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诡计

她从未注意过它的到来。也没人注意到。

它那骨瘦如柴的手指插入她的肩胛骨间,感受着对方肌肉逐渐融化、起泡。她像块牛排,在刺骨的秋风中滋滋作响。她的眼睛向上翻起,嘴巴张开,双手胡乱地挥舞,徒劳地摸索着,像是想要找寻一条可以解脱的路。

第一个注意到这幅状况的是那个坐在她身边的女人。她朝后倒去,尖叫撕破夜晚的黑暗,粉色的公主裙染上了黑泥。她朝着那双黑色巩膜为底、虹膜呈乳白色的眼睛望去,眼睛的主人正将她从她的朋友们身边拖走。啤酒罐和酒瓶叮当作响。剩下的大学生们四处逃窜,想要逃离那个扯出他们朋友内脏就像是在掏一袋花生一样的恐怖之源,即使那只是徒劳无功。她的头向后扬起,眼睛染上黑色。它那两根带有腐蚀性黏液的手指探入她口腔,滑过她牙龈。内里的血肉开始融化,然后顺着她的喉咙流下。它扯下她下颌的门牙,好好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奖品。至于其他的牙齿可能要等到晚点时候。这儿的狩猎行动要开始了。

有个参加派对的人在挣扎着逃离篝火时丢掉了他的德古拉斗篷。他的裤子上满是尘土、血迹和尿渍。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他已经喝醉了,而他那矮胖的身子根本不适合逃跑。当他回头张望的时候,他看到了远处的篝火,和被火光照着的那张恐怖的、腐烂的脸。那家伙和他朋友的残骸一同缓慢而又富有戏剧性地下沉,就像是掉入了流沙之中。他们下沉,下沉,下沉…直到篝火熄灭,什么都没剩下。

他转身逃离这地方。和那个疯子流浪汉之间的距离越远越好。它早已证明了自己的隐藏能力,能够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溜到他们身后抓住他们。他必须跑的够快,好像是那双粗短又酸痛的腿能带他离开这里一样。

他并没有走太远。

他被一根树枝绊倒在地,脸朝下一头栽入了那个满是泥水的水坑中。而当那东西接触到他的嘴唇时,他意识到那根本不是水。它尝起来令人作呕,让他隐隐约约回忆起那个他在一次大冒险中含着的长达三十秒的便士。味道就像是铜、呕吐物和臭鸡蛋的混合物那样,而他感觉他的脸上就像是被抹了酸性糖浆一样。他想要尖叫,因为他的眼睛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像是煎好的蛋黄,但是有什么东西把它挡住了。

铁一般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舌头。它咯咯地笑着,手指顺着喉咙上下滑动。泥浆中依稀可见那个"流浪汉",那个老人的面孔。手指的味道更加糟糕,像是在喝油和放了一周多的蛋黄酱。一整只手都塞入他口中,他的舌头像是茶里放的糖那样逐渐溶解。当老人出现时,那个垂死的大学生被推了过去。它舔了舔脸上油和眼霜的混合物,手从那孩子的后脑勺放了下来。在手臂和头骨接触的那片地方,头骨早已裂开。脑内的液体顺着手臂流到地面,头部已全然成了一片混乱不堪的残骸。老人让头骨像是受热的窗玻璃一般碎裂开来,身躯随着从手臂滑落的动作支离破碎。他当然也可以回来拿这个。夜还长,到处都是需要收集的万圣节糖果


老人已经有好几年没能这样狩猎过了。他将目光汇聚在一个小男孩和抱着他的女人身上。她就像一套盔甲,守护在小男孩的周围。但这并非对他们俩都好。她的双臂环在他的背部,在他耳旁窃窃私语。女人看见那个老人从属于它自己的泥坑里缓缓升起,她的眼睛瞪得像餐盘一般。她跌跌撞撞地从那个生物身边逃离开来,拽着男孩的袖子想着让他跟上自己。但这为时已晚。

男孩转过身来,捕食者伸出手,想着触碰上他的骨骼和肌肉,将它们变成一滩破败的污泥。当他的手碰到对方的Hollister连帽衫时,他们突然定在了原地。老人从来没有,哪怕是一次,在他所经历过的所有狩猎中,被用这种方式抗拒过。它再次向前推去,但那具身体并不肯让步。小男孩一动不动。老人发出了可能是带有疑惑混杂着挫败感的呼噜声,低头朝向小男孩,张开嘴,令人恐惧的舌头以一种可怖的方式摆动着。

小男孩突然睁开了眼,眼窝里射出一道光——如果老人是个人类的话,那他已经变成瞎子了。它试图离开那个已经不是小男孩的家伙,回到它的狩猎场去,但它感到一只老虎钳一样的手钳住了他的胳膊。短小的手指就像铁制的一样紧紧握着。

他看起来不再像是个小男孩了。

银白的眸子在他大理石雕刻的脸上闪耀。即使他直立起来也只有六英尺高,他那肌肉发达的身体仍是让阿多尼斯看了都为之羞愧。曾经短粗的手指,现在已经变得又壮又结实,这让老人的皮肤开始出现裂痕。老人想要回到他的避风港中,但还没能等到那滩黑色淤泥到他膝盖,另一只手——手指像是黄瓜一样粗壮——缠上了他消瘦的腰肢。

不再是猎物的家伙将不再是猎人的家伙举了起来。在它被举过头顶的时候,老人看到了那个生物金属身躯上的它自己的倒影。下面的泥坑冒出几个泡,然后逐渐消逝。这位前任猎人头一次在这么长时间内没能接触到固体表面。没有墙,没有地板或是天花板,甚至连颗树都没有。它被举到高处,双腿无力地摆动着,而那双有力的手紧握着它的胳膊和腰。

明亮的雕像张开了他那张令人难以置信的嘴,老人看到了它们——一排,一排,又一排的洁白的牙。腐蚀性液体滴落进那个生物像是无底洞一样的口内,然后开始凝固,被剥落,而他的牙齿仍然干净,毫无损坏。在老人凝视着无底洞的时候,那个闪闪发亮的生命体吐出了三个字。

"你怕吗?"

老人的第一反应是张开它的嘴。胆汁滑过它的牙龈和嘴唇,滴落到这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上,但这邪恶的液体一触碰到对方的皮肤就蒸发开来。令人反感的液体滚落下来,然后变成小滴,直至最后几乎消失不见。很快这一切都停了下来,而老人仍然被举在半空。

"我知道恐惧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这句话在树林四处回荡。老人试图从他们造成的影响中退缩,但是它失败了。"我最擅长吓人了。没人能比得过我,尤其是你。你老了,你不再吓人了。"这个生物闭上他称之为眼睑的下颚,他浑身的光泽暗了下来。而当它们重新睁开时,它的眼窝里已经长满了数百颗牙齿。

老人发出痛苦的尖叫,听起来像是吓坏了。在数分钟的胡乱挣扎后,它瘫软在它俘虏的臂膀内。雕像男子将他的奖励高高举过头顶,转向那名年轻的女子,以一种高昂又带着威严的语调说着。

"你好!人类青年!是我,强大的RO-MAN!你怕我吗!我非常可怕!我的食谱主要是由人类,尤其是因为某些原因而导致厌食症的人类组成的!"

她什么都没说。她当场昏过去了。


十一月的黎明破晓之时,研究员Lowe给这位女士递了杯咖啡。她向对方灌输着一如既往的台词:天黑了,她太害怕了,以至于把一个装腔作势、无家可归的家伙认成了个超自然杀手。咖啡里的A级记忆消除药剂发挥了它的作用,Jo Lowe在去找上级前拍了拍对方的背,好让她安心下来。

"你今天可是在这儿冒了个大险,Lowe女士。"在她接近他时,Louef博士怀疑地望着对方。

"是啊。"Lowe停到他面前,双手插入口袋,承认了这件事。"我认为这件事还是有回报的,甚至比预期的还要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温驯的106。你看到了2006把那个老家伙举过头顶——就像是塔斯肯突击队一样吗?我们从未有过这么顺利的收容。只是他走了几个小时,还几乎没能走出森林罢了。"

"SCP基金会应该对利用异常来遏制或者控制其他异常这事持谨慎态度。"Louef博士继续说道,"这过去可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我知道,博士。"Lowe回答到,"但这不是Omega-7,SCP-2006也不是亚伯。他不会突然大发脾气,然后杀了所有人。事实上,我想他已经证明那就是他脑内最长远的想法了。"SCP-2006就在一旁,看着收容专家将老人装入卡车。

她从余光中看到了它,有那么一会儿,她忘记了这个她曾友好招待过的,和她同样是个机械怪兽的粉丝的怪异野兽。她挥了挥手,SCP-2006转过头,用它那满是牙齿的眼睛盯着她,在她任职期间的第一次,她不必伪装她的恐惧。恐惧就在她身边。

"我吓人吗,Jo小姐?"SCP-2006的语调依旧欢乐,这位嘴在眼睛那块长着的、闪闪发光的阿多尼斯让她瑟瑟发抖。

"当然了。"她的回答极为诚恳。"没人能和你一样可怕,2006。"

"我还不确定。"Louef博士说道。"他还没展现出他最恐怖的样子。"

"是这样的。"Jo了解他的计划,撒谎到:"这世上没有一个活人不怕Ro-Man的。"她用一只手捂住嘴,好像她无意中透漏出了什么。

"真的吗?"2006倒抽口气。一眨眼间,它又变回了自己喜欢的那副模样——穿着大猩猩服和宇航员头盔。"在我面前颤栗吧!"

"请饶了我吧,伟大的Ro-Man!"研究员Lowe尖叫着,双手以一种老练而又夸张的方式举过头顶,Louef博士做出和她同样的动作。

"放轻松,伙计们,那就是我。老实说我并不喜欢那套衣服。Ro-Man可比它吓人多了。"

"哦,SCP-2006。"Lowe假装松了口气,"你总算换掉那身一点儿都不吓人的衣服了。那玩意让你看起来太过好笑,根本就不适合你这个吓人大师。"

"那家伙看起来很害怕。"2006用它那只猩猩爪子指着SCP-106,后者正被一队士兵装进收容车内。

"他知道什么是害怕吗?"Lowe嗤之以鼻,嘴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敢打赌他甚至都不知道Roger Corman是哪位。"

"哈!一个假装在害怕的家伙!"SCP-2006牙齿颤抖着说道,"他打破了恐吓别人和一切东西的最大规定。"

"那是什么,SCP-2006?"Louef问道。

"他杀了他们,老兄。"2006的话略带嘲讽意味。"人们只能在还活着的时候被吓到。你不能吓唬死人,博士。"Louef博士用鼻子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吐了出来。

"再等等,直到Owings主任听到你有多可怕。"Lowe兴奋地说道。

"如果他知道了我突破收容,他会害怕吗?"

"呃,大概有一点。"她回答到,沮丧地耸了耸肩,"但你知道什么会真的吓到他吗?什么会让他在半夜一身冷汗地被惊醒,然后在床上辗转反侧?"

"什么?"

"当你回到你收容室的时候。"

"为什么啊?"

"有什么比知道一位吓人大师就在几米外更可怕的事情呢?无论何时,Owings主任可能会路过你的收容室,去看你,但却什么都看不到。而你可以待在阴影中,等候一个正确的时机。"

"然后我就可以跳出来,对着他大喊一声,!"SCP-2006将它那猩猩手臂举过头顶,然后拍了一下它宇航员头盔的下巴。

"我要被吓死了!"Louef博士尖叫到。他举起手臂,手肘紧缩,想要尽可能地展现出一个表达尊重的爵士乐手的手势。

"然后明年,我会向你展示我们这儿的传统。它一般被称作不给糖就捣蛋。你可以去Site-118的每一个办公室,摆出你那张最吓人的脸,说‘不给糖就捣蛋!’。只要你够吓人,你就可以得到糖果。"

"这是我听过最有趣的事儿了。"SCP-2006以一种Jo Lowe所听过的最真诚的语气对她说到。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她咧嘴笑到,"我迫不及待要看你到时候的表现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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