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稠密,几乎无法呼吸,霉味即使在小屋外的林地也清晰可闻。这是孢子的杰作。
当你第一次接触“真菌疗法”这个词,浮现在脑海里的也许是药丸或粉末、甚至某种致幻食物。大多人不会把它与墙面覆盖的黄绿蘑菇,还有空气中的孢子联系起来。房间平静而舒适,你的胃却在打结。水壶开始泛泡,你的手指将杯子捏得更紧一些,茶包在拇指上牢牢缠绕。
“传统心理保健是很好…直到不是为了你…我知道这有多令人沮丧。”
你在这儿,是因为你相当非人类,可没有别的词能更好形容你。独一无二的大脑功能,使得你服下的每一种苯二氮卓类、SSRI和抗精神病药物在对抗你这一身疾病上全军覆没。广泛性焦虑、广场恐惧症、恐慌症萦绕不去,在精神病的泥沼里沉浮数年。治疗无济于事,只会挑动你的怒意。你几乎不能正常生活。你需要更宽广的视野;你需要能无视大脑运作机制的东西施以援手。
你正是我要帮助的人。
“这种疗法不像你以前尝试过的药物那样起化学作用。它并不依赖于大脑中特定受体的存在来发挥它的魔力。它不能。它从来没有作为一个物种……甚至一个门专门研究过。宿主的心理功能并不重要。它能帮到你。”
你的指关节被杯子挤得发白,你的腿从坐下开始一刻也抖个不停,你毫不关心我的漫谈,你的焦虑比上周在图书馆向我咨询时更甚。我能理解。
“现在,菌丝从你的肺部开始生长,你一直呼吸着带有孢子的空气。很好。一切正常。让球滚动起来。”水壶呼呼作响。“任何时候,你都不应感到任何不适。”
我伸手,从一旁的桌上提起水壶,倾入你手托的杯中。几滴茶液烫伤了你的手指,但你并不介怀。你已知晓了这一切,必须签下文件证明你所做之事。这不是为了任何权威之故,而是为了你心灵的安宁……捎带着我的良知。
“一旦它落地生根,便会去往你的神经系统,蔓延扩散,上抵大脑。”我伸手敲敲头侧,“它会关闭你意识中带来如此多麻烦的部分,使你摆脱恐惧,恢复自如。在自然界中,这会帮助它传播并寻找新宿主。”
你啜饮一口茶,多年焦虑在你胸中郁积的疼痛开始松动,你的腿停止了抖动。我自酌自饮一杯。你没有任何问题,你什么也不必说。
“记住,它不会自行停止,你需要自己去做。每晚睡前吃一片这个,如果药用完或者弄丢了,马上联系我。你不能错过任何一剂。”我把标有氟康唑的药瓶推向你。抗真菌药物。如果任由它脱离药物的控制,它会一直吃下去,直到什么也不剩。当然,你也已经知道了。
所以外面的森林如此寂静。没有鸟鸣,没有松鼠的飞掠,没有昆虫的踪影。在树木和杳无人迹的草地之外,没有任何生灵的证据。一切的一切都被生机勃勃的绿色鹿茸状真菌海洋吞噬殆尽。
你从前人口中听到过,从世上无忧无虑的快乐人散播的谣言中听到过。你知道我并非完全诚实,至少在它是什么上撒了谎。
他们告诉你,我不能保持这样的速率前进。寂静蔓延不绝,越来越逼近镇落。有人注意到了我带来的生态崩溃,那个人是我。
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唯一的受益者。
但这吓不倒你了。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你不再惧怕任何一切。
我为你高兴,衷心地。为什么不高兴呢?这是互利共生的大好事,不是么?
我起身,从你的手中取走茶杯,点头致意,随后朝厨房走去。你听到了我打开水槽冲刷污渍的声音。
回家去享受自由吧,这里已经没什么事可供你做了。
下次会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