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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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死在昏暗街道的尽头。

Freedom Koo发现他的时候正是凌晨,她恰好从此经过,雨水从塑料伞的边缘滑落,她看到这个男人歪歪扭扭地倒在一堆建筑废料旁边,身上的衣服是最普通的款式,颜色灰暗,但是材料很结实,像是特意不引人注目。Koo将伞放在一旁,跪在低洼的泥水中,检查他的口袋中是否有钱包或可以联络亲属的信息。

她将手伸至男人的夹克内侧,在那儿她摸到一个圆形的硬物,于是将它掏了出来,对着路灯昏黄的光芒仔细打量。她看到一对儿同心圆和三个内向的箭头。Koo侧头环顾四周,从黑暗处到尸体之间延伸出一串长而凌乱的脚印,泥水中混着暗紫色的血液,像是砸烂的葡萄果汁。

他的身体还没有僵硬,死亡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如果死前有剧烈运动的话,或许还要更晚些。Koo闭上眼睛。这里只有他们两人的痕迹,他是在受伤之后逃至这里死去的,或许还曾挣扎了片刻,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她又一次摸索着男人的双手,意识到他曾握有枪械,却没有打出哪怕一枚子弹。所有事物在她脑海中盘旋,拼凑出愈发清晰的场景,她想象着这个男人是如何在空无一人的巷道中孤独地死去。

他不该这样孤独地死去。

她俯身撩开被雨水粘连在他脸上的头发,那张脸清瘦而疲倦,因平静而显得年轻,肤色过分地苍白,太阳穴处有淤青和眼镜的压痕。Koo用指甲掀开他的眼皮,流金色的瞳孔已经涣散,但结膜还没有出现混沌。她大约能看出他三十岁左右,没有家室,这很不寻常。他从事某种秘密职业?这可不是什么好行当,但是他不该这样孤独地死去。

Koo心想自己如果早点完成那份该死的文件,或许能赶上末班车,或许能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来到这里,虽然为时已晚,不论怎样都无力回天,可至少他不会在最后的时刻孤身一人。

毫无遮拦的大雨逐渐模糊了Koo的视线,她找不到自己刚刚丢下的伞。她想任何死亡都值得尊重,何况这家伙看起来不像是个亡命之徒,也许是个英雄或者别的什么。她为这想法感到好笑,于是她真的笑出了声。哈。她觉得鼻子发酸,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她安慰自己说这不过是出于天性使然,她怜悯这个男人,她感慨于他的牺牲,她知道他本不该这样孤独地死去。

愿上帝与他同在。


二级研究员Freedom Koo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从后脑至脖颈处像是被某种粘稠的液体浇了个遍,脊背被冷透的衬衫捂得难受,她尝试活动四肢,发现它们完好无损,于是她用手臂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但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竭尽全力地回想究竟经历了什么,可记忆自从某天她走进站点主管Darklight的办公室后便戛然而止了,她现在甚至无法准确判断今天的日期——如此,Koo不得不猜测自己大概是在某起事故中跌倒导致了失忆。

回想起刚刚的梦境,她不禁哆嗦起来,跪在尸体面前的场景实在是过于真实,让她在回归现实后仍沉浸在莫大悲恸之中无法自拔。她清晰地记得那个男人的脸庞,她知道他是谁,即使她在梦中怎样也无法念出那个压抑在口中的名字。她觉得很奇怪——自己为何会无端地梦见尚在人世者的死亡?况且那人还是她的上司,他们不久之前还见过一次面,在工作时间之外,并且讨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Freedom Koo还记得1999年6月,她初次踏入Site-CN-██的大门时的心情:彼时她刚刚结束与曾经的上司Toaster史无前例的激烈争执,被调职来到中国分部最著名的站点,一路上都对眼中所见好奇不已。她看到无数身穿白大褂或是西装的员工匆匆而过,步行在去食堂或者实验室的路上。大理石镶边的墙壁洁白干净,地砖光亮地能照出她自己的影子,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美好且祥和。

话说起来,明明是一个不论在何种意义上都令人头疼不已的工作,在基金会这样的大熔炉之中却不得不说是运气极好的微妙体现。之前在Site-CN-21中作为Toaster的助理,Koo对怎样从大片文件袋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得心应手,出于由此而来的在报告结尾处落款为情报员的无聊习惯,她毫不意外地在调职之后被委派了资料调查一类的工作。

离向站点主管Darklight约定的报道时间还有那么一会儿,Koo沿着记忆中地图上标注的路线向档案室走去,午间灿烂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在抛光砖板上留下大块大块的亮斑。Koo很快来到了一扇其貌不扬的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Koo愣了愣,她没想到午休时间这儿真的会有人,敲门其实不过是礼貌性的举动。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男人坐在中间靠右侧的档案柜后,正看着一本书,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皮肤明显苍白,瞳色流金,在睫毛的遮掩下看不真切。更为引人注目的是他脖颈上挂着的爆炸项圈。她不知道他是否是中国分部的成员,甚至无法确定他究竟是不是一个人类,也许他是个人形SCP也不一定。但这是基金会,这儿的博士和研究员总有那么一点儿……呃,特点,这并不奇怪。Koo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是因为男人翻过了一页书,哗啦的纸页翻动声令她的思绪回到现实。

“进来吧,”男人头也不抬地说道,光线在薄薄的眼镜片上反射,“你是来找东西的吗?”

“嗯……是啊,我想看看SCP-CN-890的资料。”她回答,“我被委派了这个该项目的调查任务,可上级拒绝了我实地考察的申请。”她嘲弄地笑了笑,“指挥部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为了看看我纸上谈兵的本事吗?”

“靠窗第三个书架的第二排,如果你还需要相关文献——在对面的陈列室。这是能够公开的部分,其他的需要向站点主管申请。这些程序之后再说吧。”他向窗边指了指,调整了一下坐姿,再次将注意力转向手中的书本。

许是对他的业务精通程度感到惊讶,这回轮到Koo不知所措。她愣了半晌,见男人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只能自顾自地转身走进了书柜之间。不多时,她就找齐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推门离开的时候,她看到那个男人将书本合起,站起了身。

如果说在来到Site-CN-██之前,Koo尚且对基金会站点中的工作了解不清(如果你在21号站点呆过一段时间,你也会觉得那里清闲过头的),等到她见到Darklight博士之后,她不由得感慨起命运的多舛与无数微妙的巧合,并且在数年之后她无法再度将来到Site-CN-██归功于自己的运气。

那天下午三点钟,Koo准时抵达站点主任办公室,在敲门并得到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的“请进”之后,她推开门。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抬起头。透过镜片,Koo看到他的眼瞳明黄如金。他的胸口挂着一块儿塑料卡牌,上面写着:

“Darklight博士,Site-CN-██主管,文档整理员。”


Koo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身而出,环顾四周,即使视线所及之处漆黑一片,但她仍能够看出这是自己的办公室,可是现在这里就好像被炸弹洗劫过一样满地狼藉:桌椅被推翻堵在门口,墙角淡红色的应急灯微弱地闪烁着,玻璃灯罩不知何故粉身碎骨,装饰用的瓶瓶罐罐散落一地,Koo在地面上摸索,被一个巨大的柱状物挡住去路,好半天她才想起来那是她墙上挂着的一条大金枪鱼。

她向身后靠了靠,后背被某件硬物磕了一下,疼得她呲牙咧嘴,她回头发现那是一个伸出了半截的抽屉,并且它毫不掩饰的棱角极有可能是导致她昏迷失忆的罪魁祸首。她伸手往里摸去,想要找点儿有用的东西,虽然她觉得以自己平常的习惯大概只能摸到一只歪了头的钢笔,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几乎是立刻便抓住了一柄手枪,将它握在了手里。

这是什么,她什么时候在这儿放了一把手枪?熟悉她的人都知道,Koo是个彻头彻尾、连保险栓都拉不开的战五渣,但她还是小心地将枪收好,在这种不明情况下,但凡有点儿防身武器总比两手空空要好。

到了现在,Koo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自己一定被卷入了某起收容失效之中,据她的了解,站点总有备有电源运转,但现在看来它们并未奏效,而她也没有听到救援人员的声音,所有线索都指向——这是一起重大收容失效事故,甚至到了不得不遗弃站点的地步,也许是个Keter或者类似的东西。

但这不是Koo需要考虑的问题,她现在正面临一个迫在眉睫的困境:如何从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三个月前的安全讲座反复重复着实验室的规章守则,絮絮叨叨不停不休,她则一如高中时听校长讲话那样坐在台下昏昏欲睡,讲座可没有教会她怎样独自从收容失效的站点中逃生。

她想起Darklight。这种情况下他会怎样做呢?大概只会冷静地翻开手里的书本,用书页挡下所有来袭的攻击。那他又到哪儿去了呢?Koo摸便了全身的口袋也没有找到手机,大概是被丢在哪个角落里了。Koo只用了几秒钟便做出了决定:她得找到Darklight,至少他总能游刃有余地应对种种突发情况,这让她安心。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办公室所处的位置不算偏僻,就算拉响警报她也该是最快听闻的那批人中的一员,为何又被遗落在了这里?再说……Koo的视线在挡住房门的桌椅前扫过,这很明显是由内部挡上的。

Koo奇怪自己在这样的时刻竟然出奇地平静。她不知该做些什么。束手无策、毫无头绪。但她并不紧张,好像事情原本就该是这样的一般。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就凭她自己能像CB游戏里那个开了挂的D级人员一样幸运地逃过SCP的围剿冲出站点,唯一的优势在于特遣队员不会向她开枪。

她推开堵在门口的桌椅,俯身查看门框上的弹孔,它们看起来像是从同一种制式武器中发出的,密密麻麻,几乎穿透厚重的安全门,好像一个收容小队将他们全部的火力倾泻到此一样。这很不寻常。

现在,Koo正缓慢穿过走廊,脑后的伤口不再流血,但头疼依旧。她看到视线模糊,隐隐发黑,但坐以待毙不是个好兆头。只是有那么几次她在本该是拐角的地方碰了壁,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办公室周围的路线都给记错了。

不过,至少她还记得这片区域有几个紧急出口,现在她只需要循着光源找到它们即可。Koo没有手电筒,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四周寂静地能够听见她自己的心跳。


Koo穿过另一个十字路口,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在她心中弥漫,周遭的事物好像和她记忆中的地图有些出入,比如眼前这扇标记着“档案室”的门,分明就该在站点主管Darklight的办公室附近嘛。

她向漆黑的房间中匆匆瞥了一眼,抑制住自己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从“公开浏览”的指示牌前走过,从“一级”到“四级”的标签前走过,从“仅允许按需向相关人员提供的”玻璃柜前走过,在写着“经站点主管批准方可入内”的安全门前停下脚步,SCP-CN-890文档中那些四级权限掩饰下的东西对她来说便再无秘密可言,只要能看到那些信息,她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一定可以拼凑出这个整个事件的真相。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曾经有一次,她替Darklight整理文件的时候见到过一份特殊标记的档案袋,“基金会最不愿意提及的一类档案,”Darklight替她解了惑,“处决纪录——不是D级人员的名单,那不是什么秘密,而是针对不受信任的员工的处罚。”

“辰特工总说您是混沌分裂者的首领,”她说。“但他还是对您的过去闭口不谈啊。”

“我的过去?的确没啥好说的啊。”Darklight仍在翻着他那本厚重的纸质书,Koo将文件袋和咖啡放在桌上,算作招呼。“没有什么特别的。”

“中国分部就这样信任您吗?”Koo感到惊讶,“来自本部的阻挠……不会有人多想吗?”

“那和我无关,”Darklight顿了顿,“谁知道我现在是不是个人形SCP?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再信任我……”

“等等,”Koo打断了他的话,“不再信任是什么意思?在我之前的21号站点,虽然大家都对Toaster主管颇有微辞,但我们都相信他的能力。”

“不只是能力。不过,如果你希望回到原来的站点,我可以帮你申请调任。”

“我不是说这个,这里很好。我是说……清理,”她犹豫了一会儿,将这个词说出了口,“您……”

“没那回事。”Darklight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Koo回过神来,再次望向漆黑的档案室,抿了抿嘴唇,她回想起所有Darklight身边的好友,想起辰特工斩钉截铁的断言,想起父辈讲述的内战中的辛秘,思绪中有那么些稍纵即逝的东西一念而过,但她没能抓住。


Koo记得由档案室到Darklight办公室的路线,毕竟两年间她曾数次在这条道路上往返。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她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拐角处有一盏泛光灯,她的嘴角浮现出微笑。这一路而来她没有碰到任何阻碍,不得不说是运气使然。“Darklight博士?”她叫道,沉默回应了她。

她暗自感到好笑,现在发生了收容失效,身为站点主管的Darklight必然是受到保护的高级人员,早早便撤离了,她为何心存幻想,以为他能拯救自己?尽管这么想着,她还是向他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沿途的墙角上,密集的弹孔颇为引人注目,并隐约带令她觉得熟悉。怪异感卷土重来,她看着那扇洞开的办公室门,借助微弱的应急灯光,她看到摔成几节的金枪鱼尸首正翻着苍白的鼓眼注视着她,一如她从未离开一般。

这是怎么了?Koo皱起眉头,我回到了原点?这不是Darklight的办公室?她没能思考下去。

突然,她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她转身盯着它,巨大节肢类生物正用它坚固的脚爪沿墙壁飞奔,身影被应急灯光拉成狭长的弧线,Koo在下一秒冲过拐角,沿狭长的走廊飞奔,每跑一步,脑袋上的伤口就像撕裂一样剧痛难忍,好像千万根钢针灵巧地划过她的大脑。

出现在面前的又是一扇本不该存在的应急门,但是Koo已经来不及怀疑,剧痛和恐惧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她的膝盖重重地撞在门板上,手指飞速在表盘上敲打,输入自己的紧急密码。

蜂鸣声充斥着她的双耳,表盘上的指示灯仍然鲜红地闪烁着,门没有打开。她一遍又一遍地输入密码,错误警示音不绝于耳。她听到那东西正在她的身后匍匐爬行,爪牙摩擦切割的声音仅在咫尺。她不敢回头,只觉得指尖越发冰凉僵硬,她像是跌进冰窟似的浑身发凉,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妈的。”Koo转过身喘息着,泪水沿她的眼角滑落。她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甚至不记得Darklight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扳机扣动和子弹碰撞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侧传来,甲壳怪物向侧面踉跄了一下,八只附肢纠缠在一起,像个球状物似的滚向来处。Koo盯着枪火传来的方向,对方摘下了带护目镜的头盔,同时打量着她。“Koo……主管?”他说,“原来你在这里!听着,你必须——”

这个称呼好像一道灵光似的,猛地令她打了个寒颤,无数乱糟糟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嗡嗡作响。那个倒霉的特遣队员话音未落,她抽出格洛克手枪,以最流利的姿势上膛瞄准,扣动扳机,将一枚九毫米子弹准确无误地打进了他的额头。


伴随着伤口的剧痛,Koo想起七年前Darklight离世的那个晚上,彼时他们已共事八年之久。基金会的外勤人员从她的身边将将他的尸体抬走,快要踏上汽车时她不知为何喊出一句:“等一下。”

但这一等就是遥遥无期,Koo整夜整夜地梦见Darklight倒在雨水中的情景,因此也无法迫使自己接受事实。等到她终于下定决心放弃对于Darklight未死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那天,她在新办公室门口坐了一会儿,转身走进放冷柜的站点医疗室,或许将之称为太平间更为合适。

她按照流程为双手消了毒,带上塑胶手套,拉开标着那个号码的柜子。

那的确是Darklight,他的下巴和额角上都有隐约的伤痕。官方文书在几天内便下达了,因公殉职,还被追授了基金会之星。不过,Koo想他在基金会的处决名单上是否会占据一席之地?但猜想的最终验证已经是几年之后了,那时她终于成为Site-CN-██的一位主管,有资格去接触那些基金会不愿提及的肮脏资料。

Koo的手臂微微颤抖,鼻尖发酸,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射击水平已经退步了。所以她仍然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确定对面的人未经挣扎便已经没了声息。他有什么错呢?抓捕背叛了基金会的站点主管有什么错误?——而后,她像每一个身处这种场面的正常人一样,后退一步,丢下手枪,跌坐在地。她抱住膝盖开始啜泣。

时间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闭合的圈,创伤后自我保护的记忆机制令她深陷梦境与现实的交错无法自拔。时至今日,她仍然懊悔自己没能早点儿搭上末班车,并且她将在此后无限次地后悔,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他不该那样孤独地死去。

不管怎么样,收容失效已经发生了,██号站点已经陷落,不论这是因为她的手指按下了一个按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记得自己看完那份处决纪录后反复谋划乃至最终实行的一切,并愿意为此承担责任,但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她也不太确定自己这么做是报复还是仅仅厌倦了这样无聊的牺牲,大概只是想要发泄一下吧,不论是为了Darklight还是自己。

她该做些什么,她还能做些什么呢?剧烈的头疼令她眼前昏昏沉沉,整个计划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她无法以身为Koo主管的嘲讽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该死的脑震荡和失忆令数年前那个进入站点不久,面对收容失效都会惊慌失措,只懂得依赖着Darklight的二级研究员毫不费力占据了她的意识。此刻,她豁然惊醒。

她的意识好像漂浮在一个失真的世界中,她仿佛看到这个站点被基金会全面封锁,以防引发XK级世界末日,为此他们固然要付出严峻的代价,但这并不足以阻止灾难的降临——她清楚这个站点中到底收容着何等可怕的怪物。她只是为了赌一口气而已,从来没想过要与自己救世的信仰背道而驰。《乌合之众》里有句话真是不假,“在同理性永恒的冲突当中,失败的从来就不是感情。”

她想起了自己新的安全密码,旧的那个在她升职之后便弃之不用了。她熟悉基金会的手段,大可以就这么逃走,改头换面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过——也许我还可以做些什么?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她记得Darklight之后曾经提到过在站点内加装核爆装置的申请,或许他早就预见到会有这么一天?

想到这儿,Koo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可黑暗肆意弥漫,她仍看不清眼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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