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宿舍里住着石头、松果、高粱和梧桐。
其实这是她们的小名,就比如石头的名字跟石头没有关系,她实际上姓金,松果和高粱也都不叫这个名字,只不过梧桐就叫梧桐。
梧桐是宿舍里的大聪明,她是宿舍里的传奇侦探,宿舍里发生了什么谋杀案件,大家都会找梧桐来解决,她总是能零星三言两语间就把嫌犯聚集在一起,发表天衣无缝的推理。然后,利用死者的尸体再复活一个新的出来。
不过每复活一次,她就会变重不少,据说她三百多公斤的体重就是这么出来的。
这个故事就发生在高粱的某一次被谋杀中,一天早上,高粱被发现躺在阳台的地上,已经死掉了。
第一幕
“快醒醒,高粱出事了!”刚睡醒的松果还没来得及捋顺她因为睡觉而皱皱巴巴的校服,浅灰色的瞳孔中就倒映出了高粱的尸体。她第一时间叫醒了梧桐,而石头则是被她的动作吵醒的。
石头眨巴着金色的眼睛,无处安放的手只能捏紧自己的校服边缘,她故作镇定地看着大家。如果说谁经历过有人被杀的事情,那也只有她了。可又怎么可能不会心乱呢?
“怎么会这样?”松果第一个想叫的梧桐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望着高粱的尸体,酝酿着流下眼泪的情绪。
梧桐走向天台,高粱的尸体丑陋而又真实,她头歪着,脖子上有一道红印,脸上浮现青紫色的瘀血,嘴巴微张,齿间有红印,血液从口鼻中溢出,滴落在纯白的校服上。抛开曾经的滤镜,或者将血色埋藏的高粱才是她最真实的一面。梧桐伸手想去打理高粱乱糟糟的头发,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但又停了下来,因为木已成舟。她没有想过高粱会这样离开。
梧桐盯着校服上的血点看,想起最后一次她们一起淋雨的时候,也是穿着这套衣服,当时衣服也弄湿了,只是后来她们都有了自己的伞,再也不用一起淋雨了。
那件事也过去许久了,怎么说都该遗忘了,可隔阂早就种下,裂痕无法弥补。只有时间能抹平一切爱与恨,只是连时间也不会再有了。
梧桐挑开高粱的眼皮,她的眼睛不再灵动。梧桐觉得她眼神里似乎满是疑惑,又像是不可置信,但其实死人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突出的黑色大眼珠子,像瞎子。
石头和松果都围了上来,她们总要来看一看的,毕竟是同一个宿舍的成员。梧桐这么想着,问松果是否知道些什么,谁和高粱有矛盾?
“明知故问。”松果说,她当然没什么话可说,谁都知道和高粱矛盾最大的人是谁。
石头探出头来,往常她会说点什么,要么说是我是我,要么说没矛盾别乱说,但此刻是直面伤疤的时候。
我们应该已经和解了才对。本来就只是一件小事,一把没有赢下来的游戏,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语,一个没有及时解开的结。
石头不知道高粱死去的那一刻会不会突然想起对她的恨来,她看向高粱伸出的手指,但高粱并没有给她指明方向,只留下了挣扎的痕迹,就像那段时间一样,奋力挣扎却无法靠岸。高粱一直是一个心理不健康的人,石头想。
松果转过头问梧桐什么情况,话刚问出口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刚刚梧桐才问过自己。原来方才精神恍惚,竟让她觉得可能有一天自己和梧桐之间也要死一个人。
松果突然有一种想和梧桐说我爱你的冲动,但她忍住了。就跟每一次平常的冲动一样就好了,她想。
“高粱是被人杀死的,死因是窒息。”梧桐宣布道,“凶手可能就在我们之中。”
梧桐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宿舍里安静得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所有人都同时屏住了呼吸,包括石头。并非震惊于她们身边已经有人情感扭曲到要杀人,而是因为有人把它说了出来。
石头曾经和高粱相爱,又因爱生恨,到现在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不太好;让石头和高粱分开的原因就是因为高粱和梧桐的矛盾;松果虽然置身事外,但又有谁知道她真实的想法呢?
梧桐也知道如果只凭动机,那宿舍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杀死高粱的理由。但是不用担心,梧桐在心里暗自断言,反正到时候会把高粱复活的,我们一个都不会死。
过了很久都没人说话,直到松果提问。
“那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不知道。”此时梧桐脑海里想起的却是她们上一次聚在一起时的场景。
第二幕
松果本来不该答应和梧桐一起吃饭,只是梧桐来得出其不意,高粱约她的时候,没告诉她梧桐也要来。
看到松果脸上有些尴尬,高粱内心暗自发笑。把梧桐也叫过来是高粱早就安排好的,她想让松果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比如跟梧桐一起吃饭,高粱觉得这会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如果能让松果和梧桐的关系缓和一点就好了,高粱想着,望向打好菜过来的松果,招呼她坐下。这就是一个试探,她又想。
菜是安排松果打的,她果然只打了两份,不过没关系,这不是试探的重点。
梧桐向来是无所谓的,她只是顺着其他人的意思,松果躲着她,那她就不主动靠过去,高粱想让她和松果复合,她也去尝试一下。但是她总感觉松果不是这么想的,她隐隐约约感觉松果身上有某种杀意。
其实梧桐并不觉得自己和松果的关系到了需要调解的地步:她们之间并没有关系很差,只是没必要刻意去亲密,松果也希望跟自己只是当一个宿舍的同居者,只是避嫌有点过了头,被当成老死不相往来了。
松果曾经也有一段跟自己关系很好的时间,就像石头跟高粱一样,时间都是差不多的,那段时间大家关系都特别好。只是后来松果觉得这样的情感越界了,石头和高粱也突然就决裂了。或许自傲的人都有某种洁癖,不能接受自己的情感上还存在污点。
梧桐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曾经和石头做过这个事实,才导致每一段感情不能善终。最近一段时间高粱主动提出帮忙调解自己和松果的关系,梧桐猜出了她是什么意思:高粱想把梧桐跟松果绑定,然后自欺欺人骗自己,当做梧桐和石头的事没发生过。
这也许是一种好的迹象,可惜当情感扭曲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没有再变好的可能了。梧桐明白这个道理,却依旧像个傻子一样期望着奇迹。
如果当时没有和石头做过就好了,梧桐想。但其实不是这样,高粱不接受的不只是石头的裸体都被别人看光了,而是无论是石头还是梧桐都没有跟她坦白。
“吃吧。”高粱说,她是组织者,这时候确实需要她说话,至少要让松果表态。
梧桐伸出筷子,夹了一大份青菜送入口中,机械般地咀嚼,吞咽,似乎想靠着吃东西缓解尴尬。她吞咽时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这很正常,食堂的饭菜就和松果的态度一样可有可无。
松果没有表态,只是也夹了一点放到碗里。
只有松果自己知道,她不是不爱梧桐。她是最完美的演员,将从未在意这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她爱上的是一个滥情的家伙,因此太害怕自己的爱得不到体面的收场,所以才趁还能体面主动提出分开。
但是松果也累了,她不想再体面了。
两人份的饭菜大家都没怎么吃,聚餐草草了事,甚至刚吃完,松果和高粱也都各自有事要去别的地方了。
第三幕
“凶手的诡计我已经知道了,她是在我们吃的饭菜里下了毒。”梧桐说道,她红色的瞳孔中浮现的不知是不是怒火。
“这种毒吃下去之后会延迟发作,但只要没吃下肚子就没事,十二个小时后让人无法呼吸,最终窒息而亡。”
“当天的菜都是松果负责打的,她就利用这个时间在菜里下了毒。随后,在聚餐的时候,松果只吃了一口,她只要不咽下去,自己就不会死。”
“动机也很简单,松果其实一直爱着我,但我比较博爱,她希望我能够永远只爱她一人,而她知道我做不到,所以一直以来假装成不爱我的样子。但现在她不想再假装了,她决定主动让我只能爱她一人,于是她打算把我和高粱都杀掉。
“但是,毒药并不是松果自己买的,而是石头给她的,石头曾经对高粱有多么爱,如今就有多么恨,她早就想杀死高粱了。”
“是的,我猜出松果的心理,就给了她一瓶对苹果无效的毒药,我没想到松果真的会借此机会实施谋杀计划。”石头说着,松果则已经泪流满面。
“但是,你这样做,只能赢得我的肉体!”梧桐指着松果……
“并不会赢得我的心!”
故事就在这样一句话中结束了。
分析2
这篇文章写得非常一般,作为推理小说,它不只线索后置、机械降神,并且文章中出现多处逻辑谬误,无论是动机还是手法都有问题。
在动机上,我可以接受松果为了让梧桐永远跟自己在一起而杀死梧桐,但高粱跟她又没有什么矛盾,为什么她要杀死高粱呢?在手法上更是一塌糊涂,以对梧桐无效的毒药作为最终谜底,但前文没有任何铺垫。特别是整体来看,它整篇文章没有令人惊叹的反转,没有复杂的剧情,也没有连贯的逻辑,甚至还有石头这么一个几乎没有用处的角色。
不过就我而言,我始终觉得一篇推理小说如果以“故事就这么结束了”结尾,那它肯定还有后续。毕竟这一页是夹在书里的,因此我怀疑这一页并不是文章的全部内容,后面的内容没有被收录进来。
然后我去调查了一下“星言杯”的资料,这个历史悠久的竞赛似乎已经消失在时间之中了,当年参加竞赛的作者与知情人现在恐怕也全部作古,反正我没有联系上知道这篇作品的人。
不过,这个竞赛一直有着词条规则的存在,主办方拥有全知能力的“全知之眼”将会阅读文章,将文章中可以达成的词条记录在文章的开头。于是我改变主意,转而去寻找竞赛的规则,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让我找到了第二届的词条。
例如有一个叫做“小小侦探”的词条,要求是全文不超过5000字。也就是说,假如这篇文章是参赛作品的话,那它应该超过5000字,否则它会达成“小小侦探”词条。
见到当时的词条后,我终于确定我们现在读到的故事并非完整的故事,它还有后续。而且,就像上面一样,尽管它并没有完整的给出线索,但是,因为“星言杯”规则的缘故,我们可以进一步还原出缺少的部分。
我通过词条系统发现了一些疑点。其中最直观的就是要求描写人物一餐的“舌尖异界”,本文明明提到松果、高粱和梧桐的聚餐,还因此导致了高粱的死亡,那为什么没有满足这一词条呢?除非梧桐和高粱没有吃。
也就是说,第三幕所说的毒杀方法其实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下了毒的缘故,松果并没有真的吃,而是假装吃了两口,含在嘴里没有下咽,可以不算一餐,但高粱和梧桐呢?梧桐甚至还有吞咽动作的描写。无论任何,高粱不可能真的吃了这一餐,自然不可能因此被毒死。至于梧桐,她没有达成词条也是有可能的。
需要考虑的是梧桐的特殊情况,毕竟此前的种种线索都表明梧桐有特殊能力,她很可能并不属于人类。那么梧桐虽然吞咽了,但她所吃的东西对她来说可能并不算一餐。假如一个人类心血来潮去尝了尝猫粮的味道,这种行为能够被称作“一餐”吗?显然不能,那么梧桐也是如此。
尽管这样也算是没有一餐,但接下来的问题是,文中提到梧桐的重量超过三百公斤,而除梧桐以外只有松果、高粱和石头,如果梧桐不属于人类,那“背负天渊”这个词条又为什么不满足呢?
低于词条要求的并不是梧桐的重量,而是角色的数量,只要还有别的角色存在,就可以不达成“背负天渊”。这也说明了为什么文中出现的角色眼睛颜色各不相同,却没有达成“彩虹牙刷”。但那个新角色到底是谁呢?现在似乎没有什么眉目。
眉目就隐藏在词条中,文中出现过对高粱的心理描写却没有达成“降灵法会”,那么只有可能是高粱并没有死去。
但梧桐的推理中可是明确说了高粱的死,这就与实际情况不符了,为什么没有达成“假性回忆”呢?原因只能是梧桐口中死去的高粱另有其人。
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恐怕就是梧桐的“复活”。梧桐并不是真的可以把高粱复活,而是制造出另一个高粱。所以真高粱从来没有被复活过,她死之后和主角们一起生活的一直都是假高粱。我猜测被梧桐复活的假高粱并不是相当于还原一个高粱出来,而是制造一个一切活动都由梧桐控制的傀儡。假高粱的心理活动,其实是梧桐操控高粱时的心理活动。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已知有两个高粱,那文章里面出现的高粱分别都对应哪一个高粱?文章的三幕都出现了高粱,想要分辨她们也很简单,只需要记住:第一幕时梧桐声明死了的高粱是死去的真高粱,第二幕时出现了心理描写的高粱是没有死去的假高粱。
假高粱的故事发生在真高粱死后,因此,我们可以判断出,作者使用了叙述性诡计,让读者误以为时间是插叙的,但其实并非如此。第一幕和第二幕的时间是连续的,那么,第三幕呢?
想要搞清楚第三幕的时间,只需要判断高粱的身份即可。我们已经知道假高粱在第二幕中没有吃下被下毒的饭菜,而梧桐说的事必然是事实,那么第三幕的高粱想必指的就是真高粱了吧?
并非如此,因为如果第三幕的高粱是真高粱,那么就等于是发生了两起一样的谋杀案,如此高度相似的场景应该达成“屋上架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其实,在第三幕中,梧桐从来没有说过高粱的状态是死是活,只是读者被误导,以为高粱是死的而已。所以第三幕的高粱是假高粱,松果确实给高粱下了毒,不过那是被梧桐复活的假高粱,并没有被杀死。
同样的根据“屋上架屋”判断,真高粱不是被松果所杀。梧桐第一幕时还不知道是凶手是谁,那就不可能是梧桐,也不是松果,所以只能是石头。死法自然也不会是下毒,看尸体状态是勒死。
到这一步,三幕情景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已经清楚了。真高粱被石头杀后,梧桐用她的能力复活出了假高粱,结果假高粱再次被松果下毒但没死,然后梧桐推理出真凶。
看样子,时间终于连续了,但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被忽略了,那就是侦探的推理环节。既然假高粱死后,像第三幕所写的那样,梧桐侦探将宿舍成员聚集到一起,进行了一次指认真凶的推理。那通过“屋上架屋”没有达成来判断,真高粱死后,梧桐只进行了调查,却没有发表推理。
这点很奇怪不是吗?更奇怪的是,同理可得,在假高粱死后,梧桐没有调查就做出了推理,而推理居然还是正确的,她早就知道凶手是松果!
她知道松果想杀死高粱,不过她当时并没有阻止松果,而是选择让假高粱在之后表现出死亡的样子,然后以推理的形式对松果进行审判。
但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石头与松果合谋,诱导松果去杀害高粱,她们要做这件事,怎么可能让梧桐知道呢?除非,石头和高粱一样,都是被梧桐“复活”的傀儡。
真高粱被杀后,梧桐调查发现了真凶是石头,于是为了报复,梧桐偷偷将石头杀掉,再用自己的能力“复活”两人。
说是复活,但其实只是她自己的傀儡,假高粱和假石头的一切行动,都是由梧桐操控的。梧桐控制着假高粱和假石头,幻想着四人的关系重新回到最初。
可松果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虽然只知道高粱是梧桐复活的假高粱,但她觉得这样的替代品是代替不了本人的。最重要的是,松果可以接受梧桐不和自己相爱,可以接受梧桐的肉体与别人有染,但不能接受梧桐在精神上被别人分走。因此,松果决定杀死梧桐,顺带把高粱也一并杀了。
而梧桐发现了松果有想要杀掉自己和高粱的念头,于是她做了一个试探。梧桐不是人类,有的毒药对人类有效而对她无效,因此她操控石头把一瓶这样的药交给松果,告诉松果这瓶药是非常强大的毒药,无色无味,会延迟生效,只要下毒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松果不知道石头现在也是被梧桐操控的傀儡,所以信以为真,果然在聚餐时下毒了。
最终推理审判结束,梧桐把松果也杀死并复活,终于,宿舍成员们又重归于好了。
那么,通过分析词条系统,我们成功推理出了文章剩下的部分。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