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了的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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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蜘蛛一动不动,持续了五分钟,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这么做。我不知道。那只蜘蛛可能于我之前就来到这个地方,我坐在板凳上,看着它在角落里织网。我挠了挠头,继续拍打着膝盖,每隔五秒拍一下,以此来进行计数,而现在已经拍了六十下,即五分钟。

有什么变化吗?我这么想着,脸上露出疲惫的表情,扭动脖子,发出脆响。网越来越大了,蜘蛛爬来爬去。

周围异常的安静,白色的海绵墙壁没有灰尘,像一把漏勺蠕动着挤压着视线,这让我抬头时感觉到不适,但这种不适很快便不见了,我继续盯着蜘蛛。

蜘蛛发出狗的叫声,我有些吃惊,但是疲惫压过兴奋,这股麻木把我锁在板凳上。板凳是我带进来的,但并非我的所有物,是别人借给我的,需要还回去。我这么想着,继续坐在板凳上盯着蜘蛛。此时已经是七分钟,蜘蛛还在叫。

我在进来之前是干什么的呢?我扭过头,两侧的墙壁很柔软,如同洁白的棉花堆一样,又好似旋转的水流,重要的一点是,它们都是一个样子的。我尝试着找出不同来:左边的墙壁开始燃烧,塑料点燃后的刺鼻气味钻进耳道中,然后又消失不见,也不见火光;右边的墙壁还是没有变化,在我第二次扭头才发现变成了一面镜子,反射着房间里的一切,但没有蜘蛛、板凳和我,它让整个房间都宽了一倍。当然,这是错觉。我扭头继续盯着蜘蛛,它爬进镜子里,右边的墙壁消失了。

我没有思考过我是谁,也许在许久之前我就回答了这个问题,但我否定了答案,选择再问一次自己。我尝试低头,但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我的脖子,湿乎乎、又黏黏的。我知道那是什么。

十二分钟时,灯熄灭了。我重新睁开眼睛,然后闭上,如此循环,每隔五秒进行一次,与拍膝盖一样,但更晚一些。眨眼,拍膝盖,眨眼,拍膝盖,眨眼,灯亮了。蜘蛛不见了,它在去了哪里?

我意识到一个错觉:它好像不在房间,一开始就不在。

你在吗?我默默地问着它,看向左边。蜘蛛不在那里,那里是一具尸体。

我有些胆怯,但更多的是对蜘蛛的关心。

那是你吗?我问道,但否决了这一点。那具尸体只是尸体而已,不是其他的任何东西,它只是因为是尸体所以才被杀死的,然后被某个人丢弃在这里一动不动。但是尸体怎么可能会动呢?它不是蜘蛛,我深知这一点。

蜘蛛已经消失三分钟了。我看向前方,它织的网也消失了,和它一同离开了这个房间。这么说并不负责,也许它就在某个角落。那一定是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有些疑惑,它到底在哪里呢?一边思考,一边看着房间不断扩大然后恢复,然而并没有蜘蛛,尸体也不见了。

我坐在板凳上,两只手抬起捂住耳朵。拍膝盖声还在继续响起,我停止了眨眼。灯熄灭了,现在是十九分钟。

我打算站起来。这个想法让我感到恐惧,颤栗感灌入脊髓。也许这是对的,站起来。

板凳摇晃着,但没有发出响动。拍膝盖声也停止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

灯还是没亮,声音被黑暗吞没。触觉如蛋壳保护着我,在寂静中沸腾。我没有拍打膝盖,转而拍向身后。灯亮了,但房间消失了,墙壁挤压着我,我像火柴一样躺在板凳上。背后的触感不是空气,也不是墙壁。

那似乎是蜘蛛?但这不应该,从任何角度去思考也不会有合理的解释。它为什么要去身后,它离开房间要去做什么,它的蜘蛛网呢,那具尸体呢?我不知道,但我猜到它在干什么。

我张开嘴想要说话,一颗眼睛从嘴中掉出来,那似乎是我的眼睛,我不敢确定,毕竟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眼睛,有陌生感很正常。也许不止一颗。

我凝视着墙壁,纯白的色彩如同泡沫般存在于黑暗中,剩下的是寂静,还有无声的咆哮与蜘蛛。

那是第一个,我看见它了。

我向后看去,一具尸体站立在身后,它已经被我杀死,但那比我发现它之前要早个三十分钟,甚至更早。我不认识它,但它知道我。

我的问题有了接近一半的解,也就是面前的尸体,但剩下的逃跑了。它打碎了牢笼,换而言之,它不在这里。

蜘蛛网在更早之前就存在于我的身上,房间里的那一团正是蜘蛛网,但不是一部分或者另一半。它们是同一个。我忘记了,这个细节在我进来之前就被遗忘了。

我得寻找。尸体还不够。

我从板凳上站起身,房间扩大了,足够我站立。寂静被打乱了,我踏出了第一步,身后传来物体被撕扯的声音,但于事无补。

下一个是什么?我问着蜘蛛,它没有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地织着网。我向房间看去,墙壁让出一条道,但它告诉我必须丢掉一样东西。

我想了想,决定把板凳留下。

蜘蛛网被我带在身上,尸体和我一起走出去,房间同意了,它将灯打开,我看见了那扇门。

第三个在我眼前出现,那并非是我答案的解,而是问题本身:蜘蛛们在门外等着我,而它们早已逃走,在墙壁上织着网。

也许如此。我看向尸体,它和我长着同一张面孔。

我们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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