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1
他正降下。
警探顺原有轨道纵眺,太阳像块铜色锈蚀,在滂沱大雨后垂死挣扎,它的表面蒸腾着腐臭鼻息。
Portal走进为氦灯光晕于轮廓边框潺湲的隔间,女孩身穿水手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
“坐吧。”
全息窗外流露出数条平行的河,泾渭本已干涸,七年前作为PCD指标废料运道重新启用,不过那水涡只是虚像之于镜面。后方穹宇倒吊,铅色析出,不似大气层无形,如同一种静物。
“你跟踪我,”Portal弯腰向前,肘部折刀隔着衣物将矩桌划出两道曲线。“目的是什么。”
“真虚伪啊,”女孩剪去最后一片指甲。“你的人在各类匪夷所思的位置打探我,你很委屈?”
“你切到手了。”警探缩回去,随便在挡板中抽出一本书,纸质,散落油污。
“是《存在与时间》。”
Portal翻开因浅蓝机油浸染不甚可辨的扉页,粗绘着深壑,很难分清虚实,蔓条从身旁引下来,没入生理存在。
“我知道,”他说,“梦的音色犹如一片具有不均匀锯齿边缘的金属箔穿过XOY面后与齐平于后者的钢铁龙骨发生刮擦。”
就像接收到信号般地,向上回归的运输机每经过一层,逼仄之处即凸起,急剧胀破,并由黑色火并。
2
不久前发生了一些事情。
Portal退弹,庇护所外墙便支离破碎,张着大口,注进他输入设备的O键。
扭曲弹壳斑驳,发射药的黑斑,S&W M500转轮手枪。
“翎笔需要取墨。”警探慢慢等待。
他听到传输,而那电脑也遁进黄昏,探讨的观念默转潜移,只有漆黑和严冬,风没有停——关乎逻辑。
他降下,然后听到传输。
“你是最后一位,”国王说,"技艺低劣的艺人。”
牡蛎蚌壳开合,音色糅杂巴洛克小提琴乃至低音长号,那是种什么样的声音,女孩感到好奇。
“你正被固定,”乞丐回答,“并在诠释我。”
“羊群直立着,向耶稣昭告,这是它们的诫命。”
细叶结缕草簇拥散沙,部分枯萎,剩下的腐朽,凋亡缺少过程,一场没有涨落的潮汐。
“诠释我,这是你的,一如往昔。”电脑嘲笑道。“你空有质量,却没有与之般配的体积,这是你。”
“我了解你,阿列夫1,叛徒。”警探说,“你本可以。”
“不。”电脑咧嘴。
“降下的是你,有人创造了,正因如此,你必须被消除。”Portal想要避开第一人称。
静默,有飞蛾闪灭。
“你不能。”电脑毫不在意,“你看见了河,但其实没有,河是天空的倒影,然后你看到我。知道吗,有个傻逼为了消除河,花了整整他妈的七年,你会把历史性特征断句解读为性特征,亲爱的干员?”
时间对春日来说已经太迟,尚未返青的池藻焦灼,如履薄冰,收音机奏起一首干硬的独白,而世界不曾捕捉到湿冷。
“顺便一提,我的父亲被四十吨铁水填补空缺,接着浇铸进地基,他并不孤独,”警探笑了,“你不起来吗。”
“什么?”电脑歪头。
“我的意思,你打算在那里躺一辈子吗?”
3
“是的。”Portal的视线从书上移开。
太阳愈发接近血洞,它不会落下抑或熄灭,那样与挖肉补疮无异,河在慢慢等待。
“是什么。”女孩皱眉。
河在等所有人降下。
“IFA指示,或者,降谕。”
“降去哪里?”
“随便哪里,直到一切结束。”
“一切是个结果,”女孩说,“世界只会剩下漆黑。”
警探打量着面前的人,他的表情变得微茫,飞蛾在空中迷走。
“知道了,”Portal片刻恢复正常,“那真遗憾。”
他起身,银色的事物从袖管流出。
警探对准女孩的下半身扣动扳机,子弹击碎了胫骨。血,物体坠地,哀声,痛苦喘息。
白,然后红。
隐约的钝响。
心智回归躯体后,她打了个喷嚏,然后因牵动神经缩起肩膀。
“医院,镇静剂。”男人拾起她的左臂,针头冰凉触感一闪而逝。
地毯V字摊开,天花板装潢色彩萧瑟,花纹隐晦,Rococo式风格房间内饰。
“滚你妈逼,留给自己兽交时肛门撕裂用吧。”女孩冷笑,“你配做警察?你有稍微提过那是个命令?”
“你没有问。”Portal耸肩。
“自然不需问,你他妈直接拔枪开射,漂亮的一发,干净利落,操你妈。”
“是的,”男人说,“都结束了。”
4
降下终止,生物PCD,第五类化学指标。
“最后看一眼秋日,然后我便允许你离开。”
隔间笼罩在令人感到不安的红色氛围下,冷却,板结沉淀,不紧不慢。
暴风怮哭着。
紧随飘忽雨线,干涸的栈道重新填充,没有撞针,音高低沉,明暗未定。
他知道臭氧层在这天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