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冷启动
秦医生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思考着自己该收拾自己的哪些东西。
“这次一下在院里呆了三天啊,秦大夫?”走进办公室取东西的同事看到椅子上有些疲倦的秦医生,对着她笑了笑。
“嗯。”
同事取到东西后便转身走了出去,没有丝毫的停留:“那今天先快回家休息一下吧。这几天还真挺忙的……”
静静思考了一会后,秦医生起身提着自己的包也走出了办公室,并一路径直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楼外面,天已经开始变暗了。
这个时间开始天黑似乎有点奇怪,秦医生走在路上,随意地想着。秦医生并非没有车,她只是更倾向于走路,能够在锻炼身体的同时省去找车位一类的麻烦。更重要的是,一旦自己不再处于不能分心的工作状态后,她就会完全释放自己喜欢思考的天性——似乎她脑中总有无尽的事情让她去思考。秦医生平时在生活及工作中给人留下的印象多少都有些冷漠,但是实际上她本身并没有那样的个性。这只不过是她不愿意在那些对话中中断自己脑中的思考去做更复杂的回答罢了。尽管她明白自己不会——但在这种“时刻走神”的情况下开车,好像的确很容易出车祸。
不过仔细想想,最近不寻常的事情的确蛮多的。最近她总能感到自己生活周围发生着一些怪事,但仔细想的话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试图去网上、电视上的新闻里寻找蛛丝马迹的时候,却除了一些带有阴谋论色彩的帖子外什么都找不到。向来对阴谋论不感兴趣的秦医生一直对这类文章的内容感到有些好笑,但最近她却真的对这些只言片语的真实性感到了好奇。或许这本身就是最近的怪事之一吧。
不过在她看来,她所工作的医院,天津石菖蒲医院,就是一个阴谋论者们很好的把玩题材。尽管这所三甲民营医院设备技术完备先进,正面的口碑荣誉满载,但简单来说——秦医生总觉得这所医院的建筑里其实塞了两个医院。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详细一些来说,她感到除了她所工作于的“前台”石菖蒲医院外,医院大楼的深处还藏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后台”石菖蒲医院。
从刚开始就职的时候,秦医生就注意到石菖蒲医院里有一些带有卡机和门卫的门没有标明区域用途,并且自己作为工作人员也不能进入。而这些门后的区域,她估计占了四分之一个医院大楼那么大。更奇怪的是,这些门却被另一批工作人员们很自然地使用着——她询问同事,同事说不知道,是其他部门的地方;她询问了工作区域里几乎所有部门的工作人员,他们全都不知道。秦医生相信这个情况不止发生在她工作的区域,而是整个医院。这件事为她提供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材料。不仅是因为没人知道这些门后是什么,而是她时不时能看到一张张病床被一群不认识的医生护士护送进那些门后,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她都能感觉到医院里接受治疗的病患在增加,但是却并没有在挂号处见过那么多人——仿佛是这所医院在从深处向外吐出凭空产生的病人一样。更夸张的是,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病人所在的病房或重症监护室,大部分都有专门的保安把守。先不说为什么会这样,秦医生觉得单纯这些保安的数量对于一所医院来说就似乎太多了些,足够奇怪了。尽管医院表示这些在院内巡逻的保安是为了消除消防隐患及处理医患冲突等目的,但这个理由在无法停止思考的秦医生眼里显得有些苍白。
或许,这所庞大的医院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犯罪组织,有着另外一批设备与工作人员,在进行着非法医学研究,在为有权有势的人提供着非法医疗方案或进行着一些人体器官交易?
这些事对于秦医生来说都是不解之谜。尽管犯罪集团很恐怖,但是这并不是秦医生拒绝石菖蒲医院的高待遇不在那里工作的理由。况且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罢了,也许现实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离奇。
“您好,秦医生。”正当她进行着日常的胡思乱想时,秦医生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看起来很高级的黑色轿跑,而靠在其上的一男一女正在向她打招呼。
秦医生停住了脚步,因为职业原因毫不惊讶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认识自己的她不得不把自己注意力的一部分用于对话:“嗯,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其实等了您有一会了,”打招呼的男人不再靠在车上,直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手机一样的设备,迅速地操作了数下后将屏幕转向了秦医生,“请您注意看向这个屏幕。”
秦医生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不解便被男人的手机吸引了注意力:屏幕上迅速地闪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并且伴有不同的颜色变化。这些闪过的画面本应毫无意义,但是秦医生却止不住地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手机屏幕上,甚至连脑中无法停止的思考都逐渐慢了下来,直到完全停止。
虽然闪过的光让眼睛有些不适,但很快秦医生的全身都感到无比放松。就在秦医生感到无比疲惫,快要失去意识时,她隐隐约约听到这样一个声音:
“起作用了。”
秦医生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同时,她才注意到本来靠在车上的那个女人已经直起身来,并且一副要扑向自己的样子。很明显,从女人的表情来看,她已经知道秦医生清醒过来了。
转身,撒腿就跑。
跑过几个拐角之后,秦医生才发现那两个人根本没有来追自己。随后,秦医生特意多绕了几个弯才敢回家。
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想绑架自己吗?为什么?是不是真的和“后台”石菖蒲医院有关?秦医生一直到家都没有想出来。但比起就这样徒劳地猜测他们的目的,她主要在思考这种情况要不要报警。如果他们是想通过某种方式把自己迷晕进行绑架的话,那么一定是要报警了。但是她又担心犯罪集团在警察内部也有内应,自己报警会是徒劳的。
秦医生一边埋怨自己看了太多电视剧,一边试着从这件不寻常的事中把心情平复下来。我需要喝杯水,她想。懒得开灯的秦医生蹬掉了自己的鞋,随手把外套搭在衣架上便在半黑的家中走向了厨房。而就在她走进厨房门的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旁边有个人。
秦医生身体一抖,向一侧躲闪的同时迅速挥拳打向了男人的喉咙。有点措手不及的男人没能拦下这一拳,瞬间发出了痛苦的声音捂住了喉咙。打出那一拳后几乎一瞬间内,秦医生又抬起腿用膝盖狠狠顶向了男人的肚子。男人试着用一只手挡住攻击,但是从他发出的闷哼来判断他只成功了一半。
在完成对男人的进攻后,秦医生一边在口中重复着“我的天呐”一边后退了几步。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像是电影里一样熟练地击倒了男人而感到震惊,还是因为这个男人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家里。然而就在秦医生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之前的女人突然从后面控制住了她。秦医生一边呼救,一边试图挣脱女人的束缚。被击倒的男人连忙扶着桌子爬了起来,掏出手机开始给秦医生看那些闪来闪去的画面。
秦医生一边摇着头,一边用力地闭着眼,想要不去看男人的手机。
“她不配合……怎么办?”听面前男人的声音,他明显还没从瞄准喉咙的那一击中恢复过来。
“口令,用口令啊,快点。就是‘你因黑夜而感到恐惧’的那个。快点……”背后约束着自己的女人无视了自己的挣扎和呼喊,如此说道。
还没等秦医生理解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因黑夜而感到恐惧,因为此时你属于光明而非黑暗。”
这正是她自己的声音。
秦医生惊恐地睁开了眼,因为如果她闭上眼的话眼前将会是一片黑暗,而夜一般的黑暗是她最害怕的东西。不过遗憾的是,即使她睁开了眼,周遭的环境也有些昏暗——好在她立刻就被眼前的屏幕上闪过的画面所吸引了注意力,逐渐地失去了抵抗的力气与意识。模糊之中,她感到男人打开了灯,把她抱到了床上。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即使她浑身都没有力气,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睁着眼,不让眼前因为闭眼而重归黑暗。
随后,男人拿出了一个虚拟现实头戴式显示器一般的东西,套在了她的头上。一瞬间,秦医生的眼中充满了闪烁的图案,耳边回响着难以形容的声音。
外勤特工兼站点心理学专家秦花鱼微微哼了一声用手推掉了头上的设备,如同刚从一场长梦中醒来一般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秦特工醒了。”见到秦花鱼坐了起来,坐在床边的特工韩心语对卧室门外说了一声。
“真见鬼,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这辈子最长的梦……”秦花鱼用一只手捂着因为苏醒程序的副作用而发疼的脑袋,环顾四周后对着床边的韩心语以及刚走进来的特工陈子承说道,“我有些惊讶研究员艾……特工艾文萱竟然没有和你们一起来。”
在指代“特工艾文萱”这个人时,秦花鱼不知为何突然卡了一下——甚至差点把她叫成了研究员。真是奇怪的感觉,秦花鱼在心里思考道,或许这与自己被催眠时脑子里无法停止的思考一样,是长期催眠造成的又一个副作用?
“实际上,”韩心语回答道,“特工艾文萱已经在行动中失踪了。”
“噢,原来是这样。”秦花鱼把感官刺激装置递给收拾东西的陈子承,“她当时在执行什么任务?是在什么行动中失踪的?”
“说实话……不清楚。就个人来说,我也很想知道……但我们只是有一天突然就被通知,我们的站点主管在行动中失踪了。”
“呵,你们的站点主管……”秦花鱼突然笑了一声,“……总之她已经,失踪两周了?鉴于她自己……自己非要一个人同时占着站点的主管和副主管两把椅子……”秦花鱼说话有些断断续续,正如她发现自己有的记忆此时也显得十分混乱。
“实际上,特工艾文萱已经失踪一个月——准确一点说,31天了。”
“31天?那在这一个月里站点主管和副主管的位置就一直空着?”秦花鱼愣住了。
“是的……其实我们都清楚在时任站点主管及副主管都无法执行其职务的14天后,工作委员会就应该为站点安排新的主管和副主管了。但是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没有这么做……我们也是今天才收到对你执行苏醒程序的命令的。”韩心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使得秦花鱼也不得不离开床站起来,“所以,特工秦花鱼,鉴于现任站点操作主管兼站点操作助理艾文萱未能正常执行其职务已超过14天,工作委员会决定重新分配该管理层的职务,并任命你为Site-CN-06新的站点操作主管。”
“嗯,我明白了。不过……”秦花鱼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
“你们对我实施苏醒程序的手法也太拙劣了。陈特工你在街上就开始对我实施前置程序是怎么回事?是想让我直接晕倒在大街上吗?”
陈子承显得有些尴尬:“没有!我本来是想着在你倒下的一瞬间让韩特工扶住你然后我们一起把你抬进车里在后座做苏醒程序的,然后同时我们就可以直接回站点了。本来我们是想在医院1里就截住你的,结果耽误了一下……”
“顺便一提,”韩心语插嘴为自己辩解,“我从一开始就建议在住所里守株待兔的方案了。”
秦花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先回站点吧。”
秦花鱼站在Site-CN-06工作委员会的一间会议室中,看着眼前坐在会议桌另一侧的五位主副委员长。
“首先,恭喜你成为站点操作主管,特工秦花鱼。其次,工作委员会要在你上任的第二天就把你叫来,是为了向你汇报一些特殊情况。我们相信在你来到这里前就已经知道了Site-CN-06的前任站点设施操作助理,也就是特工艾文萱发生了什么。”坐在中间的工作委员会主委员长先开口,询问着秦花鱼。
“是的,我知道,我已经阅读过情况简报了。特工艾文萱于2月14日在行动中失踪。”
“你说的没错,但实际的情况要更复杂一些——”委员长将面前的文件调转了一下方向,从桌面推向了秦花鱼,“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怀疑特工艾文萱有极大的可能并非是单纯的在任务中失踪,而是对基金会进行了叛逃。”
拿起资料的秦花鱼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事,她完全没有想到这种情景。“她叛逃到了哪个组织?”
“我们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特工艾文萱投靠了其他的同行组织。但在特工艾文萱失踪的四天后,我们在市内的一座观察哨点被不明人员渗透了。五名驻留人员同样全部失踪,而哨点内的武器及技术工具也随之不翼而飞。自那之后,我们就不断有观察哨点受到同样的遭遇,并且我们的网络系统也在不断遭受攻击。其中一次攻击中,我们曾发现敌对信号试图用特工艾文萱的旧内网密匙进入我们的网络里来。除此之外,我们在对一所被渗透的哨点进行现场调查时,在闭路电视录像中发现了疑似特工艾文萱的敌对人物。所以我们怀疑,她并没有投靠其他组织,而是在自己另起炉灶挖基金会的墙角。在把你从你的自我催眠中唤醒前,我们曾试着组织过几次对特工艾文萱的抓捕行动2,但是全都无果而终……”
“所以你们把我从储备休眠人员中激活了,就为了帮你们抓她。”秦花鱼把文件丢回了桌子上。
“因为你曾和特工艾文萱一起工作过,而且你作为心理学专家应该对她的行为模式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秦花鱼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心理学家不是读心的法师,我以为你们明白这一点。”
委员长同样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即便如此,你仍是现在最有可能抓到特工艾文萱的人选。”
“那以我心理学家的分析来看,特工艾文萱没有理由会去做这种事。”秦花鱼面无表情地盯着委员长。
“你不要在这件事上太过情绪化,我们并不是单纯把你唤醒就为了让你开展一项叛逃人员的抓捕工作。客观来讲,你同样是我们选出目前最适合担任设施操作主管的人,对于叛逃人员的调查抓捕行动只是你的任务之一罢了。但是,我们在谈的是一件涉及到4级安全权限的人员叛逃,并且还有着发展出第二个混沌分裂者的潜在危险,所以事关重大,这件事不得不成为一个工作重心。”
在与对方对峙了数秒钟后,秦花鱼微微叹了口气:“我会先开展我的调查工作。首先我会对特工艾文萱的失踪展开调查,同时我会对观察哨点的渗透事件展开调查,如果我能确定特工艾文萱叛逃了的话,我会用尽全力对其展开抓捕的。你们……你们应该早些把我唤醒的。”
“不好意思,因为这段时间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人员选择也需要仔细斟酌,所以耽误了一段时间。”委员长重新坐回了他的椅子上,双手交叉,“以及我相信你对特工艾文萱的调查不会得到其他结果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早日开展对叛逃人员的抓捕工作。届时为了方便抓捕行动可以使其丧失行动能力,但一定要保有意识,以方便我们后续的审讯。”
“……我明白了。”
“那么,我们要说的就是这些了。目前的证据表明特工艾文萱仍在天津市内积极活动,这些信息你会在详细报告中看到的。祝你工作顺利并早日抓到她,主管。”委员长的脸在其交叉的双手后,浮出了一个微笑。
坐在新的办公室里,秦花鱼沉默地盯着桌子上收集来的各种资料,最终叹出一口长气。“让我看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都做了些什么。”
01: 爱蒂塔计划
今天是特工秦花鱼成为Site-CN-06站点操作主管的第六天。
在两年前,秦花鱼还只是一个部门主任,并且常常与那时的站点主管产生不愉快。直到有一天她对站点主管终于忍无可忍,选择了从站点内辞职,调转到了Site-CN-06的外围设施进行工作同时作为其某个科研项目论证过程的一部分。直到六天前,她才重新回到Site-CN-06,再次成为一名正式的编制内基金会员工,并且因为“混蛋前任主管”的失踪成为了站点的新主管。
成为站点主管后,她拥有了存取大部分资料的权限——比起以前,现在的她几乎能够知道一切她想知道的秘密了。几乎。
作为Site-CN-06的站点主管,秦花鱼发现有些事不仅仅是她“能知道的”,而是她“必须知道”的。比如她开始着手管理的这个站点正长期面临着在职人员不足的问题,站点内部存在着许多奇奇怪怪的额外编制与隐藏区域,这个站点甚至有着自己的心脏如此等等。不管怎么说,作为站点的最高指挥官必须要对自己管理的站点有着完整的认识,而这正是她这六天来一直在做的事情。
除此之外,就是对现在身处的这间办公室的前一个主人,那个“混蛋前任主管”特工艾文萱的离奇失踪进行调查。准确地说,是调查特工艾文萱的可能作为其背叛基金会诱因的经历。
就职的第二天,秦花鱼就被Site-CN-06的最高监督管理机构工作委员会3 告知了特工艾文萱并非是单纯行动中失踪,而是叛逃了的消息,并被给予了对其进行抓捕的任务。尽管一开始她不太相信特工艾文萱背叛了基金会,但这既然是工作委员会作出的判决,最后她还是以“特工艾文萱已经叛变”作为前提开始了调查。
的确,特工艾文萱有时候是个混蛋,有些无赖而且常常无理取闹,但特工艾文萱对基金会的忠诚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并且在秦花鱼看来已经当上了站点主管的她根本没有什么叛逃基金会的理由。
尽管这么说,作为站点心理工作人员的秦花鱼上一次亲自给特工艾文萱做忠诚评估已经是差不多两年前了。在这两年间,一直在外围设施工作的秦花鱼对站点内部的消息一无所知。所以她不知道特工艾文萱究竟经历了什么,或知道了什么,会选择背叛基金会。
而更重要的,秦花鱼想搞清楚她叛变的目的。为何一个身居高位的基金会4级特工会莫名其妙背叛基金会?而且根据工作委员会告诉她的信息,特工艾文萱叛逃后并没有投靠任何相关组织,只是在不断流窜于天津市内对Site-CN-06进行骚扰。不管怎么说,抛下基金会站点主管的位置,尝试去建立第二个混沌分裂者的想法也太愚蠢了。
这事情调查起来真是令人头疼。这个人的人品在个人角度看来似乎不那么好,但其在这两年间的工作量却出乎秦花鱼意料的多。尽管如此,秦花鱼还是很快在特工艾文萱在职时经手的一系列工作中找到了一条线索,一个多次以不同字体在不同工作记录中出现的关键字:“爱蒂塔计划”。
如果秦花鱼没有记错,爱蒂塔计划是一个和其他平行世界的基金会进行技术交流的计划,启动的时间大概在2014年。由于秦花鱼当时的工作并不怎么需要从这个计划受益,于是乎她也就没有对这个计划太过在意,再加上自己在当上站点主管之前的这两年都在站点的外围设施工作,秦花鱼对爱蒂塔计划的了解可谓少之甚少。但她知道特工艾文萱倒是一直对这个计划十分上心,后来还按照工作委员会的指示专门为这个计划组建了一个“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秦花鱼看到这个委员会现在已经被正式写入站点部门的编制系统了。奇怪的是,按照记录这个计划在2017年5月就已经由于某些安全问题被冻结了,而时至今日这个计划的委员会却仍然存在,并且在部门分类上发展成了独立的直属特殊部门。而爱蒂塔计划被冻结的原因则是——
“ 需要AE-146号信息存取权限。”
秦花鱼盯着屏幕上的红字,有些吃惊自己作为站点的主管竟然这么快就权限不够用了。先抛开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个特异权限而且自己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权限的问题,秦花鱼发现不管她怎样试着绕过这道权限锁,她都会得到一样的结果:“需要AE-146号权限”。即便是她能找到的最末枝的文件(通常有着最低限度的保密监管力度),能看到的对于爱蒂塔计划冻结原因的描述也只有“恶性事故”这四个字。
所以爱蒂塔计划冻结的原因现在也是个谜了,秦花鱼叹了一口气。但感到头疼的同时,她感觉自己似乎找对了方向。
2014-08-20 Site-CN-06“爱蒂塔计划”正式启动
2015-01-01 特工艾文萱成为Site-CN-06站点操作主管
2015-02-14 特工艾文萱在站点工作委员会的指示下组建Site-CN-06爱蒂塔计划委员会
2017-07-17 爱蒂塔计划发生恶性事故
2017-08-01 爱蒂塔计划委员会正式冻结“爱蒂塔计划”
2017-10-02 特工艾文萱重组爱蒂塔计划委员会,并且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工作不再透明
2018-02-14 特工艾文萱失踪,并随后被工作委员会判定为叛逃人员
秦花鱼看着自己从可查阅资料中整理出的爱蒂塔计划相关事件与特工艾文萱职位变动的时间轴,将目光落在了2017年3月2日特工艾文萱对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重组上。关于这次部门重组,秦花鱼找到了一个相关的保密文件。奇怪的是,其存取要求为基金会4级安全权限,而不再是AE-146权限了。这代表着,秦花鱼在这次调查中终于有一个可以点进去看的保密文件了。
……收回以上人员委员会成员身份及权限。除此之外,禁止通过附录文件①中记录的站点人员对委员会所发出的加入申请。
这似乎是个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内部文件,记录了爱蒂塔计划委员会在重组时对其成员所作出的变动。看起来爱蒂塔计划委员会在这次重组中剔除了相当一部分其成员,并限制了一部分Site-CN-06站点工作人员加入委员会的权利。
但为什么这个文件的存取要求是基金会通用4级安全权限,而不是爱蒂塔计划委员会专用的权限?大概是当初编写者在设置权限要求的时候勾错了吧,秦花鱼猜测道。
如果有什么地方不懂的话,你就去问问委员会的副主席王德渊好了。
看到这一句明显不应该出现在正式文件里的文本,秦花鱼突然感觉这个文件的保密权限设置可能不只是选错了那么简单。
——特工艾文萱 2018,02,03
看到文件最后的署名,秦花鱼突然感到刚刚用眼睛看到的那句话其实是特工艾文萱用嘴亲自在自己耳边说的。文件的署名日期是2018年2月3日,大概是特工艾文萱失踪的十天前。
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真的2017年爱蒂塔计划委员会重组时的文件,这是特工艾文萱故意留下只有Site-CN-06内拥有4级安全权限的人——站点的操作主管才能看到的东西。随后秦花鱼意识到,特工艾文萱多半在当时就已经猜到自己失踪后工作委员会会找自己来接替她的位置了,并且……会对她失踪的情况进行调查。
所以说这基本上就是特工艾文萱专门给秦花鱼留下的内容。
秦花鱼简单的搜索了一下“王德渊”这个操作员标签,发现研究员王德渊是Site-CN-06的现任科研部门主任——而他的这个职位还是两年前从辞职的秦花鱼手里得到的。
秦花鱼将文件中提到的“附录文件①”保存到了自己的电脑里,随后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
“秦主管,咖啡?”研究员王德渊递给了秦花鱼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秦花鱼接过了咖啡,与研究员王德渊一起坐到了员工休息室里的一张桌子旁。
“首先祝贺你回到站点里进行工作,以及你成功在这两年里用亲身实验验证了你的科研计划的可行性。其次,恭喜你成为了站点的主管。”研究员王德渊微微笑了笑,给出了一个让秦花鱼十分满意的对话开局。
作为一个同样进行着科研工作的人,这是她回到Site-CN-06内部以来听到的最满意的祝贺。
“谢谢。我知道你最近很忙,所以我也感谢你能够抽空来找我。”
“哪里的话,主管召见,我耽误了三天才回应,我该道歉才是。而且我预测,很快我就可以彻底清闲一段时间了。”较为年长的科学家向自己的年轻上级打趣着。
“那么我就直入主题了。我正在调查特工艾文萱的失踪,并且对爱蒂塔计划的相关事宜非常感兴趣。关于爱蒂塔计划和爱蒂塔计划委员会,你有什么值得报告的事情吗?比如导致爱蒂塔计划冻结的‘恶性事故’是什么,爱蒂塔计划委员会在2017年3月重组的目的,以及为什么爱蒂塔计划委员会在爱蒂塔计划冻结后仍然存在,并且在过去的一年里消耗的资金几乎是整个Site-CN-06资金总支出的一半?”
“啊,是的。爱蒂塔计划。这么多问题,看来您在上任的第一周里就没有闲着啊。一开始节奏就这么紧凑,真的没有问题吗?”研究员王德渊似乎没打算回答问题的样子。
秦花鱼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办法,毕竟刚坐进主管办公室的第二天就被指派了这个紧急任务。况且,我也想不拖泥带水地早点摆脱这个麻烦的事情。总之,你能不能给这些问题提供回答?”
“理论上来说,可以的。但是我没有想到您会一下子提出这么多问题,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为您准备一个有条理的回答。比起休息室里的咖啡,我知道一家咖啡厅的咖啡很值得去品尝一下。”研究员王德渊从他白大褂的内兜里掏出了一张咖啡厅的名片,放在桌上推向了秦花鱼。
秦花鱼拿起了名片,瞥了一眼之后将其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晚上八点,是这家店里气氛最好的时候。”说到这里,研究员王德渊的将身子向后靠了靠,“或许您刚回来还察觉不到,但是您到时候就会明白,这里的氛围,太差了。”
“虽然十分简短,但我认为这是一次愉快的会面,主管。”还没等秦花鱼充分理解研究员王德渊的上一句话,后者就已经端着自己的咖啡离开了休息室。
02: 委员会与委员会
“你们在监视我?”秦花鱼沉着脸,冷冷地盯着电脑的显示屏上方内置的摄像头,盯着可能存在于这个摄像头另一侧的监视者。
“请不要误会,秦花鱼主管。工作委员会要为Site-CN-06内所有人员的工作质量及效率负责,所以对站点员工的工作进行监管评价是必须与正常的。”语音通讯的另一头,传来了60岁上下的工作委员会委员长的声音。
秦花鱼努力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怒火:“无稽之谈。什么样的工作质量监管会详细到仔细研究我的每一条资料存取记录,监视我在工作中与哪些人员进行了会面?”
“我重申一次,秦花鱼主管。工作委员会没有针对你进行行动上的监视,我们只是恰巧注意到了你对爱蒂塔计划赋予了额外的不必要关注罢了。从你最近几天对爱蒂塔计划进行的调查,到与相关负责人员进行会面,这些行动与你现在的首要目标毫不相干。”委员长说话的声调几乎没有起伏,让本就生气的秦花鱼又莫名听出了一股无名火。
“首先,这是我抓捕工作的一部分去了解揣摩叛逃者的叛逃原因与叛逃目的;其次,我相信我作为Site-CN-06的站点主管去了解本站点的任何一项科研项目都不奇怪,也和你们没有关系。除此之外,我想见谁你们也管不到。”
“我们有必要再次提醒你,你的首要任务是去对一名叛逃的4级基金会人员进行抓捕,秦花鱼主管。一名训练有素的4级叛逃人员随时都能够使基金会遭受非常严重的损失,因此对于其的抓捕行动应避免任何形式的拖延与非必要的步骤。我们希望你能把工作重心放在实际的抓捕上,而非意义低下的理论性工作。一旦在逃的特工艾文萱对基金会造成进一步的损失,上级对Site-CN-06的评价及印象将会极大地降低。到时候,这个责任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承担的。”尽管语调没有起伏,但秦花鱼还是能听出委员长加重了话里每个“4级”的读音。
承担你个先人,秦花鱼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自己才上任十天左右,明明在把她当作抓捕特工艾文萱的工具放到站点主管的位置来以前就自己尝试了一个月都没有一丝成果,真不知道这群连正常说话都做不到的后座司机有什么权利在她头上这样指手画脚。
“总之,既然要我给你们抓人,那我就要按照我自己的节奏来。如果你们觉得我的能力不足以胜任我现在的这个职位,那请你们趁早另请高明。”反正本来在被他们当作工具人叫回来之前,秦花鱼在石菖蒲医院工作得还算蛮自在的。
然而,委员长似乎也没打算给秦花鱼一个好脸色:“我们会的,秦花鱼主管。我们会的。尽管我们一直认为你是执行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但现在看来我们的估计可能的确有偏差。如果必要的话,我们会找其他更合适的人员取代你的。”
秦花鱼直接挂掉了音频通讯。现在看来,工作委员会的那群老头似乎比特工艾文萱还要混蛋。
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六点半。想到一个半小时后自己要去约好的咖啡厅里找王德渊,秦花鱼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大概是因为预感到他能给自己提供许多有用的信息吧。但不管怎么说,还有一个半小时呢。
秦花鱼在电脑上打开了从三天前发现的特工艾文萱专门给她留的文件中下载的“附录文件①”:一份拥有着某种意义的名单,记录了556名Site-CN-06在职工作人员的操作员标签。根据其母文件的描述,这个名单是爱蒂塔计划委员会黑名单一般的东西:被记录在该名单里的人员不得加入爱蒂塔计划委员会。
这几天来,秦花鱼也在一直研究这份名单中所记录的站点人员,试图找出某种规律来。但到目前为止,秦花鱼仍没有一点头绪。她试着查询了这些人的人事资料,十几份资料看下来后除了“曾任职于Site-CN-06”、“于2002-xx-xx调往天津市新建实验性站点”这类模版式的自动编辑资料内容是基本一样的外,这些人事档案完全没有其他类似于违规记录的相似内容。除此之外,这些人唯一算得上共同点的地方也就是大部分人都在Site-CN-06建成后就开始在这工作一直到现在,并且年龄偏大。但因为其年龄快到退休年龄就索性将其拉入黑名单的道理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秦花鱼甚至一度认为这只是一份特工艾文萱因为其恶趣味而随机捏造的黑名单,唯一的意义就是用来耍自己。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万一是真的呢。
实际上,这个想法提醒了秦花鱼:自己从发现这份特工艾文萱预留给她的文件,到研究文件里的这份名单,再到去找王德渊询问信息的行动,都是在特工艾文萱的预料之中。或者说,她的这些行动根本就是她按照特工艾文萱给她留下的指示采取的。
秦花鱼一时想不出特工艾文萱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是为了引导自己一步一步向着她提前设计好的方向行动,最后在不经意间成为她在站点内部的内应?还是说,她有一些事情想要告诉自己,但是却没有办法直接给自己留个文本文档?又或者,她只是在叛逃前夕感到无聊,便随手弄了这些把戏来故意困扰自己?
无论怎样,秦花鱼决定先谨慎地按照着特工艾文萱的设计走下去,看看能否得到更多信息的同时随机应变。
但如果真是她想要告诉自己什么的话,秦花鱼心想,那是不是代表着工作委员会口中所谓的“特工艾文萱的叛逃”有一些蹊跷的地方?
似乎每次找到一条线索之后,都会得到更多的问题。秦花鱼微微叹了一口气,关掉了名单。
今天也没有研究出什么名堂。
正如王德渊所说,这家咖啡厅的气氛的确很不错。店内温柔的灯光让人能够清楚的看到桌椅过道的布局,但又给人一种昏昏沉沉的放松感。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香气的店里,小声地进行着属于自己的谈话。
在简单地为二人点了两杯咖啡打发走了服务生之后,王德渊从衣兜中掏出了两个小盒子,并将其中一个放在了秦花鱼的面前:“现在,请跟着我的动作。”
王德渊打开了自己的小盒,取出了里面的微型耳机将其塞到了自己的右耳中,并将盒子里另一件创口贴一样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喉咙处。秦花鱼迟疑了两秒,随后同样取出了自己面前小盒里的东西。佩戴的时候才注意到,原来那个创口贴一样的东西其实延伸出了一条黑色的细线,向下连接到那个作为容器的小盒。
等秦花鱼佩戴完成后,王德渊又拿出了一个音箱一般的小立方体,并将其放在了桌子的中央。随着王德渊按下立方体上开关的一瞬间,秦花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耳边突然安静了下来。从周围其他客人的窃窃私语声到店外传来的微弱的城市噪音,全部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秦花鱼下意识地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发生。只不过秦花鱼不经意间察觉到几乎是在王德渊按下立方体开关的一瞬间,他背后一名原本一直背对着他靠坐在椅子上的独行客人巧合般地突然换了个姿势。
秦花鱼看向王德渊,他对着自己举起了自己的小黑盒,并按下了其侧面的按钮。这时秦花鱼才注意到这盒子的侧面有一个开关。
打开小盒子的开关后,秦花鱼的耳机中传来了王德渊的声音:“技工部4做出来的新玩具。这还只是个原型机,但在这种环境下能达到的效果已经很让人满意了。它能将周围的环境内所有声音的强度降到最低,也就是说我们坐在它周围既听不到外界的噪音,也不用担心别人能够听到我们的谈话。不过这样的话,即使面对面我们也很难听到彼此的声音。”说到这里,王德渊指了指自己的右耳,“只能依靠特殊的无线设备进行通话了。”
“令人印象深刻。”秦花鱼留意到她和王德渊只要有一个人在说话,立方体上的指示灯就会从绿色变为闪烁的黄色,并在在发言结束后变回绿色。
“那么,秦主管,关于您可能存在的疑问,”王德渊将双手十指交叉,放在了桌子上,“我决定告诉您一些有关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事情。既然您现在已经成为了Site-CN-06的站点操作主管,您一定已经了解了近年来Site-CN-06一直都在面临的问题——人手紧缺。”
“我知道。由于部分异常的影响与局部CK级现实重构事件的发生,Site-CN-06内驻扎的工作人员数量只有正常编制状态下的约2/3。人事部门的告示就在站点内网最醒目的地方。”
“是的。Site-CN-06现阶段正常的人员编制数量为3190人,而现在站点内的驻站工作人员只有大约……”
“1970人。”秦花鱼接上了王德渊的话。
“是的,这是人事部门所公布的数字。我想知道在您看来,Site-CN-06的人员损失数量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呢?”
“……是。”秦花鱼沉默了一会,发现自己的确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由于工作委员会一直在无孔不入地催促她处理有关特工艾文萱的事,导致秦花鱼完全没有去调查到底是什么事故导致Site-CN-06竟损失了近一半的人员。
“是的,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个损失数字太夸张了。Site-CN-06自建成以来的确发生了不少事故,但根本没有什么记录在案的事故能够瞬间夺走三分之一的站点人员。”
秦花鱼的脑中突然冒出了“恶性事故“四个字。
“而事实上,”王德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Site-CN-06的确没有发生过能够一下夺走一半站点员工的事故。就算是四年前情形十分恶劣的七二九事件5在相比之下也仅仅导致了不到四百名站点人员的死亡,这个数字距离一千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到这里我想反问一句,您知道爱蒂塔计划委员会有多少名成员吗?”
秦花鱼还在思考王德渊所说的“没有这样的事故发生”的话。“嗯?我想,大概,几百人吧。”
“的确,‘爱蒂塔计划委员会’这个名字指代的并不仅仅是那个由寥寥数人组成的决策委员会。实际上,它指代的是整个以该委员会为中心的指挥体系所形成的实体。由于爱蒂塔计划的独特性与其相关技术、相关事宜的复杂性,爱蒂塔计划委员会在诞生之初就是一个拥有子部门的大型特殊部门。而在特工艾文萱于2017年将爱蒂塔计划委员会进行重组后,其彻底成为了一个隶属于中国分部,内含明确下层结构的大型独立实体。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把现在的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看作是存在于Site-CN-06内部的另一个专门用于处理爱蒂塔计划相关事宜的站点。”
秦花鱼皱起了眉头。
“而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具体成员数量,是1149人。”
“什么——你在开玩笑吗?”事情又一次出乎了秦花鱼的意料,由于她对这句话在音量上的控制有些失败,立方体上的指示灯闪烁得似乎十分绝望。
“当然,这1149人并不包括在我们之前谈到的1970人里。也就是说,Site-CN-06根本没有损失其三分之一的人员,而是其有三分之一的人员将自己封闭在了设施的更深处,在其他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着自己的工作。我想,这下您能理解为什么爱蒂塔计划委员会会花Site-CN-06这么多钱了。我们在进行的工作,大部分都非常具有挑战性。”
秦花鱼盯着桌面,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信息。
“你是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副主席。”秦花鱼突然开口确认道。
“是的,没错。”
“我猜,特工艾文萱则是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主席。”
王德渊点了点头。
“你们想干什么?”秦花鱼突然抬头询问王德渊,却发现他正在用微笑和手势指示以为自己聋了的服务生先将二人的咖啡放在桌上。
王德渊将秦花鱼的咖啡送到了她面前,并喝了一口自己的:“没有什么,爱蒂塔计划委员会只是一直在做分内之事而已。”
“爱蒂塔计划已经被冻结了。”
“但其附属工程项目并没有。除此之外,爱蒂塔计划的冻结只是代表着我们不再和其他平行世界交换技术了,并不代表着我们停止了以爱蒂塔计划为契机而发展起来的针对平行世界的研究。这些内容,其实您在爱蒂塔计划的计划文件中就能了解到。”
“我没有AE-146权限。敏感事务办公室6在昨天拒绝了我的获取申请。”
听到这里,王德渊莫名笑了笑:“没有办法。尽管被叫做特殊部门,但说到底敏感事务办公室在系统中也只是一个隶属于工作委员会的下设部门罢了。而至于工作委员会……工作委员会只是想利用你抓到艾文萱罢了,他们并不愿意让你深挖有关爱蒂塔计划的事。”
“所以关于特工艾文萱的叛逃,你都知道什么?”到现在,秦花鱼所得到的信息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甚至,她的一些认知已经遭到了完全的颠覆。
“简单来说,她只是中了黑枪罢了。”
“什么?”
“尽管他们的突然行动令我们有些措手不及,但整体上来看,我们仍占有优势。”
“不要在那里自顾自地说一些令人疑惑的话。”尽管她像之前一样一时间无法完全理解王德渊的话,但这次秦花鱼不需要理解就能从这句话中嗅到一股危险的味道。
“总之,您只需要知道所谓‘特工艾文萱对基金会进行了叛逃’这件事并非属实便是了。”
“所以,你是说工作委员会发布了假信息?我凭什么相信你?”秦花鱼根本没有心思去喝她的咖啡。
“您并不需要。实际上,我相信即便您按照工作委员会的期望继续开展对艾文萱的抓捕行动,也不会对这个事件的最终结果产生什么影响。这次谈话进行到这里,已经差不多该结束了。由于现在我们还无法确认您的立场,所以我并不打算告诉您更多有关她现状的信息。当然,还是最基本的信任问题在作祟。您不一定相信我所说的,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将所有事情向您全盘托出是合适的。但是如果您真的想知道更多真相的话,我在早些时候已经将您登记为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成员了。这样的话,您会自动获得AE-146权限。尽管这个操作迟早会被工作委员会察觉到,但AE-146说到底是属于爱蒂塔计划委员会,他们不能收回我们给你的权限。我相信,有了这个权限后您能找到许多值得一看的东西的。”
“特工艾文萱在哪?”
“现在的话,福建。但很快就会回来了。”
秦花鱼愣住了,她一直以为特工艾文萱还在天津——正如她得到的情报以及这几天来特工艾文萱在天津留下的行动痕迹所表明的。“她在福建干什么?”
“去寻找……”特工王德渊顿了一下,“Site-CN-06的秘密。”
“我该把你抓起来进行问审。”
“不用担心,赋予您爱蒂塔计划委员会成员身份的操作已经暴露了我在爱蒂塔计划委员会副主席的身份,很快就会有人来抓我——只不过您不一定能审问我就是了。我之前说过的有关‘氛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在那座站点内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工作委员会与敏感事务办公室的监控之下。最后,正如我说过的,您可以不相信我今晚的话,但是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您会看到在Site-CN-06和Site-CN-06之间,究竟谁站在正确的一方,而谁是真正的叛徒的。”
秦花鱼莫名打了个激灵。
沉默了不知多久,秦花鱼再次开了口:“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是特工艾文萱所做安排的一部分。”王德渊回答得很干脆。
又是一阵沉默。
“我想,是时候结束我们的谈话了。原型机的电池已经快用光了,我们的确没剩下多少可以谈话的时间了。”看着立方体的指示灯,王德渊对秦花鱼发出了提醒。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秦花鱼想要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但王德渊却已经关掉了立方体的电源。
“请您先自己回去吧,秦小姐。我留下来结账。”
秦花鱼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有时候人们会由于眼睛望得太远,而忘记了脚下结实的地面。”迈步离开前,秦花鱼听到王德渊的背后如此说道。
03: Site-CN-06
李博士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戴上了放在一旁的眼镜。把置物架上的纸质文件夹夹在自己腋下,他走出了狭窄的员工盥洗室。
出身于清华大学的李,原本是打算归家助力家乡发展的。但是通过一次偶然的机遇,李了解到了基金会的存在。基金会令人吃惊的先进技术水平勾起了李的求学心,他将基金会的邀请当作一个加深自己学识造诣的机会接受了下来。
尽管李在加入了基金会后对科学技术的了解的确比以前高了不止一个层次,但他却一直对自己所在的工作站点里的气氛与思想感到奇怪。李坐在桌旁,看着食堂的墙上贴着的各种大字标语——明明已经是1990年了,这些横幅给人感觉却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如果要做一个客观的评价,李认为站点的主管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太过于有野心了。基金会的科技的确是要比外界先进,但是他最近这几年审批的各种工程计划和研究项目中,大多数比起“科研”更适合用“幻想”来形容。正因为如此,在站点用那些以谬论为基础的科研项目浪费了难以计量的资源后,上级在三年前决定对这个站点进行废除(尽管有着李这样的研究员在进行着有意义的研究)。而不愿就这样接受废除指令的站点主管向上级保证了将会在三年内对站点进行整顿重组,用这样的方式避免了站点被废除的命运。然而,这三年下来李并没有感觉到站点里有什么变化。
但李并不认为这个站点被废除是坏事,毕竟他也希望能够到一个气氛更正常一点的站点去工作。反正一直都在脚踏实地的做研究,如果这个站点被废除的话他大概也会被调到其他站点去继续他的研究吧。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可能不会再有机会从爱蒂塔计划受益了。虽然他只是在几年前在自己的研究项目中在技术上间接得到了这个技术交换计划的帮助,但是那已经足够让他感到爱蒂塔计划的先进性了。可惜,站点和站点研究部门的管理层不知道精神有着什么问题,将这个计划变成了他们“大跃进”的口号和浪费更多资源的理由。
无论如何,李知道只要他保证自己头脑清醒,到哪里他都有机会发挥自己的价值。
而李不知道的,是此时站点内大部分的门都已经被锁死,而通风系统正在向外排放某种气体化学制剂。
在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的鼻血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早餐上之前,李就倒在了他的餐盘上。
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是秦花鱼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离开了Site-CN-06两年的她一被调回来就当上了站点的主管,并且被指派了抓捕她叛逃了的前任的任务。而在随后的调查中,她又发现Site-CN-06内部似乎已经分裂成了两个对立的势力,在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上角逐着。更糟糕的是,被夹在中间的她有些不清楚到底哪一方的立场和行动是合法的,尽管“即使她完全不知道这些事,也不会对结果产生影响”,某人如此说过。
但既然自己已经成为了Site-CN-06的站点主管,她决定认真承担起主管的职责。她应该知晓Site-CN-06内的任何异常,并且做出对站点、对基金会最有利的决策。内部分裂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虽然自己是被工作委员会当作工具人放到这个位置上的,但秦花鱼刚刚才反应过来其实自己根本不需要受工作委员会的摆布,她有权调查自己想调查的任何事情。
王德渊昨晚在咖啡厅没有骗她,至少在给予了她AE-146权限这件事情上。这时再去简单浏览一遍爱蒂塔计划的文件,秦花鱼才发现之前她能够看到的内容和文件的全部内容比起来就像是最无关痛痒的书籍封面一样。
而反观工作委员会,始终在极力避免秦花鱼对爱蒂塔计划进行接触,并且在不断催促她到实地动手抓捕特工艾文萱。的确,一个4级人员叛逃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态,但是冷静下来想想,工作委员会近期的行为也有很大的疑点。
Site-CN-06在最初作为一座实验性研究站点建成时,其内部的管理体系也尝试了与其他大部分站点所不同的系统:对于大部分的基金会站点来说,站点主管即是站点的最高管理者、指挥官。有的站点可能会下设副主管的职位,之后就是站点的各常规部门。在这个站点管理体系外,存在着其他处于基金会整体结构图中更高级的地位,例如伦理道德委员会及o5议会这样的部门或指挥者,不受单个站点管理体系的约束。而Site-CN-06在常规的站点管理体系外,另外设置了名为“工作委员会”的特殊监督部门,通过监督保证站点的工作质量及各管理层的人员安排以辅助站点主管的工作。由于Site-CN-06的站点主管及副主管都被允许在成为主管后继续执行科研或实地外勤工作,所以工作委员会在某些方面分担站点主管的工作,并且会在站点同时缺少主管及副主管时临时完全取代其位置。
初届工作委员会是由Site-CN-21在Site-CN-06建成之始组建的,自那之后工作委员会的每个新成员都是其自己以未知的评判标准选出来的。在Site-CN-06正式投入运作最初的十年里,工作委员会的另一个职责是对这座新型实验性设施的运作与发展价值进行持续的评估,颇有Site-CN-06与中心指挥站点之间联络人的感觉。尽管现在Site-CN-06已经不需要再被当作潜力未知的孩子做评估了,但工作委员会在大家的心中似乎还是以前那个代表着上级的庞然大物。
尽管Site-CN-06的站点主管通常是由工作委员会任命的,但这只是工作委员会在按照上级留下的标准维持指挥系统的运作而已。单从站点主管与工作委员会在Site-CN-06内部的指挥系统中如同君主和宰相一般的关系来看,秦花鱼完全没有要受工作委员会摆布的理由,工作委员会也完全不应该在没有合理理由的情况下干涉她的工作。
而秦花鱼知道,工作委员会是有着一份主管人员候选名单的,这代表着只要他们想,工作委员会随时都可以用名单上的下一名候选人来填补站点主管位置上的空虚,这大概也是特工艾文萱能够确定秦花鱼会在她之后当上站点主管的原因。但奇怪的是,工作委员会在站点同时缺少主管及副主管的第15天就该提拔新人站点主管了,但是工作委员会却在特工艾文萱(她是当时唯一一名在职的主管)失踪后的整整一个月才将秦花鱼从人员储备中唤醒。对于额外的这两周时间,考虑到候选人名单的存在,工作委员会所谓“被其他事情耽误了人员筛选的进程”的借口明显不成立。
并且一开始秦花鱼就在怀疑工作委员会对特工艾文萱做出的“叛逃人员”的指控。
话虽这么说,秦花鱼还无法单凭这些理由和目前从爱蒂塔计划委员会副主席那里了解到的信息认定工作委员会就是王德渊口中的“叛徒”。毕竟,如果工作委员会和爱蒂塔计划委员会这两者之间真的有一方背叛了基金会的话,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任意一方所提供的信息肯定都会不遗余力地指认另一方是叛徒。
无论怎么说,没有足够的调查就没有足够的发言权。秦花鱼又一次点开了爱蒂塔计划的主体文件,决定再仔细研究一下这个极有可能是两个委员会意见不合的起源点。
爱蒂塔计划,就是借助于爱蒂塔平行连接器,从而与其他平行世界基金会进行技术交流以提升基金会科技水平的计划。
爱蒂塔平行连接器可以在各平行世界间本身之外的未知空间中创造出一块来自各平行世界的物质都可以由唯一的通道进入的中立空间;当来自不同平行世界的物质由唯一的通道离开这片空间时,他们将分别回到自己来自的平行世界中。该空间被命名为爱蒂塔空间。
当然,这些内容秦花鱼已经知道了。
再往下看时,SCP-CN-146,这样一个编号走进了秦花鱼的视线。如果没记错,CN-146号异常只是一个凭空出现的收容室罢了,在其门后的内容因为其异常性质无法被查明。Euclid分级,放着不管基本无害。这在基金会所收容的数千个异常中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秦花鱼立马就在一份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内部报告中明白了所谓“无害的收容室”只是一份蹩脚的掩盖文档罢了:
离SCP-CN-146的形成已经过去了744个小时。
简单地来说,SCP-CN-146是000号爱蒂塔空间7由于未知原因坍塌后形成的一个产物,其可以被定义为一场位于各平行世界间能够引发平行世界相撞造成现实重叠或泯灭的平行世界风暴。该平行世界风暴正在向外辐射着部分不属于当前世界且来源未知的物理法则,造成部分现实发生了异常。
目前,尽管有着极其危险的异常性质,但SCP-CN-146的状态似乎已趋于稳定,并发异常的范围也已被现实稳定设备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内。
看着“极其危险的异常性质”,秦花鱼突然想起了一个名叫“建在医院正下方的Site-CN-06不得收容Keter级别或过于危险的异常项目”的笑话。
除此之外,应Site-CN-06工作委员会的要求,所有无关人员将会被进行记忆删除及认知误导,且所有与该平行世界风暴(CN-146号异常)有关的项目都将被进行严格的情报限制,以“减少该异常对站点士气的影响”。持有AE-146许可的人员允许对该平行风暴保留完整的认知。
怪不得自己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有关爱蒂塔计划发生的那个“恶性事故”的资料。不过为什么工作委员会会在这件事上这么插一脚?的确,秦花鱼现在看工作委员会的眼光已经带有了偏见,但她真的想不出SCP-CN-146的存在能对站点的士气产生什么影响。没错,这个被叫做“平行世界风暴”的东西听起来很不稳定,很危险(还有一丝幼稚),但这份报告已经很明确地指出了“SCP-CN-146的状态似乎已趋于稳定,并发异常的范围也已被现实稳定设备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内”,所以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才是。SCP-682或许比这个玩意还要更加危险,也没见有本部的专员跑过来给他们所有人做记忆消除以保证士气。
不对,如果本部真的来人给他们做了记忆消除的话,自己的确会不记得呢。
总之在对工作委员会要求的这次大规模内部记忆消除行动的原因做出合理的假设前,工作委员会先给秦花鱼发来了音频通话的请求。
一接通,工作委员会的委员长就开始了毫无起伏的念经:“秦花鱼主管。站点的科研部门主任由于被发现在昨日进行了违规的系统操作,现在已经被敏感事务办公室及安保部门实施了抓捕。所以,你需要重新选拔一名新的科研部门主任。除此之外,关于特工艾文萱的——”
“有线索表明特工艾文萱已经流窜到了福建省。我已经在今天早上联系了流动站和在那附近的Site-CN-19,请求了他们对抓捕特工艾文萱提供必要的帮助,我们在这里只能先等他们的好消息了。”然而,此时的秦花鱼并没打算让他念完。
“什么,福建?”秦花鱼竟然在委员长的句话里听到了很明显的惊讶,“她怎么……秦花鱼主管,请立刻……我们会立刻派遣‘初期防疫’8到那里进行确认的。如果此事属实的话,你就不用再担心此事了。”
“等等,为什么要派遣‘初期防疫’?首先,福建省离我们那么远,我们对当地的情况根本没有足够的了解,我们只需要委托当地站点来执行抓捕行动,然后在这里提供信息上的远程协助就够了;其次,现在我们连研究员艾文萱在福建的哪个城市都不知道,派机动特遣队过去有什么用?”秦花鱼停了一下,换了一个问题,“Site-CN-06在福建省有什么重要资产或者正在进行的重大计划吗?”
大概这就是特工艾文萱一开始会去福建,和工作委员会的老头们会突然如此激动的理由吧。
“不,那里并没有什么。我们只是担心让其他站点的人来抓捕Site-CN-06的叛逃人员影响不太好罢了。”
影响?什么影响?这种情况下先把叛逃人员抓住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委员长随即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们担心其他站点办不好这件事。”
秦花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正当秦花鱼打算在双方的沉默中悄悄挂断音频通话的时候,委员长再次开口道:“秦花鱼主管……无论如何,请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爱蒂塔计划委员会……是一个在我们的盲区生长起来的错误。尽管它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没什么的小部门,但他们是Site-CN-06瞬间损失一半员工的罪魁祸首。知道我们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残部在特工艾文萱的庇护下戴上了没有人能看透的面纱,夺取了站点的许多资源,并将自己藏在了站点的深处来筹划一些难以形容的恶行。特工艾文萱曾是我们进一步调查他们的唯一机会,却不料她抢先一步进行了叛逃。爱蒂塔计划委员会基本上就是特工艾文萱的同党,以及今天被捕的王德渊就被发现是特工艾文萱在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副手。”
“那你们本来是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才告诉我这件事的?”
“我们不告诉你此事是为了让你能够专注在抓捕特工艾文萱的任务上。由于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目前还没有什么大动作,所以我们认为暂时没有必要让这件事使你分心来处理站点内部的事。总之,请千万不要相信来自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信息。伪造的文件,虚假的理由,他们根本不能信任。我们才是站在基金会,站在全世界的一方。”
秦花鱼突然想到,这几个老头刚刚才根据来自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信息向福建派遣了一支特遣队。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了的话,我要去任命新的站点科研部门主任了。”
“没有了。暂时没有了。”
随后秦花鱼直接挂断了音频通话。
04: 久别重逢
挂断了来自工作委员会的音频通话后,秦花鱼猜她大概可以不用再担心特工艾文萱的事情而去做自己想做的调查了。“你就不用再担心此事了”,这是他们自己说的。
于是,秦花鱼开始继续阅读她还没读完的报告:
负责有关爱蒂塔计划的工作期间,我注意到了一些值得令人注意的地方。在站点的数据库里,某个一般不会有人涉足的扇区中,竟然有相当一定数量的,包含着关键字“爱蒂塔计划”的文件,而其原始的记录时间竟都远在Site-CN-06于2002,03,04建成的时间之前。而在进一步的调查中,发现这些文件似乎都来源于基金会另一个位于中国东南部的已废弃站点。然而,当调查进行到这一步之后,却变得寸步难行:工作委员会总是会出现,并以“SCP-CN-146引发的无意义现实重构异常”为由截断调查进一步深入的道路。
看到这里,秦花鱼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微微惊呼了一声。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之前被她忽视了的细节——
“曾任职于Site-CN-06。”
没错,就是这个。重组后的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黑名单里记录的每个人员的人事档案中都有的一句话。
其实在当时读到“曾任职于Site-CN-06”的时候,秦花鱼就已经感觉有些奇怪了。为何一个Site-CN-06的在职人员的履历要写“曾”在Site-CN-06任职?
除非世界上还有着另一个Site-CN-06。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您会看到在Site-CN-06和Site-CN-06之间,究竟谁站在正确的一方,而谁是真正的叛徒的。”秦花鱼的耳边突然回响起了这样一句话。
当Andrew Boom博士接到来自“游侠9”的通讯时,他正在Site-CN-02的一场庆功宴上后悔自己刚刚在“楼上”吃多了。Boom博士本身是在Site-CN-02作为临时生物学专家给某个研究项目做顾问的,但是他每天在Site-CN-02的生活基本只由睡觉,吃饭,参观Site-CN-02外围设施10,以测评为理由免费体验Site-CN-02外围设施服务,以及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骚扰Site-CN-02忙碌的站点主管组成。事实上,每天他还会做一件事——在有空的时候走进研究室,在电脑上替大家点一下“保存“或“执行”。
而今天是研究的最后一天,因为当Boom博士按照惯例在电脑上点下“执行”时,计算机演算出的结果与理论预期完全匹配。Boom博士喜极而泣,激动地祝贺着自己以及其他研究员作为基金会科研人员终于又攻克了一个难题。随后,大功臣Boom博士开心地与其他人一同参加了科研组举办的庆功宴,却又很快发现自己有些缺乏胃口。
谢天谢地,你终于要走了。Site-CN-02的主管如此解脱道。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去福建度个假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Boom博士坐上了前来接他前往“游侠”的运输机。
十分钟后,回到“游侠”上的Boom博士看着面前机动特遣队“初期防疫”的任务指挥官,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抓个人而已,我们有‘风暴蝴蝶11’和本地站点的支援就够了,你们为什么非要跟过来给‘游侠’增加负重量?”
“十分抱歉,但这是Site-CN-06工作委员会直接下达的命令,我们只能按照命令执行了。”“初期防疫”的指挥官也显得十分无奈。
“工作委——唉,算了。中国这么多站点就六号站每次破事最多。算了算了。”Boom博士不再和特遣队指挥官浪费时间,开始寻找“游侠”上最近的卫生间来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到底谁把这玩意建这么大的?”
秦花鱼摁下了回车。
这已经是秦花鱼的第六次尝试了。在此之前,她还试过“老Site-CN-06”、“旧Site-CN-06”这样的关键字,但是她仍然无法在资料库里找到任何有关历史上存在过另一个Site-CN-06的资料。
秦花鱼感到十分不解。那份报告里明明说找到了许多编辑时间远早于自己脚下的Site-CN-06在2002年被建成之前的文件,但是她现在却什么都找不到。难道自己理解错了?
也许这正是工作委员会口中所说的“来自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虚假信息”。或也有可能,工作委员会早就对站点的资料库动了手脚。
总之,秦花鱼这个方向上的调查仿佛又陷入了困境。
由于整座设施内的电力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被切断,两支特遣队的队员们花了不少的力气才打开了面前这扇只开着一道小缝的厚重防爆门。
Boom博士将自己的手电筒照向了门内,一边看着“风暴蝴蝶”的队员们探查门后的情况一边询问身后的人:“我们进来多久了?”
“三十六分钟,博士。”
“到这个深度氧气水平怎么样?”
“空气中的氧气还很充足,空气整体质量也没有问题。除了灰尘有些多之外,直接呼吸就可以。”
“那就好。我可不想在不知不觉间活活憋死或者被莫名其妙毒死在一个废弃了几十年的站点里……”
这时,一名特遣队员从防爆门内跑到了Boom博士面前:“主管,我们在里面发现了有其他人经过的痕迹,是最近留下的。看起来他们通过另外一个途径绕过了这扇门,但他们接下来的足迹果然指向了档案室的方向。”
Boom博士带着身后的其他特遣队员们走进了防爆门:“好。叫所有人检查好他们的枪支,仅限使用麻醉弹。”
“还有一件事,主管。从地面上留下的脚印来看,对方至少有七个人。”
“正常。谁会自己一个人跑到这么阴森的地方来。我们也往结构图上档案室的方向走,保持警惕,注意背后,不排除这些脚印是陷阱的可能性。”
秦花鱼想到去找一名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员工,并亲自把想问的事情问清楚。但这时她才发现,她在Site-CN-06上下根本找不到一个人事档案里写着“爱蒂塔计划委员会成员”的人。看来真的是全都躲起来了啊,秦花鱼叹息道。
她知道的唯一一名爱蒂塔计划委员会成员,王德渊已经被工作委员会找理由抓了起来,并且禁止被任何人探访。
“真是见鬼。”想到特工艾文萱从以前开始就总是给自己在各个方面添麻烦,秦花鱼就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隐蔽,隐蔽!”看着在拐角被突然射倒的队友,特遣队指挥官瞬间警惕地靠在了拐角旁的墙上。
Boom博士皱起了眉头,抽出自己手枪的同时让其他特遣队员把倒在走廊上的两个队员拖到安全的地方。“初期防疫”的指挥官掏出了一台拐角型热成像夜视仪,把仪器的摄像头对准了走廊的另一头。
“三个……不,五个人。有搭建好的掩体,看来已经等我们很久了。”这是“初期防疫”指挥官的话。
“他们两个伤势怎么样?”这是“风暴蝴蝶”指挥官的话。
“生命没有受到威胁,但是失去了战斗力。对面使用的也是麻醉弹药。”这是给中枪的二人检查伤势的特遣队员的话。
“那还等什么?直接开干吧。”这是不想再浪费时间、给自己的手枪装上了麻醉弹的Andrew Boom的话。
在接下来的五十分钟里,震耳欲聋的枪声回响在双方对峙的每一个房间,闪烁的火光照亮了两支特遣队推进到的每一条走廊。
在联系了流动站协助抓捕特工艾文萱的第三天下午,秦花鱼就收到了来自“游侠”的通讯请求。
“很久不见了,Andrew Boom主管。”
“不好意思,你是哪位来着?啊,我知道你是六号站现在的主管,我只是不记得我以前见过你。”这是Boom博士的回复。
“你不认识我大概也很正常。我认识你是因为你在这里担任站点主管的那几年,我也在六号站点担任站点心理学专家的职位。
“喔——原来是这样,也对。”
在发现自己曾经的上司完全不认识自己后,秦花鱼决定直接向对方询问正事:“Boom主管,你这次联系我是为了通知我你已经找到了特工艾文萱的踪迹吗?”
Boom博士挠了挠脑袋,歪着头对秦花鱼说:“没……其实我们已经完事了,‘游侠’正在回京津冀的路上。哦不,天上。”
“完事?意思是你们已经找到了特工艾文萱?”
“嗯。”Boom博士很平静地回答道。
“那你抓到她了吗?”
“这个倒是没有。因为你没有告诉我们艾文萱还有一群武艺高强的保镖跟着她,我们的提前准备有点不足。‘风暴蝴蝶’和‘初期防疫’两个特遣队派出的小队都尽力了,但最后还是让艾文萱给跑了……”
“跑了?那与她一块的人呢?”
“嘶,我想想啊……这个,好像也没抓到。”
沉默是此时的秦花鱼。
“那……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她的?你们只过去了两天而已啊。”
“在一个废弃的基金会设施里啊,你们的‘初期防疫’给指的路,我们第二天路过就进去看了看,结果看了看就看到艾文萱了。”
秦花鱼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废弃设施?你知道那个站点曾经的识别编号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你们的特遣队给指的路你们自己应该知道啊!”
“那……虽然有些突然,但请问你在Site-CN-21有没有认识的人?”
“呵,哪一个CN站点的饭我没吃过?我的意思是,作为流动站点勤劳的工作者,我在中国的每一个站点都有人情,二十一号站也不例外。在这一点上,当初决定发展流动站点真的是我最棒的决定。”Boom博士看起来似乎很自豪。
“那么,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秦花鱼向Boom博士投去了期待的眼光。
“那我得先知道是什么。如果你要请我回六号站的话,我得多考虑考虑。因为你们那楼上是医院,没什么意思。”
“你能不能拜托你的朋友在Site-CN-21的资料库里,查询一下有关Site-CN-06的、在二十世纪中下叶的纪录?”
“啊?六号站不是零二年的时候才建成的么,二十世纪的时候能查到个屁。”
“……拜托你了。就这样查一下然后告诉我结果就好。”
“行吧,那我叫人去查一查,如果有结果的话就让他直接发给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感谢流动站点对本次抓捕行动的配合,以及你的人情。”
“没事。对了,你们要不要福建的特产?我们可以在飞过天津的时候给你们空投点。”
“……不用了,但还是感谢。”
“行,那我回去找莉莉12玩去了。”
秦花鱼没听懂Boom博士的最后一句话,但是她也根本不打算弄明白。
——废弃设施内,五十分钟后,战斗结束。
Boom博士双手插兜地站在特工艾文萱边上,看倒在地上的她挣扎着翻过了身。
“你们怎么这么能打,明明只有十几个人却花了我们快一个小时的时间。”
特工艾文萱虚弱地笑了笑,打在了纤维防弹衣上的麻醉弹头没有将完整剂量的麻醉剂送入她的体内,导致她现在有些半昏半醒:“他们……可都是精锐。那么轻易就被打光……我岂不是会……很没面子。”
Boom博士歪了歪头,“防弹衣加白大褂,你这是哪个世界的潮流混搭?”
“……你这个在白大褂里穿运动服的……有什么资格说我……”特工艾文萱说话断断续续,“而且……这是她喜欢的穿法……”
“她喜欢的穿法……”Boom博士语气中刚刚的那份散漫不知何时消失了。
“是的,她喜欢的。”特工艾文萱发出了一声苦笑,“到现在,你也已经无法想起她的代号了吧……”
“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Boom博士冷冷地低头俯视着躺在地上的特工艾文萱,“他们说你叛逃了。”
“那你……相信吗……嗯?”
Boom博士沉默了一会。“不要让她因你而蒙羞。”
特工艾文萱突然挣扎着举起了握着枪的右手,试图把枪口指向Boom博士;Boom博士一脚踢开了特工艾文萱的手,并顺带踢飞了她手中的手枪。
“我只问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Boom博士踩着特工艾文萱的右手微微弯下身,眯起眼睛盯着对方,“她一辈子对基金会可是忠心耿耿。如果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那就不要让她蒙羞。”
“我……永远也不会……”特工艾文萱的声音似乎有些梗塞。
“那就好。”Boom博士移开了她的脚,直起身转向了等在一旁的“风暴蝴蝶”指挥官,“所有‘初期防疫’的人都在后面查看伤员吗?”
“是的,我们没让他们跟过来。”
“那好,”Boom博士拔出了自己的手枪,回头对着特工艾文萱的肚子射了两枪:“把特工艾文萱和她的人都扛回‘游侠’,让他们搭个便车。我们能收工了。”
05: 世界的叛徒们
今天是张雪静到医院做透析的日子。
尽管在天津有着很多能够给她做透析的医院,但是她还是选择了石菖蒲医院。不仅是因为这家医院离她家最近,还因为她很喜欢这家私立医院的气氛,以及医生们温柔的扎针技术。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石菖蒲医院的门外停了好几辆警车。警察们站在自己的警车旁,不知道是在等待进一步指示还是在寻找着什么。
张雪静绕过警察们,走进了石菖蒲医院的大门。但一进门,她就能看到两名警察正在和医院的保安说着什么。尽管石菖蒲医院里随处可见的保安们总是让她感到十分安全,但她还是感到自己的右眼皮莫名跳了起来。
而就在她刚走到扶梯边上的一瞬间,她不详的预感灵验了。
令人胆寒的枪声,突然倒下的警察,陷入恐慌的人群。
自从秦花鱼拜托Boom博士帮忙调查历史上的另一个Site-CN-06已经过去了快一周,但是她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在这一周里,本来自特工艾文萱失踪后就一直在进行的针对Site-CN-06网络的进攻突然彻底停止了。秦花鱼的调查也彻底陷入了困局,没有人知道特工艾文萱去了哪里,或是最终投靠了哪个组织。
突然,秦花鱼的电脑响起了提示音。瞥了一眼电脑后,秦花鱼的内心突然激动了起来。
是一封发送自Site-CN-21的匿名加密邮件。
点开邮件之后,“Site-CN-06 (1968-1990)”一行字赫然映入了秦花鱼的眼帘。
她深吸了一口气。
1968年,实验性收容研究站点Site-CN-06建成于中国东南部福建省福州市。该站点的职责为“在执行正常收容站点职责外负责高新收容技术的研究”,其建设发展目标为“为了日后进行接替成为区域主要站点”。
1977年6月,鉴于Site-CN-06的工作表现不如预期,基金会决定放弃Site-CN-06原定的发展目标,将其视作次要站点进行发展。
1987年2月12日,由于在最近几年进行了大量意义不明的科研项目及实验项目并给基金会造成了大量的经济及资源损失,基金会决定在一年内完全废除Site-CN-06,并将其资历不合格的人员全部进行记忆消除后辞退至外界社会。
1987年4月,Site-CN-06向上级提出了“在三年内重组结构、整顿人员、重新开始”的申请。
1987年5月,Site-CN-06的“三年重组”申请被通过,其预计将在1990年5月完成站点的重组。
1990年2月21日,Site-CN-06内部爆发了严重的传染性生物危害泄露,Site-CN-06将自己与外界进行了完全封锁,并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1990年3月18日,在基金会原定采用极端措施对Site-CN-06进行净化的三天前,Site-CN-06解除了自身的封锁,并宣称已经完全清除了生物污染。其中六成站点人员在泄露事故中丧生,剩下的站点人员中有数名科研人员失踪;基金会撤出了存活的Site-CN-06站点人员,并将Site-CN-06的建筑结构进行了废弃与封存。
1990年4月,基金会对Site-CN-06生物污染事件的存活人员进行了安置。
尽管这封邮件只有这么短的篇幅,但秦花鱼却从中得到了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然而不只柳暗花明,秦花鱼桌子上一颗显眼的指示灯也在此时亮了起来。
是站点安保部门拉响了紧急事态警报。
安保部门刚发起通话请求,秦花鱼就将其接了起来:“发生了什么?站点被入侵了吗?”
“不是的,主管,”站点安保主管的声音仍然沉着稳定,“是我们的外围设施。石菖蒲医院受到了不明武装人员的袭击,我们的外包保安人员已经全部撤离了。”
“武装人员?”秦花鱼有些不明白。在中国哪来的武装人员?还是说这些武装人员是拿刀武装的?那为什么要拉响紧急事态警报?难道是相关组织发现了Site-CN-06的位置?
“是的,武装人员。今天早上的时候,有一些警察到医院来调查,说是有人报警医院受到了恐怖袭击。根据闭路电视,就在警察快要离开时多名持枪武装人员突然开枪击倒了医院里的警察。随后这些武装人员就和医院外剩余的警察交上了火。而根据我们在上面的特工的报告,现在医院里的持枪人员只有我们被当作恐怖分子而被警察集火的自己人,真正的恐怖袭击者失去了踪影。”
“那现在呢?”
“大部分平民已经被疏散了,但仍有一部分和医院的外包职工在医院深处不敢移动;但是现在警方已经围在医院外面了,而且正在试图攻进医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秦花鱼感到一阵头晕。“叫我们的特工开火反击,但是只许用麻醉弹头;立刻叫上面的站点人员带着医院内部的敏感仪器及文件撤回站点内,同时叫所有还在医院里的特工搜索入侵者的踪迹。还有,叫人看好医院屋顶的那几架医疗直升机,这次不要再把他们弄丢了。”
“明白,我已经命令他们使用麻醉弹还击了;但是警察们使用的是实弹,并且已经击伤了我们好几名特工。”
“那立刻把伤员也撤下来!我现在去外勤部门的3号行动指挥室,到那里等我。”秦花鱼咬了咬牙,关掉了电脑上的邮件离开了主管办公室。
“还是没有入侵者的踪迹吗?”秦花鱼站在Site-CN-06的3号行动指挥室里盯着摆满了石菖蒲医院闭路电视画面的大屏幕,询问在一旁指挥站点安保人员与特工拖延特警的安保主管。
“仍然没有,但是警察对我们推得越来越用力了。基本上所有在医院里与基金会有关的东西都被搬回到站点里了,要不要让最后一波抵抗的特工也撤回站点里?”
“不行,见识到了我们特工的武器的警察肯定不会见不到人就收队的,我们必须得让他们相信他们已经抓住了恐怖分子。这样,立马枪毙几个换好衣服的D级人员然后把他们的尸体运到医院里,先让我们的特工伪装成恐怖分子被警察击毙了的假象。然后让他们全部撤回站点。对了,找几把最烂的武器塞到那些尸体的手里。虽然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天津地区出现的恐怖分子……总之掩盖措施先这样做吧。”
“明白。那关于那些真的恐怖分子怎么办?”
“优先加强站点内部的防范措施。既然他们不见了踪影那我们在石菖蒲医院里的首要任务是先让警察相信他们已经击毙了恐怖分子,其他的后续处理等枪战平息下来之后再去考虑;这些恐怖分子不可能就这么直接消失在我们眼皮下的。所以你们一定要注意站点内的安保,不要让任何人趁乱混进来……”
说到这里,秦花鱼突然想到了什么。
“快,快把他送到医疗站去,他腹部中弹了!”一出电梯,医护人员就连忙推着一张担架床跑向了站点里最近的医疗点。
看着在床上痛苦挣扎的特工,艾文萱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愧疚之情。随后,她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和其他医务人员分开、闪身走进了站点的深处。
走出工作委员会的会议室,艾文萱扶着墙不知道在走向哪里。然而刚走没多久,她就发现本来空无一人的走廊中突然有一把枪正对着她的头。
“哎呀,很久没见了,阿秦。”
秦花鱼用标准的持枪姿势瞄准着艾文萱的头,“的确,许久不见。”
艾文萱试着走向秦花鱼,但是却被命令了“不许动”。
“说实话,我没以为你能这么快弄明白是我来着……看来我有点低估你了。”艾文萱张口对秦花鱼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这不重要,你这个神经病。叛逃了基金会之后又突然这样出现在站点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做我们一直在做的……当然是,保护世界……”说着,艾文萱靠着墙跌坐在了地上。
这时秦花鱼才注意到艾文萱的手一直捂着自己腰的右侧,而她白大褂在腰后的部分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艾文萱?怎么回事?你怎么了?”秦花鱼明显没有料到这个情况,有些迟疑自己是否应该放下枪上去查看她的伤势。
“没什么,只不过是,在背后中了同一个人的两次黑枪而已……但是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达到了目的。”艾文萱放弃了按压自己的伤口,松开了满是鲜血的手,“所以你果然,还是没有相信我叛变了啊。不然的话,不管是因为公仇还是私怨,你都该毫无顾忌的开枪了……”
秦花鱼没有回答,但是她也没有放下她的枪。
“我不确定王德渊有没有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因为我告诉他透露给你多少信息应该取决于你在这个事件中的行动倾向,而且我决定将部分情报透漏给你的目的本来只是为了让你产生疑惑从而打乱工作委员会的节奏……”艾文萱干咳了两声,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不过你可以把枪放下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告诉你了吗,其实爱蒂塔计划与Site-CN-06的纠葛其实比你想象的还要早。”
“你是说在福州的那个Site-CN-06吗?”
艾文萱的神情明显有些恍惚,说话逐渐变得有气无力起来:“是的,福建,这个你也知道了。所以‘初期防疫’,是你派过去的吗……我还以为是工作委员会……”
“派遣‘初期防疫’的的确是工作委员会。但是,你是怎么从他们手下逃出来的?”
“其实我并没有……但应该,也差不多吧。我有我自己的特遣队陪着我,所以我还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艾文萱笑了笑,随之而来的又是几声咳嗽,“我有一支特遣队……虽然规模很小,但每个人都是精锐。他们是直属站点主管的战斗特遣队,虽然平时你看不到他们,但他们会在你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别担心,等我死了,这些都是你的……”
“真是见鬼!”秦花鱼骂了一声,收起了手枪蹲在艾文萱的身边开始帮她查看伤势,同时准备用对讲机呼叫医疗人员。
“不……不用了。”艾文萱努力地抬起手,把秦花鱼举起来的对讲机推到了一边,“经过了我今天所做的事情……经过了我所做的一切,我本来就已经没有命再接着活下去了。”
“阿秦,秦花鱼……听好……Site-CN-06是世界的叛徒,而我们是他们的继承人,脚下则是他们的遗产。”艾文萱闭上了她的双眼,努力地想用她失去血色的双唇说出什么,“但是,没有人说过,继承遗产的同时必须要继承遗愿……对吧?你可真不错啊,秦花鱼。恭喜你,当上了站点的主管……”
秦花鱼在一瞬间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一声“谢谢”。
“我真的好好努力直到最后了……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Sanity……”
伴随着最后一颗眼泪,她终于永远地松开了她牵着这个世界的手。
06: 从过去直至未来
秦花鱼站在王德渊的身旁,盯着不远处那具黑色的墓碑,微微叹了一口气。
“感到遗憾吗?”王德渊在一旁说道。
“还好,她人也就那样吧。”秦花鱼轻轻地说。
特工艾文萱的死,以及她死前的一些话,在某种意义上给秦花鱼留下了更多的疑问。
约两个月前,Site-CN-06内。
看到特工艾文萱吐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秦花鱼用对讲机呼叫了来替她收尸的人,随后冲向了工作委员会的会议室。
不出所料,工作委员会的五位委员长已经全部死在了那间灰色的会议室中。主委员长的手中还握着一把防身用的手枪,而额头上则有一个弹孔。
秦花鱼注意到会议室的桌子上整齐地放着一摞纸质文件。文件的纸看起来已经很老了,但是上面的文字还依然清晰。
七分钟后,常规囚犯关押区域。
“现在,给我完整地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秦花鱼让随行的安保人员等在囚房外,自己则走进去将那一摞老旧的文件丢到了王德渊牢房里那窄小的桌子上。
“啊,来自上一个Site-CN-06的文件。”王德渊看着桌上的文件,短暂地沉默了一会。“这么说来,她没有去Site-CN-21。这些文件,你看过了吗?”
“她杀掉了工作委员会的全部委员长,我哪里来的心思读这些东西。”
“那么,那孩子……她死了吗?”
“百分百。”
王德渊似乎有些悲伤地笑了笑。
秦花鱼敲了敲那窄小而可怜的铁桌,试图让王德渊集中注意力:“现在,把所有的事情解释给我听。”
“好,没问题。”王德渊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囚服,“我们从旧Site-CN-06说起。”
“上一个Site-CN-06,同样是用于理论验证而建成的实验性站点,而他们的任务是‘在执行正常收容站点职责外负责高新收容技术的研究’。不同于当时单纯用来存放收容异常的设施,亦或是其他用于先进自然科学研究的科研站点,Site-CN-06的机能是专门开展关于‘针对已收容异常,以已知异常为基础,并适用于其他同类型未收容异常的有效科学收容技术’的研究。简单来说,就是将所有已知异常和已掌握的收容技术进行科学分类,最后建立一个对所有异常通用的‘异常收容方法论’系统。与此同时,如果在建立这个理论的过程中发现缺乏某一方面的有效收容方法的话,就对此进行研究。但是随着人类社会整体科学技术的进步,以及人类对世界的未知疆域的进一步探索,基金会发现的异常越来越多,特性也越发的复杂。于是,这使得Site-CN-06建立理想中的通用‘异常收容方法论’系统的任务越发的困难。”
“到这里,关于那个Site-CN-06另一件不得不说的事,是他们人力资源的质量。在Site-CN-06建成的时候,中国国内的形势十分混乱,这使得立足于中国的基金会中国分部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考虑到绝大部分中国分部的人员都来自中国本地。尽管在当时的主要站点,所有中国分部的人员都有着良好的组织素养或有着来自本部的指导人员,但对于其他次级或新建的站点来说……人员的组织素养教育还没有那么普及。那时次级站点的站点主管大多只是有过管理经验的人,当地的底层政府官员,或名不见经传的企业家。在接受过一定的基金会组织教育后,就坐上了那把‘主管’的椅子。Site-CN-06的主管就是其中之一,他对技术能力的极限没有明确的概念,并且丝毫没有外勤经验,不像现在的主管是从下层工作一步一步升上去的。他只知道下指标,把站点当作一个企业来经营。”
王德渊停顿了一下。
“于是,到了Site-CN-06发展的后期,意识到建立通用‘异常收容方法论’系统正在变得越来越不现实,中国分部决定减少对这个‘高投入,低回报’的实验性科研站点的支持,将其作为次要站点来建设。然而,这个决定让Site-CN-06的站点主管感到十分不快,他认为Site-CN-06急需拿出一批‘业绩’来以重新赢得上级的重视。就在这个时候,一扇从未被人注意到的门出现在了Site-CN-06的内部。”
“通向爱蒂塔计划的门。”秦花鱼突然反应了过来。
“是的,那正是通往000号爱蒂塔空间的门,爱蒂塔计划的人巧合般的将连接这个世界的门开在了曾经的那个Site-CN-06里。然而,了解到爱蒂塔计划之后的Site-CN-06并没有将这件事报告给上层,他们把这件事当作了自己翻身的机会。的确,他们从爱蒂塔计划里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知识,但对于他们那时候的技术水平,他们从计划里获取的大部分技术都是无法理解、无法验证的。但即便如此,对Site-CN-06自身技术极限没有概念的站点主管重新批准了一批曾经由于技术限制而无法实行,但现在有了爱蒂塔计划的帮助便有了可行性的工程计划。当然,这个想法是没有问题的,爱蒂塔计划的确是极佳的‘助推器’,但实际上,那时的Site-CN-06却根本连‘火箭’都不会造。缺乏对先进知识的充分理解,这些复活过来的工程计划到后期仍然不可避免地变成了吞噬资金的无底洞。等到了1987年,基金会对Site-CN-06造成的资源浪费的忍耐到达了极限,在他们看来,这个站点已经完全失去了科学思想,在固执地进行着一些天方夜谭的计划。于是,中国分部决定将Site-CN-06作为一次失败的尝试在一年内彻底废除。”
秦花鱼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Site-CN-06的研究员发现了平行宇宙与现实类异常之间的关系。为了避免你在理解上产生问题,我将把他的理论简单阐述为‘平行世界间的相互影响能够导致现实类异常的产生’。而当他发表了他的这个理论之后,站点主管看到的却是‘想办法隔绝其他平行宇宙对世界造成的影响,就能够从根本上消除现实类异常’。不愿接受自己管理失败的Site-CN-06站点主管向上级提出了‘在三年内重组结构、整顿人员、重新开始’的口号,使Site-CN-06暂时免受了将被废弃的命运,为这个站点取得了三年的挣扎时间。于是,他们开始研究要怎么样才能做到隔绝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影响。我不知道您是否有了解我们这段时间以来对平行宇宙学的研究,但即使是由现在的爱蒂塔委员会对平行宇宙开展的研究,也进展十分缓慢。所以,那个Site-CN-06想要完成他们的研究简直就是白日梦。很快,两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们仍没有研究出一点真正有用的信息。而随后的一段时间里……”
王德渊开始粗略地翻看着桌上的一摞文件,“我们其实现在还无法确定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Site-CN-06内相当一部分的人变得十分极端。可能是他们在研究中遇到了某种辐射,或是来自其他毫不相干的异常的影响,他们在研究上遭受了无数的挫折之后,决定换一个方向:既然无法想出如何隔绝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影响,那么就索性把其他平行世界全部消灭好了。就这样,他们又开始了对‘如何逆向利用从爱蒂塔计划里学来的技术消灭其他平行世界’的研究。而就在又一年的失败碌碌无为中,Site-CN-06用来挣扎的最后一年很快就过去了。这个站点的孤注一掷失败了。到这个时候,Site-CN-06大部分的人员都想快点摆脱这个‘负债累累’的站点,除了那些坚信自己能完全消除现实类异常的疯子。一直以来,Site-CN-06的管理层都在控制对于他们研究的信息的传播,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计划。而就在快到上层对Site-CN-06做价值评估的日子时,Site-CN-06内部突然发生了一场严重的生物危害泄露事故。”
秦花鱼接上了对方的话:“一场人为的事故?”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在事故中活下来的那批人某种意义上成功通过这场事故避免了上级对Site-CN-06内部的调查以及其他人会泄露他们秘密的可能性。自那之后,他们便一直在等机会重新开始他们的研究,完成他们的目标。巧合的是,当他们等到了2002年,一座新的‘实验性站点’建成在了天津,她的编号则是从另一个废弃站点回收来的‘Site-CN-06’。”
“所以,你是说其实Site-CN-06的工作委员会的人都是上一个Site-CN-06的人?”Boom博士在听了这段很长的解释后,小声地做出了提问。曾在Site-CN-06担任过高级管理层人员的他十分惊讶于这些他初次听说的事情。
而他这次是来给艾文萱做葬礼上最后的送行的。
“是的,上一届工作委员会的全部成员都是来自旧Site-CN-06的人。Site-CN-06已经取缔了工作委员会这个部门,而对于其他的那些旧Site-CN-06成员,我们也做了自己的处理。”秦花鱼回答道。
“见鬼,那这群人有点恶心……感觉就像是一老头儿把自己女儿玩死之后看到别人家有同名的小萝莉又管不住自己的手了一样。这个比喻好像有点问题……我的意思是,算了,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不理解,我也不想理解。”
换回了自己正常制服的王德渊将一张权限卡交到了秦花鱼的手里,很认真地对她说:“特工艾文萱曾钦定过由你来当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的下一任主席。不过当然,当时的原话是‘如果没问题的话’。”
秦花鱼接过了那张塑料卡片,观察了一下后收了起来。
“现在,请让我带你去爱蒂塔计划委员会真正的地盘看看。”
“真正的地盘?”秦花鱼紧紧跟在王德渊的背后。
“是的,Site-CN-06里藏起来的那1149人一直带着的地方。”
“说到这个事情,你们为何不直接除掉工作委员会?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是‘我们’,主席。工作委员会一直是Site-CN-06里最权威的部门,我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向上层对他们做出指控。而如果我们在缺乏证据与理由的情况下强行除掉他们的话,谁也没有办法保证我们在最后不会被上级停摆或永远失去在明面上运作的机会。不过好在,我们也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没有办法直接干掉我们,而是一直用特遣队的封锁和我们对峙,试图压迫我们妥协。”
“爱蒂塔计划委员会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
“一项名为‘现实湮灭导弹’的技术……是我和一个很有才的年轻人徐千惠一起主持的一项研究。当时站点里还有许多人认为这个东西太危险而和我们产生了很大的意见分歧,我直到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工作委员会会在那次学术争端中支持我们。除此之外,就是旧Site-CN-06的遗产。”
“旧Site-CN-06的遗产?”
“也就是通向000号爱蒂塔空间的门径……虽然现在变成了CN-146号异常。最初在不经意间发现这个门径的时候,其实是发现了一部没有标明在站点结构图里的大型电梯。而这部电梯所通向的,是站点结构下方深处的一块区域,就是所谓的C-E2区域。顺便一提,那里现在已经改名叫Π-6区了。你知道的,Site-CN-06里那些‘不存在’的区域都是Π字头。”
“所以我猜,我们现在就是要去Π-6区了吧。”
“是的,没错。一开始,我们以为整个处于地下更深处的C-E2区域都是凭空出现的异常。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工作委员会不想他们的小动作被发现而已——结果入口还是被发现了。七二九事件之后,一名工程人员在检查站点结构受损状况时无意间发现了那台不存在于站点结构蓝图上的升降机。如果你仔细看上级关于1990年旧Site-CN-06那场事故作出的报告,就会发现旧Site-CN-06除了死于事故和成功生还的人之外,还有一部分人行踪不明。实际上,那批人被旧Site-CN-06送进了000号爱蒂塔空间里以在那里继续进行他们的研究。随后,他们就找理由让爱蒂塔计划的人关闭了000号爱蒂塔空间通往这个世界的门径,并且等待其他的生还者们在某个地方,也就是C-E2区域点亮信标,引导他们重新打开门径。”
“所以这群人在爱蒂塔空间里待了那么久,他们的研究还是没有成功?毕竟新Site-CN-06还参与了那么久的爱蒂塔计划……”
“看样子是这样的,他们的确没成功。不过,他们倒是在后来成功让000号爱蒂塔空间坍塌了……”
说到这里,王德渊和秦花鱼都陷入了沉默。
“总之,”王德渊再次开口道,“特工艾文萱在CN-146号异常形成后所做的调查中意外发现了几份记编辑时间远在新Site-CN-06建成时间之前的,与爱蒂塔计划有关的文件。察觉到有些事情不对劲之后,她重组了爱蒂塔计划委员会。一开始工作委员会并没有注意到爱蒂塔计划委员会有什么异常,仍把它当成一个工具;工作委员会突然要求我们封锁有关CN-146号异常的消息,他们仍想减少上级对这方面的注意力。尽管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们还是照做了,因为这对我们来说也有一定好处。只不过对工作委员会来说,我们可能有点用力过猛——我们在给所有人做记忆消除与认知误导的时候,想办法将他们也彻底锁死在了爱蒂塔计划的外面。所以他们意识到,我们似乎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并且带着CN-146号异常藏了起来。我们使用决策机构的名字来称呼整个爱蒂塔计划委员会也是这个原因,为了混淆视听。”
“这操作可真厉害。所以,他们就删掉了系统里所有有关旧Site-CN-06的文件?”
“毕竟他们可不想让我们拿着这些文件当证据去找上级人员。顺便一提,我们在这个过程中所使用的模因药剂就是你当年和技工部合作的产物之一。而关于‘现实湮灭导弹’,在他们发现当初送进爱蒂塔空间里的那群人失败了之后,他们突然想起了我的‘现实湮灭导弹’计划。当然,我先说好,这项研究可做不到他们想做的事情,我们只是在寻找一种新的战术打击方式而已。但是他们确信,这项研究在经过他们‘改良’之后能够用来完成他们的大业。不过从000号爱蒂塔空间的坍塌来看,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而且反而还会对我们自己的世界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所以,我们根本没有打算同意将研究交给他们。在各个方面对峙了一段时间之后,特工艾文萱决定到旧Site-CN-06的设施里去寻找能够用来指控工作委员会的证据。察觉到了她目的的工作委员会,就近找了一个机会试着用‘意外’的方式除掉她。不过从后来工作委员会宣布特工艾文萱‘叛逃’而不是‘死亡’就能知道他们的计划有没有成功了。”
说着,王德渊与秦花鱼走到了一扇防爆门前,而旁边的安保人员正准备给他们做身份验证。
听到这里,Boom博士明显又有了新的不解:“所以,艾文萱就把她从旧Site-CN-06的设施里找到的东西直接交给二十一号站不就行了呗?”
“是的,她本身是可以直接把证据送到Site-CN-21,让上面来处理这件事的……但是既然她选择了先亲手除掉工作委员会,那应该是有她自己的理由吧。”
“我猜,她大概是为了避免Site-CN-21对工作委员会的处罚不够彻底,容易留下后患吧,才会选择亲自除掉他们的。”王德渊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秦花鱼好像没有去猜的打算。或者说,秦花鱼相信一些自己想要的答案已经在自己脑袋里了。自从她在那间卧室被唤醒之后,就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她曾以为那是唤醒程序的副作用。但现在看来,这种遗忘了的感觉是真实的。
“某种意义上,可能是为了复仇吧。虽然我无法认同她最后的做法。”在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后,Boom博士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其实爱蒂塔计划和工作委员会对她造成的伤害,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要深。”
“你是指什么?”相识以来第一次,秦花鱼想要弄明白Boom博士的话。
“她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Boom博士顿了一下,“而现在我失去了两个。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先走了。”
话毕,Boom博士缓缓走到了艾文萱的墓碑边。在停留了数秒之后,他径直离开了这里。
“真是混蛋,就留下我一个人。”
在下降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电梯终于停了下来。
刚走出电梯,秦花鱼就注意到了周围与Site-CN-06其他部分迥然不同的装修风格。
“既然现在工作委员会的危机已经过去,我们也终于可以专心进行我们的工程了。尽管CN-146号异常和工作委员会给我们带来了许多麻烦,但说到底,爱蒂塔计划仍是一个难求的机遇。我们正在准备将计划再一次正式递交上级并让计划对整个中国分部再次公开。从这里开始,我们向一个崭新的未来迈步。”
秦花鱼没有太在意王德渊所说的话,因为走到了一扇观察窗边的她已经被另一侧的景象吸引住了注意力。
观察窗的另一侧,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在舱室的墙上,排列着无数扇闪着光的窗户;各种探测或监视设备的吊臂伸展在这个空间之中,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无数细小的火花此起彼伏地闪烁在这个球室内的各个角落,代表着仍在进行的施工;而在球室最显眼的地方,有着数条自墙体延伸出来的轨道正直直地指向球室的中心。
球室的正中心,一个似乎正在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球体正静静地漂浮在那里。
“欢迎你,主席,来到区域Π-6——代号Legacy遗 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