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初,我在一座荒废了的楼房的二层醒来。而我的创造者早已离去。一套衣物,笔记本和一支铅笔就在我的身旁,故我不必用任何一些步数来得到它们。屋内,有一张床,两步远,一张桌子,三步远,一扇门与一面窗,都是五步远。我爬出窗子,匆匆穿过这座房屋。
12
我从窗上单膝跳下,险些将我脚腕扭伤。这个街区足有八座房屋,蛮大了。说容易些,这里方圆都有250步远。你不得不赞美创造者们。在这里,活得实在太简单了,连传宗接代或是找个伴侣的时间都没有。但要从另一方面看,他们致力于建造的只是一小部分。每一座房屋的拔地而起,可能付出的都是十来条性命了。
20
一块小小告示牌被钉在草地上,写着这里是Oro镇。共有八排房屋,每一排有八个。一座药房,70步远。一座聊天室,43步远。一处枢纽站,56步远。一座图书馆,92步远。我向药房走去。
90
药房里只有四个人。一个男人轻敲着装着液体的一加仑的细颈瓶的瓶底。一个女人要了点吃的,拿了几包牛肉干。我旁边的一对夫妇正压低了嗓子,谈论着什么,偶然从肩膀上瞄上几眼,以确保我没有偷听他们的谈话。几分钟后,他们还是决定让我看上几眼,于是便露出了一道小缝。那正有一台机器往一个大棕箱子里配药。他们把那药带走后就离开了。我要了些食物与液体,拿了几包薯片与橙味苏打。
116
接着,我去了图书馆。外面一名男子正和一名女子焦急地谈话。他说,他已经走了9000步了,抱歉,我只是想在我死之前做点什么。但她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似地离开了。她离开后,他也不显得那么着急了。他嘟囔着骂了几句,在下一名女子到来前又折了回去。
我依旧很是迷茫,为何我要来到此地。我的责任是去记录,而非阅读。或许我要读一读别人的故事,以此来把我的故事写得更好。我键入“记录本”,便弹出来一个红色的笔记本。一目十行地去读,发现里面记录的东西毫无给人以阅读的兴趣。在城镇中旅行,与居民谈话,嗯,不过如此,却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作者把故事演绎得很谨慎,那重重的谜团放在了文章中无法解决的角落里。而我则将谜团堆积,继续面对新的谜团。这本是蓝色的,写的时候匆匆忙忙,让这篇文章略显潦草,而且也有几分粗鲁。这个故事是讲一群生物毫无规律地四处乱跳。它读起来简直一团糟,晦涩难懂。这篇散文写得简直比周末的老土豆汤都要素然无味。这篇真的太不讨人喜欢了,我把它放回去,继续找别的书。
我读了有足足十六本书,本本让人失望透顶。有几本不错,有两本甚至可以谈的上伟大了。但它们都不是由灵感所诞生之物。安全。我的创造者留下的笔记如此写道,但执笔者的存在就是为了探寻这世上的隐秘真相。我们不过是为了将那被社会冷眼相对的阶级剖析开来,将那里的民众完全颤醒。将那些人从未想过的崭新真相展现在他们眼前。但如果事实却是这样,那么这些人绝不能看做是执笔者。他们活着,他们书写下他们最为平凡的一生。他们不再去冒险了。
难道这就是我的命?终其一生,碌碌无为?接着,便去面对死亡?这就是我写下这一切的目的吗?我不认这个命。
地图指向图书馆旁边的一座小镇,向西边走516步即可到达,就去那好了。
190
一名男子站在路边,或许是一则有趣的故事,我也停了下来,与他交谈。
“我不想死,”他说。
“没有人不这么觉得,但他们却仍在前行,”我说。
他抬起头看看我。“在我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时,我早已一命呜呼了。我做不到。求你了,让我就呆在这里吧。”
“死亡并非恐惧之物,”我告诉他。“你应该将新的旅程拥入怀中。当你走后,你会因你的子孙后代所做的事而高兴的。”
“我一无所有,”他说。“我什么人都找不到。我已经走了足足九千九百步了,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请你走罢。我想一个人呆上一会儿。”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却没有兴致。这里没有故事。我继续走着。
632
这座城市正举办着一场混乱的庆典。有一百来号人,或者更多,他们在街上走来走去,跳舞,大笑,狂饮。高楼与高楼被用横幅与彩带相连于一起。五彩的纸屑洒满了大地。一名女子拿着两大瓶装有绿色,冒着泡的液体向我走来。她把一瓶塞到我手里。
“你们在庆祝什么?”我问。
她笑了。“这还要个理由吗?”
“通常都要。”
她又开怀大笑,抿了一口。“在这座城市里不需要。我们觉得要来个庆典,就办了。这事儿不像别的,你懂吗?”
“实际上,我还是一头雾水。”
“哦,我知道了。”她抬起视线。“嗯,一名执笔者。”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唯一一个愿意如此四处流浪的人。你是要去喝点,还是只盯着这一切?”
我抿了一口。凉凉的,还有股薄荷味。有种火辣辣的感觉。“这是什么?”
“薄荷汁。来吧,我给你看点东西。”她抓住我的袖子,拉了过去。我不情愿地跟上。
671
她把我带到一个中等大小房屋的客厅。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已经在那了,坐在沙发上交谈。他们马马虎虎地向我们打了个招呼,然后便不再理睬了。把我带到这里的那名女子一头扎进椅子中,示意我也一并坐下。
“你还没有说你叫什么,”我说。
“Karen,”她说。“不公平,你还没告诉我你的。”
“我还没想好,”我说。
她又喝了一大口薄荷汁。“操,你是有多年轻?”
“六百八十三步。”
她变了脸色。“啊,太操蛋了,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带你来这里了。”
“我走就是了。”
“呐,最好待在这儿吧。”她望向我的眼睛。我之前从未注意到,她的眼睛是那番漂亮。棕色的,但中间有绿色与金色的斑点。它们一直看着我,无聊地看着我,她喝下了最后一点东西,把杯子放在椅子旁边的桌子上。“很高兴认识你,Elethiomel。”
“古怪的名字。”
“你是个古怪的人。”她最终将眼睛移开了,又拿起了玻璃杯。“即便对于执笔者来说。”
“我真这样?”
“啥,你竟然不知道?”她露齿而笑。“你实际上总有些操蛋的特征。”
“我没那么糟。”我也喝了一口。我的舌头也有几分发麻。感觉蛮好。
“不管你怎么说。”她从地上抬起腿来,又是几分钟的寂静。那两个在沙发上的人已经躺了下来,紧紧相拥,男人在女人的耳边低语着什么。
Karen打破了寂静,说,“作为执笔者,你感觉如何?”
我耸耸肩。“我不是被问这个问题的最佳人选。或许有比我老四百到五百步的人。”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知道的,”她挥动着手,代替了言语,“知道自己要去做的事,这是种什么感觉?你想过这个问题吗。”她问这些问题时,没有看着我。
“这些我仍未想到。”细想片刻,我如此回答。“你问这干什么?行者们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行。”
Karen皱了皱眉头。“我们没有目标,我们也终将有一天要与世长辞。那些人们,创造者,执笔者,无论什么人,你都应该知道你是要做什么的。我们只有知道了,才会去行动,直到死亡。就是如此?”
“总比什么都不懂容易的多。”
她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当然,太他妈容易了。”
“我不知道你还要对我说什么。”
Karen摇摇头。“不,没什么。只是……我不懂。没什么的。”她站起身来,把一样东西塞入我的手中。一块金色的特许居住币。我抬头看向她,她则将脸扭去。“如何?”她说。
“我不能。抱歉。”我将硬币递给她,离开了这座房屋。
如果我接受了它的话,一切都明朗起来了。能与她坐在一起,繁衍后代,舒适、快乐地生活。我差点上钩。但我想到了图书馆内的那些书,我明白如果我接受了的话会发生什么。我会与他们同流合污,变得平庸,让人遗忘,毫无意义,讲述一个又一个生与死的故事。那不是我所追求的故事。
812
我与另外三个人一起站在城镇的边缘,望着路。现在没有多少人。大多数人整天都消磨在旅途上,参加庆典的只有一小部分。有人递给我一支烟,然后我们四个抽了起来。给我烟的也是个执笔者,但他不愿回答我所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我望着星空,直至烟雾散尽,飘零在地面上。
900
空荡荡的路途让人心旷神怡。这是凉爽的一夜,唯一的响动不过是昆虫的嗡鸣与庆典上音乐的模糊鼓点。当我醒来,我才能将我的精神集中。我将何去何从?我的创造者在把我留下后所给予的知识告诉我,依照传统,执笔者所做的只是在路上旅行至一座又一座城镇,尽其所能地收集一个又一个故事我。我能看到不远处的又一座城市。估计大约有500来步。
但城市并非能找到好故事的地方。难道随波逐流就能写出伟大的作品?图书馆内的书籍无不是在毫无意义地讲述这些广为人知的故事。我的故事绝不循规蹈矩。我迈出了离开道路的第一步。
1483
我来到一栋小屋前。这是在这片区域——或方圆600步内唯一一个我目力所及的建筑物了。墙壁也要碎裂。有人把最西边的墙上涂上了涂鸦,以至于砖块也快要看不见了。杂草生满了窗子,除了几个被打破的。我盯着北面墙上的一扇。什么都看不见,但毕竟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在蠢蠢欲动,我就没开手电,听了一阵后,没发现什么,于是冒险打开了手电。里面什么也没有。我爬过窗子,躺在我的垫子上,进入梦乡。
1489
午夜,我醒来后,有个人用刀贴住了我的咽喉。我睁开眼,看到有三个人站在我身边。有个人——我猜是那个拿刀的——将我双手背在身后。
其中有个人向前走了几步,蹲了下来。他是三个中最矮的一个,单薄的头发扎成马尾,细细的胳膊上布满静脉。他的衣服上有几点污渍,以至于颜色与图案被掩盖起来。他的皮肤被晒黑了,上面纹着部落图腾一类的错综复杂的纹身。手中拿了个管子,敲敲我的头。
“执笔者,你在这条道上干什么?”他的声音尖尖的,但我听不清,“你在别的地儿就没干的了吗?”
我试着说话,但恐惧制止了我,只是微弱的一声呻吟溜了出来。背又被压的更重了一些。
“你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到了我们的地盘。浪费了我和我兄弟的步数来找你。这可是重罪。”
“不,”我试着倒抽了一口气,“我发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需要找个地方过夜。”
男人皱了下眉头。“比这里好的地方多了去了。”他站起身来,活动着他的双手。刀从我的脖颈处滑落,我的后背也在压力下解脱。“站起来。你得跟我们走。”
我移动了几步。只要我动一下,一只手就回来抓住我的肩膀。我不敢回头看是谁在我后面。“你得跟着我们,”男人说。“我们一路向北,400步的路程,到我们的城市。”
400步去他们的城镇。在听到这个数字后,我的心跳加快了几分。如果那是他们来的地方的话,光找我就浪费了一个人生命的十分之一。他们生气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但他们为什么要过来?直觉告诉我还是不要问为好。
我身后的那人走到了前面。“走罢,”金发碧眼的男人说。他打开了门,停了一下。我跟了上去。
1901
他们带我穿越了沙漠,在他们的街上走着,直至到了一座黑色小棚屋。这棚屋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好将入口遮住,但当我们靠近时,金发碧眼的男子还是敲了敲门框。自从他把我从那座简陋的屋舍中带出来后,就什么也没说。他现在依旧一言不发。
“谁,”棚屋里一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说。这声音有点像那个金发碧眼的人的。
“Rafael,”金发碧眼男说。
“进,”那声音说。
一个人把我推进了棚屋。
1905
棚屋被一些蜡烛照亮。除了后面的两张毯子,屋里就没有什么别的装饰物了。毯子上坐着一名男子与一名女子。男人有一头黑发,较矮,长着长方脸,上面的伤疤略显凌乱。女子也是金发碧眼,有张圆脸和平滑的肌肤,除了一道从上额直抵嘴唇的伤疤。他们的肌肤也都和Rafael的一样苍白。衣服里也都藏有纹身。
男人没有动,打量着我。“他?”
Rafael点点头。“我们发现时他正在睡觉。他是名执笔者。”
男子不再看我了。我与他四目相撞,我才惊讶地发现,他们身上没有一丝活气。“你是否知道我们为何要把你带到这儿?”
我咽了口唾沫。“不知道。”
男人点点头。“我不指望Rafael给你解释。如你所见,这里为恐惧之地。许多,许多年前,我们的城镇在这里安定下来。但这里的瘟疫又迫使我们搬离这里。在我们要离去时,我们把除了中央枢纽以外的建筑都拆掉了。”他的声音嘎吱嘎吱的,说话时,又安静了几分,几乎消隐不见。一个男人提了一个水壶过来,喝了一口,继续说道。“那里乃为我们存在过的证明。我们所迈出的每一步,都供给在它的身上,好让它得以长存。以亵渎的方式使用它,我们难以接受。
我在我的创造者留下来的记忆中,曾听到过这些。氏族们居住于远离道路的地方,建造起他们的城市,并以自己祖先的造物而深深引以为豪。没有多少人会偏离道路去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自然,他们是存在的,并且就存在于这里。“我深感抱歉。”我说。
“你的谢罪毫无意义,”女人厉声而道。“你要贡献出三千两百步,以此将污点所擦洗干净。你要用你自己的来还我们。”她从她的坐垫上站起身来,向我走了两步。Rafael睁开了眼睛,说了些什么,却一片寂静,女人摆了摆手。“这座棚屋旁有两块石头,其间隔有一百步。你要在它们间走三十二个来回。如果你不这样做,我们就在这里杀掉你,把欠我们的都还回来罢,好好想想。”我瞥了一眼她的眼睛。它们与男子那毫无生机的眼睛不一样。其中裹挟着风暴。
5117
在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我就从青年步入中年。当我在石与石之间走时,Rafael和那个女人都一言不发地盯着我。当我走完了,女人离开了,Rafael向我走了过来。
“你自由了,你可以干你想干的事了,”他说,“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还是对你休息的地方长点心吧。
我向四周看看,在这周围的城市中。大抵有房屋二十来座,由黑砖砌成,一些是一层楼,一些是两层。几对男女坐在旁边,交谈着。一个男子穿过了一列房屋,抓着一捆麦子,消失在一座两层楼内,我看见一名女子坐在椅子上,在一个大画架前作画。这里离那座我来的破碎之城很远了——那许多人在自己有限的时间内流浪之地,那众人在家中安稳度过之地。我在这里看不到任何药店或是中心枢纽,或是任何的先进科技。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在这里待会。”
Rafael耸耸肩。“如果你愿意的话。别再做任何的破坏行为了。”他离开了我,进入了一间单层楼内。
5133
我走进了一名坐在房屋旁的女人。她正抽着一支黑色手工卷烟,我走过时瞥了一眼。
“你好,”我说。“你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我,耸了耸肩。“想坐就坐。”
我坐了下来,铺出我的笔记本。“这是什么地方啊。”
“你应该就是他们说的执笔者了。”其中夹杂着几分责备的语调。
“我就是。怎么了吗?”我没有打开笔记本。街道的另一头,四个男子正玩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桌游。其中一个冲我点了点头,说了些什么。其余几人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是个蛮古怪的事,”她说。“你们的行动都早已是预谋好的了,就像……不在道路上的东西,本就超出你们的打算了。”
“正是这,社会才能平稳运行,”我说,打开笔记本,开始记录。自从Rafael把我从小屋中带走后,我身上发生的事就什么都没记,但现在我要停留一下,把笔记补全。“如果人们都去做他们想做的事的话,我们将不会有那些城镇与道路。人们会因饥饿交迫,失去庇护而死去。这里将变得呦哭连连。”
她长吸了一口烟,吐出黑色的烟雾。“我们不需要那些,走好自己就足够了。你们的城镇都太奢华了,太铺张浪费了。以多少人的死来换取你们众多房屋中的一座?他们一生碌碌无为,死去便成为砖块,泥浆与管道?真可怜。”
我想知道有多少城市居民曾来到过这里。这座城市被记录了多少次。我绝不是第一个人如果她知道很多关于我们的事情的话。这座村庄离道路很远。真正的奇迹也定在遥远处——人们惧怕浪费自己步数的地方,但即便如此,也不意味着那里不值得一去。“我还想多听会儿,”我说,“你介意我在离开这村落之前,在你们的房屋里过上一夜吗?”
“这并非‘我们的’,这座城市中任何地方都是你的。你想在哪里待着就在哪里待着。”她敲敲背后的一座房屋。“今晚我会在这里睡。”
我点点头。“谢谢你。”
“在我还未告诉你任何东西之前,还是不要谢了,”她说。她讲香烟弹到地上,站起身来,进了房子。我跟了上去。
5139
房子简简单单。一层一室。拐角处铺着五张床。有间小厨房,一个书架,还有一处我猜是卫生间,被帘子遮了起来。其他地方空荡荡一篇。一个男人在厨房,正在切菜。女人进来时,他头也不抬地打了个招呼。她扭过去又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懂他们对话用的语言。
女人移动到床边,躺了下来,盯着天花板。我坐在她旁边的一床上。“所以,你叫什么?”我问。
“Kes,”她说。“这是我创造者的创造者的名字。”
“漂亮的名字,”我说。“我是Elethiomel。”
“多棒啊,”她说。“你为何来到此地,Elethiomel?你在寻找和别的一样有趣的故事吗。”
“是的,”我说。“多少人已经来到这里了?”
“很多很多,”她说。“他们总是会知道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有关活着的秘密后动身。就好像把我们看做是低等文明一样,一群只是珍惜于往自己的写作中添加新奇事物的人罢了。一些时候,你们那被放逐者也来到过此地,他们还可以让人忍受。但大多是执笔者。”
“嗯,我们并不感兴趣于评判这些事物。我只是在找一些有趣的故事。”床出乎意料的软,比我曾经醒来时的那张床柔软的多。我想知道它们是用什么做的。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如此说的。但最后无一不多管闲事了。”她滚入床,看着我。“我找到了我曾向往过的你们的城市 但心情就如同你们发现我们的城市一般厌恶。太可憎了,嘈杂,而且大多数都很浪费,将生命如同我们用水与食物般挥霍。”
“那是为了更伟大的目的。"
“你为了什么伟大的利益,执笔者?为什么你比工人,建筑师更重要?”
“我能让过去所被铭记。”
“或许吧,”她说。翻了个身,面朝墙了。“我去睡了。如果我醒来,你还在这里的话。请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我在静默中,休憩着,思考着。厨房里的男人做好了他的晚餐,吃下了肚。躺在我旁边的床上,最后,我步入梦乡。
5145
当我醒来时,房子已经空了。我坐起来,向窗外望去。窗外,Kes和那个厨房里的男人抽着烟,谈着话。那男人看到了我,却没有丝毫关怀的意思。另一扇窗外,Rafael正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磨着刀。
5157
太阳很是酷热,比在城镇中还要热。街上却比昨日更加熙熙攘攘。人们聚在房子旁,高谈畅饮。共有二十人。
我走进Rafael。他将刀搁在一边,盯着我。
“怎么了?”他说。
“我想知道周围别处,哪里还有像这里的地方。”
“没有什么像这里的地方,”他说,“另一个氏族在650步开外。”他向东指了指。
我点点头,谢过他 踏上了我的旅途。
5263
大多数执笔者并不会因为一个简单理由——不让自己的作品平淡无奇——而偏离自己的道路。他们惧怕自己的作品被埋没在荒漠深处。当他们迈出最后的,致命一步时,他们会更希望自己的作品平淡如水而不是遗弃在沙漠之中。一些时候,我也如此想。但另一方面,遗失还是死亡,你的作品终将被遗忘。所以,我会独行其道,寻找未知的杰作。
5813
我蹒跚而行,来到了一座比之前的还小的村庄。事实上,把它叫做村庄有点夸大了——这里没有建筑物。人们躺成一圈,在篝火旁入梦。大多数人都还睡着,除了一个看火人。当我走进他时,他抬起头来,眯着眼。
“你是谁?”他说。他的音调高而尖。
“我是一名旅人,”我说。“寻找新的地域,记录下道路以外的故事。”
“道路?你是个城市居民?”在他说话时,他拾起一根金属棒,挑动着炭块,火星从火焰中溅出,在空中飘零消散。
“是的,”我说。“有很多人来到这里吗?”
“没有,”他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我也活了很多步啦。第一个人异常恐惧愤怒,要回到道路上去。”
“他做到了吗?”
“并没有。他死在了这里。他是第一个向我们提及了道路的人。我们也不知道它们在哪里。”他看着我,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神色。“你说你在寻找故事?”
“的确,”我说。“我是故事讲述者。”
“多幸运啊,”那人说。“我也一样。”他放下了杆子,将脸彻底朝向了我。“我来告诉你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我们的宗族尚未形成之前,一个男人出生了。外在,他也做别人干的事,内在,也别无二致,自然,在他心中,他与别人没什么区别的。所有的表现都表明他不过是个常人。行万里路,接着死去,都是命中注定的事。
“当他即将要迈出了最后几步,早已做好了准备。当他还剩下100步左右时,他调转方向,隐于茫茫人海,向西方走去。但,他早已迈出了最后几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没有死。他的灵魂尚未获得解放。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数错了。毕竟这种事是多么稀奇,耸人听闻。
“但,他又走了很多很多步。多到不可能是数错了。他又用了些时间绕了一圈,回到了他的氏族,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太奇怪了,他回到村庄,解释了发生的一切。他们一开始还不相信他,觉得他只不过是个不敢迈出自己最后一步的懦夫。但当他们看到了他走了多少时——比任何一个人希望的都要多,他们开始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
“他又走了很多步。成百上千。他从一个氏族走到另一个氏族,告诉他们他所发现的发生在他的事情。同其他人一样,大家一开始都不信直到证明给他们看。当他证毕,许多人都把他视为救世主。凡是所到之处,他都会获得更多追随他的人,那些人们称他为神之代言者。他却没有用任何自己的思想来点拨众人。事实上,他很受欢迎。但成千上万的男男女女都有死在了他的道路上。他没有做什么布道,只是说追随他就会获得解救。而人们,那些绝望的傻瓜,相信了他。
“一天,他的追随者叫醒他时却异常费力。他们以为他不过是经历昨晚彻夜的狂欢而睡的较沉而已。但他们又发现他没有了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即便这样,他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也明白,这男人死掉,离去的想法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几小时后,他们试着抬起他。最终,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事传开后,他的帝国猛然崩塌。人们四散奔逃,他们的希望已然碎灭。他所建立起来的大营地,也随着人们的偷盗而毁灭了。不同的追随者之前因为自己各自信仰而发生的战斗最终也平息了,沙漠里的生活也日渐趋于正常。最终,那人被遗忘了。”
故事讲述者停了下来。
“仅仅这样?”我问。
他点点头,拨动着火焰。
“这不算个故事啊,”我说。
“不,反而它还是较为珍贵的一个故事,”那人说。“我觉得你在他们醒来前离去更好。他们不喜欢外人。”他指向北方。“在这条道路上,有一个巨大的氏族,大概有700步。他们也许有宝物要给你。”
我谢过他,踏上我的旅途。
6400
我在他所指的方向走了有600来步了,但什么也没有发现。或许是他说谎了?一个恶作剧,好杀死在外漂泊无依的人?有这种可能,但我仍然,仍然走着。这总比原路返回要好。
6710
我坠入了一个陷阱。我已经走了将近上千步,但仍旧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沙子。没有村落,荒无人烟。五十步前,我路过了另一位被放逐者的尸体。血肉早已被啃食干净,白骨森森。那最主要的是一本小书,它的书页发黄撕破。上面有着一些用我闻所未闻的字母写出的尚能分辨的字迹。我不确定为什么我带上了它。似乎带走沙漠中的东西是一种耻辱。
8045
我做错了一件事,其余的却没有。那里,事实上,有人。但这也是个陷阱,而且还有点不寻常。在我写完上一条记录还不到40步的时候,我下面的沙子沉了下去,我也因此坠落。摔得不高,大抵有十英尺吧,但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扭伤了脚踝。我落在一个黑暗的房间中,金属的地板上散发着微微的粪便味,唯一的光来自于我掉下来的那个洞。但当它又一次消失,我也感受不到光了。我躺在金属的地板上,呼喊着,想要人来帮帮我。我知道这傻极了。如果真有人听到了,那也不会是会来帮我的一类。尽管如此,我的思路早已被恐惧与痛苦搅乱了,但在当时看来,这么做没什么问题。
天知道我在那里呆了多久。时间长到我的声音渐渐变得嘶哑,最终消失,我的胃也开始呻吟。我从地板爬到墙边,绕着房间爬了好几次,但终究找不到任何的出口。最终,恶臭,饥饿与痛苦压倒了我,我吐了。然后我爬到房间中央,不知怎的,我睡着了。
有人踢了踢我的肩,把我弄醒了。他们踢的不算用力,但一次又一次足以把人弄伤。我呻吟着,试着爬走,但一只粗糙的手抓住了我,提着我的脚把我拉了起来。有两个声音正说着一种我不懂的语言。房间内仍然很黑,什么也看不到。
“求求你了,”我说,“我没有恶意。我是意外来到这里的。”
一个声音,较为低沉,说这些我不懂的话。第二个声音更高一些,笑了。或许是女性的?我不敢确定。大抵是罢。
随着金属的摩擦声,我们开始向前走。根据我之前估算,从房间中心到其边缘大概有十步左右。我们已经走了那么多,但还在继续走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光,但也只能分辨出我们左右墙壁的形状。前方有着一道更亮的光。我们走着,慢慢地扩散变大。
我们总共走了三百四十步才走到了那片光。我不得不先把眼睛闭上一分钟,以免我被弄得失明。我们走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是个较为平缓的下坡路。走了三十五步,停了下来。我睁开眼睛,倒吸了一口气。
我们站在一个高高的悬崖边上。在我们脚下的,是我见过最为宏大的一座城市。不知怎的,有一座空空的洞穴,大概有300步高,而这里面便是城镇的坐落之处。从这头到那头大概有三千步,其中一个巨大的圆圈被刻在石头上。那些用木头,石头,砖块——几乎任何可以使用的材料所建筑而成的建筑物们,被几十层地堆叠到一起。房屋之间的杆子纵横交错。平台悬挂在上面,从而做到从一座楼缓慢地移动到另一座,从一层移动到又一层,它可以把人从城市的一端送到另一段,却总共耗费十步左右。
又一座高楼耸立在其他建筑物之上。坐落在城市的另一端,与洞穴连体刻在一起,从头到脚都是如此。上百个平台来回移动,其中有的载着人,有的没有。墙壁上雕刻着雕像,绘有壁画与装饰品讲述着一个我无法理解的故事。在塔顶端,有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窗户,阳光也就从它射入。
我瞥了一眼抓我的人,终于看清了他们。正如我所预料的一样,是一男一女。两人都比我高几英寸,肌肉发达,穿着宽松的白色衣服。他们皮肤苍白到你可以看清下面的每一根静脉,他们的头发是深红的。他们虔诚地望着那座建筑物。
那女人把我推到悬崖上的一个木质平台上。我跪了下来,他们也上来。男人拉动了一根拉杆。平台颤抖了一下,开始向前移动。它在移动时总发出吱吱的响声,但即便这样,也走的快而稳,尽管这不能带给我些什么安慰。我紧紧地抓住了平台,祈祷它不要倾翻。
顺着它移动轨迹,我发现我们正往塔顶的半圆形窗子前进。那是我要被处决的地方?似乎到目前为止,我的旅途不过是各式各样想要杀我的人而引发的斗争。
男人与女人的谈话仍在继续。男人不注地看向我,女人,或是那座高塔,把他的目光从一边移到另一边。尽管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似乎愈发激动。女人的语调很调皮,还笑了几次,几乎从未看我或是塔一眼。有一次,她试图去碰那个男人的肩膀,但被他推开了。自那以后,她似乎更生气了。
在里窗户200步的时候,谈话停止了。他们二人盯着它,一动不动。里面,我可以辨认出几个来回走动的人影。随着越来越近,平台的速度也渐渐减慢,然后猛然停下。那个女人附身把我拉了起来。
“你可以叫我站起来,”我说。
她不理我,反而把我向前推了推。我一瘸一拐地走下平台,穿过窗户。里面有七个人,都和那对男女一样高,一样苍白,一样有着红头发。四个人正在进行激烈的谈话,三个在一旁无动于衷。我摇摇晃晃走下站台后,他们转过头来,看向了我。
房间是圆形的,周长大约有400步。石墙的表面被切割得相当光滑,里面镶嵌着数百粒小而闪闪发亮的石头。在房间的中央防着一个小垫子,旁边围绕着一圈石头。四个人围着那圈石头坐着,另外三个则站在后面。
她把我推到石圈中央,示意我坐下。我照办了。她也在石圈外坐下了,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无言地盯着我。
“呃,”我说,“你们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
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个子比较矮,扎着长马尾的男人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大家都笑了。另一个满脸伤疤的女人开口了,笑声突然停止了。
沉默了一分钟后,激烈的讨论开始了。我无法确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从他们指向我的次数和朝我这边的愤怒的手势来看,我猜这可能并不利于我。有一次,那个梳着马尾辫的男人站了起来,对着其中一个女人尖叫,另外两个女人不得不把他拉到一边。在剩下的谈话时间中,他坐在角落里生闷气。
将近一个小时后,他们似乎达成了一致,但大多数人似乎仍不满意。把我带到这儿来的男人和女人站在那儿,对其他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开了。其余的人静静地坐着,盯着我。我试着想出写合适的话来说。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他们没有回应。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期望他们这样做。
男人和女人回来了。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个老得多,矮得多的男人,和一个老得多,矮得多的女人。他们一进来,大家都转过头来盯着看。青年男女回到了圈子里。年长的两个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然后走到屋子外面站着。老太太说了些什么。老人又问了一个问题,年轻女子点点头,回答。
房间里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我身上。其中一个男人想说点什么,但当老妇人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时,他沉默了。他猛然把她的手打下来,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另一个人叹了口气,咕哝了一句什么,老人回答了他。他从袍子里抽出一把小刀,递给年轻人。然后,他和老妇人走出了房间。
拿刀的人用刀刃划过一根手指,然后朝空中猛砍。他站在那里,眼睛盯着我。
我向后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但我还没站起来,他们就已经踩在我身上了。有两个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摔在地上,另外两个抓住我的腿扭动着,把我往后退。我试图挣脱出去,但它们的力气太大,我的腿被锁在原地。拿刀的人走到我面前,跪了下来。他把手放在我的胸前。那把刀在我的头顶盘旋着,等着割下那一刀。
他的手在我的胸前轻压,寻找合适的位置。当他的手移动到我的肚子上时,他停了下来,抬起头来看看其他人。那个抓着我肩膀的伤痕累累的女人点了点头。
“不!”我叫喊道,试图挣脱开。我挣扎着被他们抓住,但他们太用力了,我只能扭动。那人把刀举起来,双手紧握刀柄。
我快要死在这里了。他们太多了,也太强壮了。我的四肢几乎不能活动,他们也不听我的恳求。所以我做了我唯一能想到的事。我咬了那个女人一口。
她尖叫着,把手缩回去。当皮肤和肌肉从骨头上撕扯下来时,有一种撕裂的声音。血喷进了我的嘴里,我把肉吐了出来。与此同时,我的拳头直打在那个抓住我肩膀的人的肚子上。有什么东西在我的眼角闪过,接着是刀子刺进我的肩膀和背部的疼痛
我不太记得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再次猛击,把别的一个什么人推开了,并设法腾出了一只脚。我踢出去,把另一个人推开,然后爬起来。有人抓住了我,我转过身,挥出拳头。我还没走几步,脚踝就软了下去,我摔倒了,跌在房间的边上。他们四个人向我冲来。
所以我让自己掉下了悬崖。我不确定是为什么,在当时,这似乎是一个还算合理的想法。我记得看到的最后一件事是,当我倒下时,那些抓我的人惊恐地盯着我。然后我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一切都变黑了。
几分钟后,我在一个平台上醒来,躺在一小滩血泊中。我全身都疼。一阵剧痛穿过我的肩膀,我感觉我的肋骨好像断裂了。我抬起头。平台正靠近一个嵌在墙上的隧道。塔在我身后大约300级台阶处。我勉强能看清楼上窗户里几个人的身影。
不知在什么地方,铃响了。我能看到下面街道上的人们四处奔忙。他们冲进大楼,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疯狂地挤进屋里,互相推开。它们看上去就像一个颤动的蚁丘。
当平台撞到隧道的边缘时,我尖叫起来。疼痛折磨着我的身体,我试图让自己站起来。疼痛折磨着我的身体,经过几分钟的挣扎和咒骂,我勉强站了起来,开始一瘸一拐地穿过隧道。我冒险向后看了一眼,看见还有几百步远的第二个平台,正在向隧道靠近。上面有三个拿着武器的人。我咒骂着,开始更快地跛着脚走。
一二三,迈步前进,我来到一扇木门前。木头腐烂了,一根生锈的金属棒卡在上面。我试图移动那根金属棒,却发现它卡住了,于是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开始敲它。经过几次击打,那根金属棒碎了。我推开门,走了出去,又一次,摔倒了。
也许滑是一个更好的词。我走到一个松散的土坡上,几乎立刻就摔倒了。我的双腿滑了出去,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我跌了下去,拼命想抓住它。我的手抓着泥土、石头和树根,但它们都在我手中撕裂。当我撞到树上并呕吐时,这一跤终于结束了。
天知道我在那里躺了多久,除了痛苦地呻吟,我什么也做不了。当我再次移动时,天已经黑了。我抓住一根低垂的树枝,费力地站了起来。我全身上下都在痛苦地尖叫着,但我把疼痛抛诸脑后。一站起来,我就靠在树上以防自己往后倒,并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沙漠消失了。我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悬崖,边上有几扇门,包括我刚刚从上面掉下来的那扇。我身后是一片森林。树伸展到我所能看到的地方,各种形状、大小和类型。地上覆盖着树叶。几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灌木丛中奔跑。
我想留下来。我想倒在地上睡觉,暂时忘记疼痛。但据我所知,他们仍在追我,而我就在门口。于是我从树上爬下来,开始一瘸一拐地向森林深处走去。这是一项缓慢的工作。我从一棵树走到另一棵树,不时停下来喘口气,靠在树上支撑自己。但很快,我就在森林里走了几百步,胡乱地迂回前进,这样就没有人能猜出我的动作。最终我崩溃了。再也挪不动了,我睡着了。当我醒来时,我开始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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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上次记录以来,太阳已经升起和落下了12次。当它第13次升起时,疼痛终于平息下来,我又可以走动了。
我还是走得很慢。但至少现在我可以保持稳定的步伐,没有停顿。饥饿咬啮着我的胃。我已经能够爬到附近的小溪里取水,并在野生灌木丛中吃点东西,但这还不够。我需要食物,现在。
问题是,我对打猎、采集以及其他在森林中生存所必需的技能一无所知。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吃任何有毒的东西,这样的运气也许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幸运的是,森林提供了帮助。当我跌跌撞撞穿过森林时,我听到一声尖叫。环顾四周,我看到一只红色的大鸟栖息在一根离我十五步远的树枝上。它旁边是一个鸟巢,鸟巢里有五个蛋,每个蛋有我的拳头的两倍大。
正常情况下,我不会去打扰它,但在我饥饿难耐的时候,我放弃了所有的理性思考。我所能想象的就是鸟蛋里面是什么味道。我开始流口水,向鸟巢走了几步。鸟叫得更响了。我又向前迈进了一步。那只鸟从树枝上跳下来,向我飞来,尖声叫着,用翅膀拍打着我的脸。我猛打它,抓住它的脸,把它扔在地上。它在地上扭动着,挺直了身子,又朝我扑来。这次我踢了它一脚,它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它拍打着翅膀,嘎嘎地叫着,但它的一只翅膀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曲着,一动不动。
我离开它,向鸟巢走去。鸡蛋是绿色的,点缀着白色的斑点,当我把它们敲开的时候,里面尝起来像最甜的蜂蜜。我吃了三个,本来还想吃掉另外两个,但突然清醒过来,我意识到最好还是把它们留着,我把它们放在包里,继续往前走。
现在,我坐在小溪边,写着。我不知道这片森林有多大,但我祈祷,我所剩的脚步足以让我找到一个人,或者另一个东西。我一直在翻阅我在沙漠中找到的那本书。我仍然无法读懂这门语言,但我不禁感到与它有一种联系。我想知道这是不是这个人在他最后的脚步时的感受,知道他的故事将会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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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死在这里似乎也不算太糟,我想。至少比沙漠好。在某些方面,我的旅程可以说是成功的。这当然是一个新的地方。我没看到这里有人的迹象。我沿着溪流一直走到尽头,看不到森林即将结束的迹象。我吃了最后两个鸡蛋。现在不重要了,在我饿死前,我会迈出我的最后一步。
我曾短暂地考虑过留下来。在小溪边休息,然后再去找吃的就很容易了。但那将是一个懦夫的死亡,不适合像我这样的人,把一生奉献给未知道路的人。所以我会一直走到最后一步,并希望终有一天这本书会被重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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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森林确实有尽头。我跌跌绊绊地走出林木线,发现自己来到了海滩。沙子很细,而且是红色的,水很清澈,甚至在离海岸一百步远的地方我都能看到水底。各种各样的生物在水面下游动,至少有一百种不同的颜色。我猜这些东西是鱼,虽然我不能肯定,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坐在沙滩上,感受到清凉的海水拍打着我的脚。有几条鱼游上来探查,我把它们赶走了。咸水刺痛了我脚上的伤口,但仍能使人精神振奋。微风从空气中穿过。
水边有一条船。我想它是属于我在树林里十几步的地方发现的那具尸体的。它只够一个人乘坐,但这就是我所需要的,而且它还可以使用。我对交通工具的所有了解都来自我刚睡醒后读的一本书,但要弄明白如何使用它应该不难。
我要乘船横渡大洋。我不知道我会在那里找到什么。我要把这本书留在这里,希望有一天有人会发现它。无论我在海的另一边找到了什么,那都是我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