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的海是月亮的嫁妆。
我听到新娘在我耳畔低语,她的声音就像散落在咸水冰面上的碎光。她告诉我,蠕行翻滚的大陆边缘与海碰撞,就像她的衣摆;那些礁石是生涩漆黑的外骨骼,增生在海床上,那是我脚下寒冷大地深埋的肋骨。
她低语,是霜月的月亮谋杀了海。
我听见月亮在轻笑:她的嘴唇亲吻过的海岸被洒满了浅蓝色的雪,那一切都是海垂死挣扎时留下的痕迹。逐渐我看到风停了,那是海停止了呼吸。
我看到风,我听到月亮,我触摸到海,是冰冷的、坚硬的,没有一点生机。
霜月的月亮谋杀了海。
我从霜月的海岸出发,踮起脚踩过海的尸体,开始我的旅行。那美丽的凶手是我的旅伴,她窸窸窣窣地笑着;裙摆掠过海面,她造出蜿蜒的朦胧的银河。
我的家是玫瑰色沙滩上被生满腐殖蔷薇的湿地包围的小小洋馆,是刻着比旧世纪更早的、上个时代的女巫梦呓的海螺,大概也是被冲上海岸的洋娃娃尸体,缺损的陶瓷颅骨里长出一簇簇珊瑚,那是我的姐妹兄弟,我的恋人。
我是海洋的孩子,可是海死了。于是我新的母亲用她妖冶苍白的手臂抱住我。月亮悄声说:去旅行吧,到远方。
月亮的孩子应当是女孩,她笑着说,我是用海的肋骨造出的夏娃。她拉着我的手,亲吻我的嘴唇和额头。我是一个女孩,一只背着月光之壳的寄居蟹,一只产出散射着浅银色气泡卵的海龟。我是一株花的雌蕊,我是壳,我是卵,我是孢子。我是月亮的养女,我还是海的遗孤。但是我没有性别。
我点燃了蜡烛。我赤足趟过海滩,银色的粒子黏在我的脚趾之间;我用脚尖轻轻碰到那雪一样的,银河一样的海面,我的脚背反射着的月光是璀璨却静谧的白色,一点也不像杀人犯浅笑又危险的眼睛。
在她旋转着在冰面上跳舞的时候,我披上了长袍。蜡烛的火光摇曳,在冰面上烧出一条窄窄的路。冰花铺成台阶,她说,要去遥远的地方旅行,因为留给我的夜晚很短暂。
我闭上了双眼。
我踏上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