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主教学校时,我的偶像是一个在自己的储物柜里经营着禁书收藏的女孩。没有什么特别花哨的东西,只有她,她挂满别针的背包,她能得到的所有不允许在校园里出现的书,以及一本封面上画着龙的笔记本,她在上面用暗码写着哪本书在谁手上。
当时她八年级,我上六年级,拥有摇滚乐队徽章和散文集的她对我来说是世界上最酷的人。她将要毕业时把所有的收藏都交给了我,包括她在散发霉味的学校图书馆打印的情色小说和无政府主义文章。我发誓我会赌上生命保护它,于是她嘲笑了我——但我当时是图书管理员,我尽一个有英雄情结的十一岁女孩之所能,认真履行我的职责。
我总是希望有人会问我讨要其中的一篇文章,但事实上我们只是中学女生,大受欢迎的是《暮光之城》。不过,如果我能够把一本书送到想要它却无法获得的人手中,我仍把这种行为叫做对事业值得的贡献。
我即将毕业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这些收藏的六年级学生——玛西·P,一个爱书的顽固婊子,不撞南墙不回头,虽然我也是这样——然后把它们交给了她。我不知道她是把这些东西继续传了下去还是被抓住了,但我觉得在我以前的天主教中学,总有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在那些嘎吱作响的铁灰色储物柜里存放着一堆禁书,分发给任何想要它们的人。
这不是我加入蛇之手的理由。但也并非毫不相干。
这也不是我加入蛇之手的理由,但有些接近了。
我的薇拥有腐蚀性的血液。这件事在她还是个小孩时就被发现了,她在幼儿园里擦破了膝盖,于是几个小时后地板就被烧穿了。
如果任由这个世界的狱卒按他们的方式行事,故事就会在这终结。薇会在一个标准人形异常收容室里度过余生,名字被编号所替代。他们会在所有文档里用它和SCP项目称呼她,互相告知她很危险,这是唯一的办法,却完全不管她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但与之不同,她获得了一个血友病的诊断结果,她的父母得到了解释和警告。
而且她过的很好。事实上,她一切都好。她服用三种激素避孕药,所以她不会来月经,而且每年冬天她都会用完三支润唇膏,这样她的嘴唇就不会开裂,我们也没有任何玻璃制品。她下厨的时候,我会为她切菜。
她可以伤害别人,但是她没有。实际上,她会为我们认识的所有人烤面包。她正在帮助我们的教子在家自学,他是你能见到的最可爱的小男孩,胃上长着第二张嘴,对机器人抱着长久的热爱。我现在就可以听到他们;她正在解释他们吃的食物是怎么加工的,他们加的酵母是怎么吃掉糖分,让面团长大却又不变甜的。
如果是你那种喜欢多想的人的话,这会让你怀疑,有多少人被不必要地送进了收容室。
我加入蛇之手的原因是这个:薇的手上有伤疤。不是割伤。是酸的烧伤。
养育一个孩子的过程中,你几乎不可能让她安全到完全不流血。郊游,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或者用你从未想过会弄破皮肤的东西戳伤自己。
但是如果你有充足的理由,你能做的是养育一个被吓坏的孩子,她恐惧到会把自己的手按进腐蚀性的酸液中来掩盖一切,不让酸液侵蚀其他任何会被别人看到的东西。
从我认识她起,她就一直在接受理疗。我们见面时,她刚刚可以勉强握笔。我不知道他们对医生的说辞,我也从没问过,但是那种恐惧——
如果我可以让像薇这样的人的生活变得更轻松些,我就必须这样做。你明白的,对吧?我不需要解释了吧?
你看,蛇之手不像狱卒、焚书人或是其他任何的政府机构。我们没有身份证、安保许可等级、背景调查,或是监督官员。也没有一个记录我们名字、假名和所在地的数据库。
我们有的是一个共同体。
薇一开始并没获得血友病诊断书,因为一些穿西装的人带着枪和记忆删除剂来到了当地的医院。她后来拿到了,因为她的幼儿园老师知道她在看什么,而那位老师认识一位图书馆管理员,那位图书馆管理员又认识一位擅长处理这类事情的儿科医生。
在蛇之手里,我们没有从高层传递而下的命令链条。相反,我们互相照顾。我们把书、人情和小小的善举传递下去,就像之前我把衣服交给我照看的孩子一样。
薇给每个我们认识的人烤面包,给领养机构打电话,让那些异常的孩子找到不会在狱卒敲门时出卖他们的父母。我种番茄,并且帮助维护被放逐者之图书馆的数字卡片目录。一个幼儿园老师曾经帮过她一个忙,一个女孩曾交给我一箱书,让我保管好它,把它传递下去对我们两个来说都很重要。
我们尽己所能。只是这样,一直都只是这样。只是人们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有人说,你们不能花钱购买革命,也不能制造革命;你们必须是革命本身。革命就在你们的灵魂之中,否则就无所依存。
有人说革命始于家中,事实的确如此。故事从一个女孩的血友病诊断书开始,接着是走廊里被匆匆传递的书,然后是每个新年装着手工唇膏的塑料盘子和小罐。故事从幼儿园老师认识图书馆管理员、图书馆管理员认识儿科医生开始,接着是我代数笔记本空白处用暗码记录的账本,然后是我的教子坐在厨房桌子边做着语法练习题,两张嘴同时说着话。它始于以善意来回报善意。
它始于厨房台面上的塑料碗里逐渐发起的面团,这面团由一双被酸烧伤的手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