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洛克之心

2021


1月

Site-36:印度,古吉拉特邦,巴纳斯坎塔县


“‘一日游客’请求着陆。”

“4号停机坪已亮灯并准备就绪,Epsilon-43。”

Delfina Ibanez部长看着印度的大地渐渐迎向自己。这架经过大量改良的“海王”直升机敞开着舱门,温暖的微风为机舱里带来了一丝略带蜂蜜甜味的薄荷气息。

“桃金娘,”她的一个部下评论道。

“确切来说是桉树,”另一个部下说。Ibanez朝他挑起一侧眉毛,他耸了耸肩。“植物学是我的爱好。”

直升机落地时,附近的一座毫无特色的高大白色建筑中走出了一个身穿实验袍的男子。Ibanez跳到沥青地面上,向他打招呼。

“自动售货机修理工在这儿混得不错嘛!”她抬高嗓门盖过正在渐渐减弱的旋翼轰鸣声,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Site-36的主管Azad Banerjee大笑起来。“你可以只送贺年片而不用送MTF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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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36站有什么新鲜事吗?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活该被遗忘的垃圾?”

Banerjee叹了口气,他们走进了门厅。“别人只会把我们看作是有杀人雕像的那个站点。”

“没人认为你们是有杀人雕像的站点,Azad。他们认为你们是有杀婴儿雕像的站点,而且说实在的,这看法相当中肯。”

“哦,那个杀婴儿雕像已经了好几年了。”他们经过前台,走进收容翼区。“可惜这件事牵涉到一个地平线倡议的特工潜入进来,在他们眼皮底下废除了一个异常,不然他们早就公开这个消息了。”

Ibanez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Banerjee需要加快脚步才能跟上她。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大多数人也都为此感到惊讶,因为她身高不过五英尺而已。Delfina Ibanez是“目标明确地大步前进”这个概念的一个微缩模型。

铺瓷砖的墙上有一段黑色的潦草文字,似乎是用永久性马克笔写上去的,这让她暂时停下了脚步:“牺牲神性与人性维持自身,必遭罪孽吞噬。”

他们继续前行时,她朝它指了指。“贴励志宣传画的预算不够了?”

他叹了口气。“我们还没抓到这个涂鸦艺人。我的安保部长正在追查此事。在这里工作良心上的压力很大;有些人甚至认为36站是某种处罚手段。”他耸耸肩。“他们说不定真没说错。对了,说到处罚,Phil现在怎么样?”

“他在跟他的上司交往。”

Banerjee吹了声口哨。“Phil简直变了个人嘛。”他摇摇头。“好了,除了对奇怪雕像的嗜好之外,关于我们你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

“从头说起,我不会做任何假设。”

“如果这是你的座右铭的话,那确实不错。”他们再次继续前进。“总之,我们跟43站一样,是一个有双重目的的设施。这里是南亚地区的MTF调度中心,同时也是各类宗教性异常的收容、监管和储存设施。我们这里有巴力的祭坛,狄瓦人的方尖碑,还有绳上教皇。”

“绳上教皇?”

“其他人都管它叫教皇肥皂,但我觉得这么叫更有诗意。它是块非常棒的肥皂,形状像一个教皇。”

她皱起眉头。“我就知道宗教物品总是这么直白。果然如此。”

“它们也不是全都像这样无趣的。我们还有很多非常神秘的项目,更不用说我们收藏的大量异常文献了。”

“我还以为神秘学图书馆在Site-91呢。”

“谁说是图书馆了?我们这儿的是收藏品。而且这不是神秘学,而是异常。这些书不会教你如何做出可怕的事,它们本身就会导致可怕的事发生。它们需要的是动真格的收容;如果像在91站那样把它们放在图书馆里,那就跟把狐狸放进鸡舍没什么两样。”

Azad Banerjee高大、黝黑又帅气,他们两个并排通过走廊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帅气”之外。那是我们的一个共同点。她上一次与他见面已经是五年前,当时他还是一名身穿橙色连体服的电脑技术员。还是实验袍更衬他。

不对,等一下。“为什么你穿着实验袍?你是个技术员啊。”

Banerjee把拇指放在实验袍的两侧衣领下,像拉扯背带一样将它们向外一拉。“我总得穿着得体吧。站点主管通常都是自然科学或者医学的博士,小卒们总是不把我的计算机科学博士学位当回事。”

Ibanez故作恼怒地抬头瞪着他。“作为小卒的女王我要说一句,你太低估我们了。”

他低头看她。“可能是因为你比我低了太多吧。”

她咧嘴一笑。“别做梦了。”

他同样咧嘴一笑。“没准是真的呢。”

这段小小的斗嘴彻底中断了此前的介绍,尴尬的气氛直到他们走出收容翼区还未消散。他们路过最后一个收容间的时候,一阵恐怖的嚎叫从室内传出;它起初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怒吼,最后却以女声的抽泣收尾。

“是你的朋友?”她问。

前任主管。滥用了职权——以魔法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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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nerjee带她来到了总控室,这里不论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很像她想象中Area-09的ETTRA总部的样子:满屋的电脑终端,几十个技术员,持续不断的喃喃的交谈声,既有当面的交谈,也有电子设备上的远程交谈。

“要把你的MTF接入这里的联网吗?”Banerjee问。

她摇了摇头。“留着以防万一吧。”她指了指规模惊人的设备。“这对宗教物品来说还挺高科技的。这是为什么呢?”

Banerjee挺起胸膛。“在36站我们不会整那些没用的花架子。这里没有奇术师。因为我们的电脑网络可以更准确更高效地实施奇术仪式;自动化驱魔系统能让所有的物品时刻保持不活跃状态。你在这里看到的人都是负责管理它的冗余系统的。”

“厉害。但是电脑要怎么施魔法?”

“设施最底层的Everhart共振器会把我们的地热能转化为奇术能源,这些能源足够我们完成所有驱魔仪式,还能余下一些用来……稍微扭曲一下通信技术的法则。”他得意地笑起来。“没写过轻巧精妙的魔法代码,你就不算写过代码。”

“什么代码我都没写过,句号。那么……我想参观到此为止了吧?”

“嗯。”

“我觉得我准备好了。那个幸运的中奖者在哪里?”

“在他自己的宿舍,等待我们的通知。在我们开始之前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Ibanez思考了片刻。她拿出自己的袖珍PDA,在键盘上按了几下,把它转过来朝着他。“我需要你告诉我这个人的名字到底怎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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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man Vasylyshyn来回踱着步,把宿舍地毯上那道清晰可见的磨痕踩得更深。他时不时会按捺不住地扑倒在床上,刷新自己的SCiPNET邮箱。偶尔,他还会把脸搁在轻薄的键盘上,开始抽泣。他用双拳捶打着床单。他滚落到地面上,平躺在那里,竭力控制自己不过度呼吸。

这一年过得太难了。

叮。多日以来他期待而又惧怕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跳起身来,把笔记本电脑拽到床的边沿,凝视着他的未读信息。

ten.pics.63|d432phte542#ten.pics.63|d432phte542 他们知道了 1:18 PM
moc.la.ytinirt|haimehen#moc.la.ytinirt|haimehen 准备好了吗? 9:29 AM
ten.34|artte#ten.34|artte SCP-5109 7:14 AM

他感觉口干舌燥,点了三次才点中那条新的信息;他的手抖得厉害。加载信息的过程漫长得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他看到第一行的文字:“接下来你需要这样做。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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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们就快完事了。”Ibanez向后一靠,朝这个焦躁不安的男人露出微笑。“在我把‘良言’传达给你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要问。”

Vasylyshyn划了个十字,点点头。

她皱起眉头。“好吧,也许是件事。你刚才为什么划十字?”

他抱歉地笑了笑。“虽然只是小小的不敬,但那毕竟是对上帝不敬。”

“什么,你是说‘良言’1那里?我都没往圣经上想。我平时很少会想到圣经的。”Vasylyshyn看上去好像又想划十字,但最终没有这么做,于是她决定继续说下去。“总之,我想让你回答的问题是:你现在的精神状况如何?你看上去非常紧张,要是你本来就有什么心事,我可不想把5109交给你。”

Vasylyshyn摇了摇头。“只是……一些个人问题。我刚刚来这个站点,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变动。在这里他们……”他吞了口唾沫。“他们做事的方式完全不一样,我还在努力寻找自己的定位。”

她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再次微笑起来。“好吧。给我腾块地方出来,我们这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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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望着Vasylyshyn消失在走廊拐角。他们互相看着彼此。他们点了点头。

“就是他,”她说。“绝对就是他没错。他那个提案连装样子都懒得装;这老哥是当真想知道不可破解的密码会不会是上帝的真名?这种事要怎么验证嘛。”

“而且字数也不一样啊。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所以……他是地平线倡议的人,你说呢?”

“哦,是的,肯定是。我们抓到了一位赎罪者。他在哪儿工作?”

“你猜。”

“在地下室,Eveready生成器那里。”

“是Everhart共振器。不过你没猜错。”

“那么那就是他的目标了。他想解锁所有的典籍,把它们交给那些宗教狂,或者干脆烧光。我们可以在他们造成破坏之前就抓住他的联络人,晚饭前就解决这件事。”

头顶的扬声器打断了他们。“Banerjee主管,请速联系安保部门。Banerjee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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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鸦看上去墨迹未干:“一切胜利皆是真理本身之胜利。”

Banerjee皱了皱眉。“这有点眼熟。”他朝发现这条信息的安保特工们打了个手势。“分析一下。战术神学,第一优先级。”

Ibanez两脚交替蹦跳着;现在她感觉全身血液在奔腾。我最喜欢解谜了。“你觉得这是Vasly……Vasyly……你觉得这是Vas干的?”

他抿紧嘴唇,努力忍住笑。“你他妈明明很清楚他的名字怎么念。但是……不,他虽然像是干了亏心事,但我从来没觉得他有什么写诗的细胞。”

“假如你的站点里其实有两个卧底,那么有很多事我们就得重新思考了。”

他冷笑。“也许我们冤枉了一个好人。”

“也许吧。”她扯下她腰间的无线电。“43-Able呼叫43-Mobile,收到?”

“收到。”

“去找Vasylyshyn。从宿舍区找起。”她确认了一下刚才的特工已经离开了。“别让站点安保部门知道。”

“是。”

Banerjee抬起了一侧的眉毛,而她朝他抬起了两侧眉毛。“防止走漏风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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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注视着地上的尸体,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她第一个开口:“那么,一定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Banerjee看上去很恼火。“我看一定是真有两个卧底。但只有一个能领到薪水了。”

她的无线电和他的PDA同时响了起来;他们分别走向Vasylyshyn四仰八叉的尸体的两侧。“我是Ibanez,请讲。”

“长官,我们侦测到一些奇怪的能量涌动。无法连上站点通信系统了。”

“收到,完毕。”她转过身来。

Banerjee也刚刚结束通话;他用手掌拍了一下脑门。“那些涂鸦,它们是吠陀经2的释义。”

“你是说,是对吠陀经内容的讲解?”

“是的。很好的讲解。”

她皱起眉头。“为什么你要别人告诉你才知道啊?你不是印度人吗?”

“不,我是布兰普顿人。在安大略!我也没因为你是阿根廷人就觉得你了解足球和纳粹啊?”

“我不是阿根廷人,我是巴里人。也在安大略。”

“呃,反正我们的冰球队比你们的强。”Banerjee叹息道。“所以,这是个印度教极端分子?这对我们来说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们掉头返回指挥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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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冲进房间里,正在议论着什么的技术员们压低了声音,当值接线员报告道:“我们收到一条来源不明的联络。你要接听吗,长官?”

Banerjee点点头。接线员把这个点头传递给某个电脑终端前的一名技术员,后者输入了一些指令。

一个女性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现在该让你们看看我的真面目了。你在吗,Banerjee主管?”

虽然明知对方看不见,Azad还是点了点头。“是的,Nita,我在。”

女人发出嘶哑的笑声。“Nita?我可不觉得我们现在还是朋友。”

Banerjee做了个割喉的手势,通话暂时被静了音。“这位是Sunita Misra,我的安保副部长。”

“哇哦。”Ibanez摇了摇头。“背景调查工作做得可真细致。”

“安保人员就是这点最麻烦。他们都太清楚怎么掩盖自己的过往记录了。”他向技术员示意,通话线路再次亮起绿灯。他正了正衣领,做了个深呼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得好像你真的知道我做了什么一样。但是管他呢,你们说不定真能有几个活下来的,而且你说不定自己都能查出来,所以告诉你也无妨。知道‘灵魂’在印地语里怎么说吗?”

“Ᾱtman,”Banerjee答道。

“和希腊语的atmos是同源词,‘气氛atmosphere’一词就是起源于这里。”

“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用字典里的注释来作为文章的开头吗?”Ibanez低声说。

Misra没有理睬她。“你觉得这个地方的气氛是怎么样的?它的灵魂是什么样子?你的这个摩洛克3仓库早就无药可救了。它是这个国家的一块锈斑,它是印度灵魂上的一个污点,它是基金会的一切令人作呕的罪恶的象征。它就是气氛的污染者。”

“你内在化了一个异常,还杀了一个人,就为了自我救赎?”Azad摇了摇头。“别告诉我你打电话来只是为了传教,因为现在我很难严肃地看待你的所作所为。”

“我打这个电话是为了给你一次做出正确选择的机会。”Misra的声音显得很疲惫。“卷铺盖跑路吧。疏散整个站点,该回哪儿回哪儿去。临走时别忘了启动自毁核弹。把这里彻底夷平吧。”

现在轮到Banerjee笑了。“你很清楚我们绝不会这样做。”

“那么现在就是从头学起的时候。印度教的一个核心信条就是去认识,去真正理解你自己的灵魂。现在我要把这份领悟赠送给我们的同胞。我要让他们看清究竟是什么在污染他们的灵魂。”

通话结束了。

过了许久,Banerjee才转向Ibanez。“好吧,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个地平线倡议的特工开口闭口都是吠陀经?还是说我一直都搞错了,印度教其实是亚伯拉罕宗教的一部分?”

“她不是地平线倡议的人。Vasylyshyn有可能是;我敢打赌是Misra怂恿他申请了5109,也许是拿救赎之类的东西当了诱饵吧,然后又骗他把密码交给自己,再把他给杀了。她拿他当幌子,自己在暗中……做着她现在所做的事。”Ibanez皱起眉头。“她的目标不是那些宗教物品,如果她针对的是MTF的话,我的队伍也早该会通知我了……”她突然打了个响指,在一名技术员的肩膀上拍了拍。“你能比对一下本地区的招聘记录和GoI活动情况吗?我们也许可以推断出是谁把她投放到了我们这里,这样说不定能搞清楚她到底在计划什么。”

技术员输入了几个指令后眉头一皱。“啊……这个,数据库没反应。我们所有的连接都超时了。”

“是什么原因?”

“有人修改了服务器的密码。”

“我们发现了一个异地连接,”另一个技术员说。“有人正在建立通往我们的数据库的安全连接,从……好像是从甘地讷格尔来的。”

“邦首府。”Azad哀叹道。“当然了。当然了。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是数据库。”

“想要从异地访问它,他们可得重启整个系统,”那个技术员评论道。

灯光突然熄灭了。

“……这大概需要十五分钟,”同一个技术员咕哝着。

Ibanez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也许他们是打算告诉印度政府我们在这里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指望印度军方会来把我们扫平。”

“我们在印度政府里有联络人,Delfina。他们知道我们是谁,也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他们知不知道杀婴儿雕像的事?”

“……你赢了,但我还是不理解。什么人会向一个装满了宗教物品的站点宣战?地平线倡议不会,ORIA也不会,根本没人会。我们这儿有欲肉教的东西,机神教的东西,神道教的,第五教会的……我们之所以一直很安全就是因为所有的教会都不能接受我们的库存被毁掉!”

“那她一定不是教会的人。也许她现在只是孤身一人,没有同伙。但有一点很清楚,她会对我们穷追不舍,至少不把我们赶出印度绝不会罢休。”

“哦操。”他突然瞪大双眼。“你是说,一个流浪特工。一个摧毁异常物品的流浪特工。”

Ibanez鼓起双颊。“没错。她原本是GOC的人,现在她正企图废除整个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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