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根沿地表攀缘,蜘蛛学着那样织网,在枝叶拼接的连绵的阴天,地球偶然回忆起了数万年前的面貌。桩的年轮逆向生长,他抚摸自己几十年前陌生的面庞。那时的弗朗西斯,不是Clef也不是Ukelele,一个年轻的学生迷失在茂盛的具象化生命当中,撞见了它们的母亲。血液像喝了童话的毒药,把紧张和奇妙的情愫带上大脑又猛击着心脏。
她的眼睛是苹果树的褐色,紧紧盯着举止怪异的闯入者,而后者还未从她的鹿角中抽出神来。他们为彼此的独特着迷,或者只是一厢情愿的欺骗,相伴直至猎枪的子弹在数个春秋后穿透女神的额头,打碎了满罐的悲伤。第一次当Clef的时候,他还会梦见血泪模糊的视线,和自己的样貌成为一样的谎言。Clef的姓氏和伊甸的毒蛇并列,在被花园驱逐后仍眷恋他的苹果。
“嘿Clef,我没想着趁乱逃跑!”
“闭嘴!”他又踹了一脚裹得严严实实的Bright,在把他拖回他的主管办公室前,Clef去了教堂,提着从对面酒巴里顺走的苦艾酒。西西里岛教堂的正墙坍塌压死了六十五位老太太,上帝以此为乐?不不不,他当然知道那个自称上帝的老头儿现在正蜷在笼子里还附上了数字编号,且目前为止他还算是个和蔼的老家伙。
87度的浓酒喝了两三口就见了底,他用力地把并瓶子掷向牧师讲台后的壁画,最后一口酒液喂了马厩里的救世主。
就像现在,大红色的消防车斜着砸穿了教堂的穹顶,和奇形怪状的骑士在废墟上躺了半秒又马上冲入战场。就是这样,西西里岛教堂拿不准也是这么塌的。Clef幸运地没有被任何大理石伤到,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去门口拽正在蠕动的Bright,把他塞进即将报废的车子里。他有些后悔,他应该把酒瓶子摔在这个神经病逃犯身上。
闹剧总是一波三折后以一个极荒谬或极平淡的结尾收场,好莱坞鲜有悲剧不就是为了让观众们不花钱找罪受吗?我们的主人公以他传奇的姓氏拖回了大群冲出既定赛道的野兽,可喜可贺,尽管他没有获得任何假期,仍在不平常的工作环境中过他的日常生活。
他仍在做梦,梦见巴黎歌剧院里有两个倩影,梦见燃烧的湖水,和一双血肉模糊的眼睛。他们的孩子已经会喊爸爸妈妈了。他推开银色金属的门,无所适从。
Clef想找点乐子,于是他去了343的收容室。“上帝”回忆起不好的往音,不明显地缩了缩脖子:“我已经不能再帮到你了,Clef。”他的手掌朝天摊开诉说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需要,343,我只是顺道来看看你。”蛇会吐信子分析环境的气味,他身体前倾,试图弄明白一些事。“我前两天去了教堂。我们就聊聊天。”
眯起的沧桑的蓝色眼睛相要看清楚谎言之父,Clef也不能确定他看见了什么,一片云雾,或是Kondraki的照相机里才有的模样。他不太愿意见到自己,不愿意见到这副谋杀了女神的面孔,他不会让别人有给这张脸摄像的机会,不让旁人有机会去揣测它染满殷红的模样。
所幸343有惯用的笑容,他耸了耸肩说你不会在那里看见任何东西。“如果可以,”老人微笑道,“我更希望你能带萄萄酒。”
与上帝的谈话并没有预想中令人愉快,但想来他也寻不着更好的消遣。早些时候他在Glass的建议下在办公室里养了很多绿植,试图从这些静默的生命中寻求灵魂的安宁。颤抖的叶片像血液一般在眼中沸腾,从某个迷蒙的梦中转醒后,提醒他的所做所为并非天意。不过一周他就把盆栽从办公室扔了出去。
于是Clef也迎来自己的终焉。他已不如年轻时矫健,记不住的脸上又刻了几道皱纹。他受不了看着身体日益衰败,退休后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腐烂。与其等待未知的结局,不如自我了断起码让最后一步为自己所愿。
用猎枪自杀的模样颇为滑稽,射杀了亲近之人的子弹飞过几个花开后又穿透他的后脑。唯一的不同或许是他的女儿没有见证这次死亡,以及短暂的剧痛过后万籁俱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