,手枪出鞘。衰老和胃袋中食物的舒适重量并未阻碍两人悄无声息地潜近那幢房子。
Denton的手指开始震动,奇术指环检测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迹象。“你的也疯了吗?”
McDowell点了点头,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指了指房子后面的一个小防风窖。Denton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入口处,将一只手放在门的金属表面上,但确保门和戒指之间仍然保持着距离。
一股微弱的热量在手上的戒指间弥漫开,他抬头看了看McDowell,点点头。他们缓缓地打开了门,尽可能安静地向黑暗中窥视。楼梯底部可以看到一点微弱的红光。
Denton打头阵,他的枪指向面前,慢慢向阴暗中迈步。红色灯泡是周围唯一的照明。地窖看起来是空的,他枪口下移了些,向上面的McDowell招手。
他们清理了小地窖,一无所获。McDowell直起身来,他的枪又滑回了枪套里。“啥也没有。我们搞错了吗?”
Denton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一个大储物箱上,以及从远处透出的微弱光线:“不太可能。检查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滑开储物箱盖子,里面露出一条深入地下的楼梯。意料之中地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两名特工清理了入口处,沿着楼梯往更深处的地下走。参差不齐的泥土替代了疙疙瘩瘩的混凝土。隧道的墙壁上残留着镐头和锤子粗暴地砸出来的痕迹。Denton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我不喜欢这样。”
“我也是。我们要不要去找支援?”McDowell看着Denton,脸上写满了犹豫不决。他在寻找其他出口。
Denton甚至不需要任何犹豫:“房子里的灯没亮。他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受害者中有四个还是孩子,Jim。”
McDowell点点头,大汗淋漓地走在前面带路,Denton一边掩护McDowell一边随着他向前。
红灯变得阴沉,光源消失了。这下面没有灯泡。地狱般的光使一切都散发出均匀的光芒。前面传来微弱的声音。
Denton探出身子,集中注意力,辨认出那是哭声。听起来来自某个孩子,他把手放在McDowell的肩膀上:“我想前面是个孩子。我们得做点什么。”
McDowell的眼神暗了下去,他点了点头,沿着隧道加快脚步。他们来到了一个大致呈圆形的房间。头顶上,红光从他们上方的某个……东西中涌入。两个特工手指上的戒指几乎都在嗡嗡作响。
房间中间是一把铁椅子,一个小男孩被胶布绑在椅子上。他的胳膊、腿和躯干都被绑在高背铁椅上。他的头被固定着,歪向后方。额头、嘴巴和耳朵上都贴着胶布,但眼睛露在外面。
从一条侧向的隧道里,Denton听到了刀刃在磨刀石上刮擦的声音。他妈的。这太他妈的不对劲了。
McDowell压低声音发出一声怒吼,径直向前走去,把手伸向他腰带上的小刀。他走过了和椅子之间一半的距离,然后伸出一只手让男孩放心,“好吧,我们会把你弄出去的,小——”
啪嗒。McDowell脚边的灰尘突然飞窜起来。Denton的眼睛瞟向地面,看到了一连串看起来像粉红长蛇的东西在地面上窜来窜去。它们迅速伸长,转瞬之间就已向走在前面的那名特工探过去。
McDowell的声音僵在了喉咙中间。他低头看着猛然穿刺过他身体的,如钢铁般坚硬的血肉触手。他的痛苦程度几乎无以言表,侵入的血肉完全充盈了他在舒适中逐渐衰老的躯体。
“嗯……呃……啊……”McDowell努力尝试挣脱,但触手更快地甩成一道弧线,在地板上留下几块曾是Denton搭档的碎片。
“我操!”Denton以最快的速度把枪举了起来,但一只手钳住了他的手腕。他是怎么到我身后的?那只手用力挤压,折断了那里脆弱的骨头。Denton尖叫起来,枪从他手中掉向地面。
“现在,特工爱谁谁,我们不能让你破坏我们的牺牲。”另一只手击中了Denton的脊椎。他的腿瞬间失去了知觉。
Denton几乎没有来得及发出痛苦的喘息声,也没有来得及对可能永久瘫痪的前景感到恐慌。“警长”把他重重地摔在墙上,另一组触手从帕金斯的裤腿处蜿蜒而出。
Denton创造了新的个人最高痛苦纪录。触手像蟒蛇一样盘绕,然后用力地收缩,压碎了他的胳膊和腿,并将他紧紧地抵在墙上。他的尖叫声在房间里回荡,血肉的触手插进他的血管,蠕动着深入他的身体,剧烈扭动着把他的手臂撕成了碎肉残片。Denton已然无法用言语形容从他的神经送向大脑的剧痛。
房间中央的小男孩开始在胶带下抽泣。帕金斯绕着他转了一圈,腿上的触手像线轴上某种恶心的线头一样向四周伸出。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放在男孩的头顶,然后抬眼看向Denton。
Denton因痛苦而颤抖的双眼几乎无法聚焦,帕金斯慢慢地低下头,靠到男孩的脸上,张开嘴。当帕金斯的牙齿滑向男孩的左眼时,他的眼睛猛地睁大,既惊恐又慌乱。那排牙齿滑过男孩的左眼猛地一咬,混着玻璃体破碎的声响,发出咔嚓的撞击声。
男孩尖叫着试图挣脱,他的脸上霎时糊满了鲜血。帕金斯仍然没有中断与Denton的眼神接触。他俯下身子,像毒蛇一样咬向了男孩的右眼。令人作呕的挤压和咀嚼声从帕金斯的唇齿间发出,他缓缓咀嚼,最后满意地吞咽。
男孩又尖叫了几秒钟。Denton在倒向地面前几乎吐了自己一身,直到泪水从他的双眼里涌出来:“你……操你妈,你他妈的……我他妈向上帝发誓,我……操……操你妈!”
帕金斯把胶带从男孩的嘴上扯下来,男孩发出了几秒钟的呜咽。男孩轻声吐出几句话,但相比正在他身上进行的屠戮来说,几乎难以分辨。“噢……噢……爸爸,我好痛……噢……”Denton又吐了,McDowell与他一起喝的最后一杯咖啡在地板上四散飞溅。
过于剧烈的痛苦超出了男孩的理解范围。无尽的痛苦,帕金斯身上难以理喻的力量,这一切迅速啃噬着Denton近于崩溃的心智。
帕金斯俯下身,用舌头在现在空空如也的眼窝里舔了舔,然后用嘴唇包住空洞,吮出最后一滴流淌的体液。他一边咂着嘴唇,一边挺直身体,把手放在男孩的额头上,喃喃地说了一句话。它立刻安静了下来。
当帕金斯剪断胶带时,它乖巧地坐直了身子。“做个好孩子,回去和其他人一起工作。”
那个没有眼睛、被肢解的孩子将空洞的眼眶转过来面对它的父亲,脸上洋溢着喜悦与痛苦混杂的扭曲笑容:“是的,爸爸。”它转过身去,跌跌撞撞地走向另一条隧道,破碎的眼窝里淌出的血淋在地上。
Denton用戒指颤抖着敲打缠在他身上的海绵状血肉,只感到自己的神智在逐渐消散。帕金斯朝他走了几步,耐心地笑了笑:“别担心,探员。你最终会离开这里的。会和他们一样离开这里的。”Denton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帕金斯喉咙深处一排整齐的三角形尖牙,正逐渐贴近Denton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