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佩恩迭代
sky.jpg

研究员Talloran与SCP-3999和美国著名小说家弗兰纳里·奥康纳于收容期间拍摄的天空。版权所有

Frank Talloran的生命正在消逝。

他紧揪着心,在宽阔的人行道上跌跌撞撞行进着。外边大雨滂沱,Curly紧跟在他的身后。Curly又高又胖,几乎完全秃了。他身上破旧的背心完全被大雨淋湿。他一瘸一拐地走着,腿部有些古怪的僵硬,还用一把诡异的雨伞作为手杖。这把伞紧合着,虽然从外观上看很漂亮,但伞面的鲜红显得那样不自然。

“现在,立刻,Frank!你想要摆脱那场混乱的唯一办法就是将耶稣认做你的神与救世主!”Curly说道。

Frank无法言语。他的肺叶开始衰竭,三月的雨水似千针一般扎在他的肌肤上。毒药在他的血管里蔓延,缓慢地将其融化。在他身后,Curly保持着步调。他正将Frank驱逐出城,通往林荫小道。那条小道穿过一片比这块土地的历史更加悠久的古松林。

“愿汝与汝爱因罪而焚死,Frank。我并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想要拯救你!”Curly讥笑道。

“见鬼去吧,”Frank含糊其辞。他只看见一团红色的毒雾。

在蓝灰紫色交替的暴雨夜空下,高速公路于城市中蜿蜒盘旋而出。翻涌的云层就像海床上起伏的奇诡海浪,它们比群山更为庞大,使俯瞰的陆地更加相形见绌。夜晚落下帷幕。Frank感觉他的眼球即将夺眶而出。他一个踉跄摔倒了,接着Curly走上前,把他拖了起来继续推他前进。

“这边,胖子!”

Frank并不胖。恰恰相反,除了臀部略有些女性化的柔软,他瘦得皮包骨头。他正值青年,棕色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脸侧。他的嘴角有着像微笑一样的伤疤,那是他不曾忆起的童年事故的残留物。当Curly挤进他的家庭时,他便认识他了。他曾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孩,所以Curly直呼他为胖子。从那时开始,他总是知晓Curly的苦衷。Curly在这所房子里当帮手,可最近几年他总以折磨Frank为乐。

这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转为了开阔宽敞的州际公路,路上车水马龙。可Curly与Frank并没有走上前,而是拐进了一条布满车辙的小径,车辙在古老的松树林间穿梭。这条小径便是Frank最为惧怕的。在他的梦中,他曾想象过夜色深沉时自己沿着小径走下去。他凝视路的尽头,那里伫立着一座巨大而诡异的建筑物,可怕的是三支箭正指向建筑物内。

“快走,胖子!快点!你难道不想获得救赎吗?”Curly几乎是满口白沫,声音里充满了恨意与正义的愤怒。“快点,胖子!”

Frank的身体开始发热,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脚飞了起来。它们似乎停止了运作,开始在腐烂的树叶与潮湿的泥泞上无力地漂浮。Curly一次又一次地击打着他的背部,像乌云侵蚀着他的身体,阵痛在不断翻腾着。四双脚碾过地上的松针,发出了嘎吱的响声。

Frank依稀看见Draven就在前方,一个由正在消亡的神经细胞组成的幻象。他记得他们的初见是在一家铁路小餐馆里,那时Draven看上去是那样英俊。不久后,他们在Elmhurst街的二号大道上开了一家文具店。这场求爱短暂而又激烈。有那么一段时间,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可思议,变得焕然一新而又精妙绝伦。但很快流言蜚语便传开了,某一天当地浸信会教堂的人们前来,向着窗户砸了一块砖头。Draven的父亲Kondraki先生一天里大多数时间都在他们相遇的那家小餐馆里做饭,只是接受了这一切,即使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在意。

但Curly没有。

他开始说服Frank的父母前往浸信会教堂,那是一座耸立在原野上的高塔式建筑。没有人谈提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有传言说有一位格鲁吉亚的传教士对里面的人们爱恨交织。他是一个热情的布道者,但从不露面,也不对任何人产生偏见。

Frank的父母和Curly都很害怕这位传教士,不敢在Frank的面前提起他。

Curly很快便听信了传言,并掷出了一块砖头。他说自从他来到Tidder市谋求工作的那天,他便不理解Frank。每次Frank的父母送他去田间搭把手时,Curly便会冲着他咆哮,翻白眼,向这个对于正常人来说难以理解的怪胎尖叫。Curly在怒吼时他的肥肚皮会在牛仔裤里晃来抖去:“让那个死胖子滚开!我不想看到他的脸!”

“为什么不呢?”Sulper会说。Sulper经常代表其他人说话。

“他是那个年代的东西。传教士说的似善似恶的东西。传教士憎恶我们,而我憎恶那个胖子!”Curly说道。

“随你的便。”Sulper说道。

教徒们开始向卫理公会教堂、长老会教堂散播流言蜚语,不知何故天主教堂和小型犹太教堂的人们也知道了此事。一时间,整个城镇的人都仿佛在往窗户里扔砖头。

在泥泞路上,面色痛苦的Draven悲伤地挥着手。Frank开始痛苦地尖叫起来。他的骨架逐渐分崩离析。“我厌倦了你的恐吓,Curly。我受够你了。”他喃喃自语。Curly没有听见。这条道路好像延伸了下去。前方是一条充满泥泞的小径,在沉入黑暗的腐朽灌木丛中几乎看不见它。

Draven在受到持续的欺辱后离开了。在Frank的记忆中,故事的结局平庸得没有什么戏剧性。不久后,Kondraki先生在另一个地方开了一家新餐馆。他的离开留下的只是一个Draven形状的充满渴望,欲望与悲痛的空洞。或许Frank刚才凝视着的便是这个空空如也的洞口。Frank最终娶了这条路尽头的Sadie Louis,她诞下了属于他们的孩子们。儿科医生Glass说他们会非常健康。有时,他和Sadie会带孩子们出去看一场日落。

Curly把他们赶走了。他说话飞短流长,甚至Sulper也相信了他的闲话——有关Frank的不忠,他与其他男人的邂逅。现在Sadie也离开了,留下的只有Curly了。几小时前他出现在Frank的面前,要请他喝上一杯。他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友善,与曾经的他大不一致。

Frank明晰一切,但他还是去了。他一直在等候着,期待着,渴求着什么。但他最终接受了现实,一种颓然的无奈自他内心深处逐渐膨胀蔓延开来。

他喝得酩酊大醉,以至于现在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缩得不受控制。他活该。他配不上Curly。在他的思维意识到之前,脚已经先行一步走上了那条泥泞路。比起他的思想,他更无法控制自己的凡人之躯。Curly用橡树枝做了一个鞭条,拦住了Frank的去路。他像慈父一般温柔地脱下了Frank破旧不堪的衬衫,开始抚摸其光洁的脊背。然后他挥下鞭条。

“我们要去上帝的国度了,死胖子!你准备好了吗,饭桶,蠢货!你这个该死的小同性恋!喂!”Curly咆哮道。

他开始一遍又一遍鞭打Frank的后背,在上面留下了红色的肿块与撕裂的伤痕。雨水冲洗掉了他背上的斑斑血迹,它与泥浆混杂在了一起,弄脏了Frank的牛仔裤腿。森林愈发晦暗,燃烧着的古松开始低吼,阴霾天空被闪电照亮,雷声轰鸣仿若众神敲响丧钟。

Frank开始恸哭。Curly笑得直打嗝,喷出了许灼热的,带着洋葱味的吐息。他们在泥泞中挣扎着前行,如同一个疯车夫推着他疲惫的驮马前往未知的牧场。

树林开阔了许多。这里没有之前带着三支箭头的可怕建筑物,有的只是宽阔的萨斯奎哈纳河,它一直延伸到哈里斯堡及更远的地方。那时它是平静无波的浅水,但现在却被浸酥两人骨髓的雨群摧毁。

Frank什么也看不见,亦无法呼吸。他开始大口大口喘气,他的眼球鼓出了眼窝。他疯狂地凭借本能奔跑,躍跳以躲避泼溅的雨水。因为窒息的缘故,涎水从他的口中流了下来。Curly把鞭子扔到一边,一瘸一拐地向着这具奄奄一息的躯体走去。他为此刻准备的廉价马甲已经被毁掉,红色雨伞也彻底废弃了。他的脚步声表明世间万物对其漠不关心。他的脸不再因为轻蔑与愤怒变得扭曲,而是出奇地茫然。

他费力地跟在Frank的身后,抓住了这具因他投毒而濒死的躯壳。他像孩童一般紧紧地抱住了Frank,换回的是Frank惊恐的眼神。“我是来拯救你的灵魂的,这就是我恨你的缘故。但我不恨你现在的样子,Frank。我不是你的创神,仅仅是一个读者的千面。你不是我的造物,因为我不是将石头变成鱼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耶稣。我只是一个喜欢旧时代的人,那时男人还是正常的男人,他们遵循的是好书。”

Frank惊恐地抬起头来。没有任何防备地,Curly抓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扔进了汹涌澎湃的水中。在水下,Frank感到Draven正在随波而逝。水流冲毁了他的记忆。与之相反的是,他对她离去的妻子Sadie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爱意。他是怎么失去的Sadie?

他又怎么会抛下Draven呢?他发现自己有什么已经被改变了,于是他泣不成声。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可以勉强呼吸了。“我正在向你施洗,胖子!我马上把你的脑子给修好!”Curly的声音融进呼啸的暴雨声里,他再一次将他扔进了水中。当Frank被拉起来时,他发现他的胸中变得更加空虚。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是一个人类,越来越不像Frank Talloran,而是一件虚无之物。

Curly将他一次又一次扔进水中,他感受到对Draven正在消逝的爱。他的人格消失了,他的记忆被涂改得愈加模糊不清。他的回忆录中只剩下了第一页上的一段——博士学位和他名字开头的第一个字母。一片虚无,一场虚空。在没有喘气时,他开始止不住抽噎起来。

疼痛抽离出他的身体,他的骨架开始接合。Curly平静了下来,他将Frank浸在河里,这场洗礼将一直持续下去。Frank感受到自己的思维在渐渐消退,感受到自己在逐渐改变。在最后一次下沉时,他关于父母的记忆正在消失。他不能忆起坐在母亲腿上时的触感了,他不能体会到父亲那带着胡渣的吻了。他的胸中有什么变得支离破碎。

他看见河对岸有一位渔者。那是一位俊美的年轻人,但在这个距离上他无法辨别是男性还是女性。渔者结实而高大,傲然挺立于此。Frank的思绪已经游走,他看不清河对岸来者的表情。但他确信渔者正凝视着他,其目光穿过了Frank的血肉之躯。

他摆脱了Curly的控制,一股突如其来的猛流将他拖走。突然,奔腾的海水呼啸而过,光怪陆离的海市蜃楼与世间万事万物皆遁入了晦暗。他不知道自己名谁,是何物,有何归处。疼痛在蔓延,就像在水底有人将名为痛苦的液体注入了他的脑颅。他昏死过去。

而后他再一次醒来。

time.jpg

收容着SCP-3999的收容室。 [数据损坏]
但是这个房间从一开始便不存在

James Talloran的生命正在消逝。

除非特别注明,本页内容采用以下授权方式: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ShareAlike 3.0 Licen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