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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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篇文章,最早发现于一部名为《██多的旅行日志》中,但不久后该书籍从图书馆中消失。随后我在包括位面旅行,元素,以太等众类型的书籍中都找到过██多法师的著作,如今抱着对前辈的敬仰,我将这篇遗失的故事重新发布到图书馆——郑源

以下为正文

这是一篇无聊的,套俗的,满篇废话的童话,适宜非常闲的人看。

1

很久很久以前(也并不是很久),有一个地方叫做卢思恩堡,卢思恩堡旁边是绿水青山,报时鸟成群结队在早上七点,下午六点半时滴答滴答地叫,他们管这个叫“继承了种族秉性的声乐练习”。

虽然滴答滴答这种音节发音很难有什么出色的变化,而且容易让人厌烦,报时鸟们仍然孜孜不倦地在其上做出改编,尝试等等等等,收录的曲子包括但不限于:《天佑卢思恩》,《今天的点心是什么都没有》,《卢思恩小姐忘记浇水了,怎么办才好?》。

由此就引出了我们这一篇童话的主角,卢思恩小姐。

卢思恩和卢思恩堡没有什么大关系,每个地方都能找出一堆和它同名的人,毕竟人实在是太多了,地方则只有那么一点。

卢思恩小姐是一只垂耳兔,年龄嘛,17以上30以下,换句话说是秘密也无可厚非。

卢思恩小姐是卢思恩堡最里层的花匠,本领高强,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同时照顾着147种花还可以悠闲地享受香椿下午茶和奶油饼干的。也因此,卢思恩小姐在这个地方已经相当于一种象征了。

一种八十只手的象征。堡里的人会在时间来不及时说:“我可没有卢思恩的八十只手啊!”

所以报时鸟们就创造出了列举的第三首歌(《卢思恩小姐忘记浇水了,怎么办才好?》)。而第一首,就纯粹是在写自己们的勤劳上进和卢思恩堡的和谐美丽的氛围多么契合(《天佑卢思恩》)。

卢思恩小姐暗搓搓点头:“贴金鸟。”

除此之外,关于卢思恩小姐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言论,比如“她从没有从花园里出来是因为她实在是丑到羞于见人”,“每次帮她兜售花和药的小兔子其实是她的儿子”,“卢思恩其实最喜欢我家的榴莲,她说吃了可以很有精神地去照顾她的花儿”什么的,最后一个已经被归为广告类了。

都到这里了,小兔子的存在也得提一提。

小兔子其实只是看着小,他的名字早就消失在时间长河里,比卢思恩堡的任何一个居民存在的时间都要长。

漫长的时间带给小兔子一些纯熟的技艺,比如,卢思恩就是他亲手做出来的。卢思恩是一只发条兔子。

小兔子在决定做出她的那一刻就画好了草稿,是,我要我的卢思恩有漂亮的毛色,我要我的卢思恩的领口佩戴着蝴蝶结,我要我的卢思恩有星辰的眼睛,琥珀和珐琅一样精雕玉琢的身躯,一颗真的会汩汩跳动的心脏。

小兔子本没有真的做出一个具象化的存在的想法,他只是在那段短暂的思考时间里想试试自己到底能做出多么逼真的发条人偶而已。

于是卢思恩就这样诞生了。发条藏在腰间,手套盖住了球形的手指关节。

小兔子听过很多故事,有人做出自己已逝的妻子或亲人来逃避现实,所以从一开始,卢思恩身上就没有任何一人的影子。

美中不足的是,卢思恩没有心。

虽然齿轮会在身体里咯嚓咯嚓响,会笑,会吃东西,会讨厌伤害花的人,会简单的涂鸦,会同时照顾147种花,会思考,会没有障碍地对话,简直就是一个真正的兔子了,但是她就是知道,自己缺少一颗真正的心。

看到这里不免有人眉头大皱:太老套了吧!不过是铁皮人变成了兔子的绿野仙踪而已。但是我可以保证,这绝对不是单人版绿野仙踪。

而假设真的有卢思恩存在,那么这个困扰和烦恼,也就和她一样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卢思恩小姐在此地生活了十几二十年,没有见过其他人,知道了从床的西北方望去山头会耸立着三颗附近最高大的树,往东方是城镇的房顶,一共有三十八座红屋子,四十三座蓝屋子,十二座黄屋子,冬天会有狗拉雪橇的活动,总是一只猫头鹰拔得头筹。

总有那么一天要来临。卢思恩在某一天萦绕在患得患失里,她感到手指无法有力抓握,玫瑰和矢车菊用气味表达了担忧,“想要看一看外面”,这样的念头在去年被风带来在心中发了芽,“也许这就是书里写的渴求自由的表现”,卢思恩做出延伸思考。

“……亲爱的。”

卢思恩不懂就问,这一次却罕见地迟疑着是否真的该说出自己的决定。

小兔子正吹凉自己的茶,他是卢思恩的制造者,今日也是罕见地沉默着。

“我明白,我明白。”小兔子使劲在茶里搅啊搅(他刚才迅速地往杯子里放了四颗糖),甚至没有等卢思恩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我知道。”

“我从醒来就有预感了——你今天给我道早安的时候看了很多次地面。”

小兔子语速加快:“我亲爱的卢思恩,我要告诉你我爱你。”

“如同爱太阳和星星一样爱你。”

“所以你也不得不离开。”小兔子的眼睛在一瞬间充满了泪水,“总要离开的,总要离开的。”他重复着说。

卢思恩感到自己的思绪在泪水落下的同时也在膨胀和流淌着,但她甚至没办法一起哭,因为她的眼珠是玻璃做的。

“毫无疑问我也爱你。”卢思恩说,“我们不是主仆,不是夫妻,不是兄妹,不是书里的飞鸟和鱼,我们之间的纽带是制造和被制造,但是绝不是仅仅如此。”

“我想过这一天。”小兔子停止了哭泣,“但我不能因为你因我诞生而限制你的自由。”

“可是如果你不在,我就会很难过。”

“也许你可以花时间再做出一个我。”

“就是这样,那也不是你。”

卢思恩慢慢地,慢慢地点了一下头:“我保证我会回来的。 ”

“取决于你,卢思恩。”

小兔子很辛苦地踮起脚,亲了一下卢思恩的脸颊。

2

卢思恩衣着朴素,胸前挂着一个哨子,那是小兔子给的(花园那么大,万一你需要我怎么办?),哨子上面是蝴蝶结。从上到下是一顶贝蕾帽,腰带上悬挂着水壶,小包里放着小兔子烤好的饼干。

卢思恩出城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小兔子没有去送她,居民也就缺少了相关联想对象。那一天也只是有几个居民能堪堪回想起来:我的身边路过一只漂亮的垂耳兔。

3

卢思恩一开始向东北方走,目的地是第二近的城镇,但是很不幸,她从没见过外面的景色,拐着拐着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了。

但是没有关系。卢思恩在身后拧了拧发条,我本来也是不知道去哪才选了个目的地的。

月亮高悬,卢思恩脱鞋趟过一条溪水的时候水面碎成了一片片。银色的,卢思恩小声念着,银色的水面在跃动,她在学习尽可能贴切地修辞,而不是照搬自己看过的书。

所以她干脆在溪边坐下了,鞋子就放在左手边。

呼吸,她继续说,我听见森林在我耳边呼吸,萤火虫在我眼前不到五米的地方跳舞,叶子也镀上了银,露水的气味很清新——她的语调开始上扬——

“别念啦!”

卢思恩吓了一跳,立马闭了嘴。

这个声音乍听之下很奇怪,嘶哑又显得有点高昂,卢思恩寻声望去,她的正前方(对,正前方)一下子就闪到了她的眼睛。

萤火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一串的小彩灯环绕在树干上,树叶上,有些堪堪垂落在地面以上两三厘米,这是突然发生的,卢思恩被彩色的光照得恍惚了一下,一名少女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同样的,卢思恩也没有注意到到底是怎样的出场方式)。

她捏住脖子清了清嗓子。

“别念啦!”这一次她的声音清脆了很多,“快离开这里。”

“她说得对。”

卢思恩的肩从后面被拍了一下,“离开这里。”

“这是灵异小说的开头。”卢思恩冷静地想(她只有一开始被吓到了),这时她已经从水里站了起来,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

“这就是灵异小说。”她下了定论。

卢思恩看见的是一张怎样的脸呢……从五官来看,身后的少女沉静而冷漠,不好的是,少女的脸上是密密麻麻的针脚,且脸色发青。

卢思恩继续扭头至前方观察,果然清脆嗓子的少女也是如此,甚至露出的脖子和手肘,手指,膝盖处都有着缝合的痕迹。

“为什么我要离开?”卢思恩开口,并且从水里走了出来,光脚踩在了草地上。卢思恩倒没想万一就这么没了怎么办,她缺少相关境遇的经验,因此就直接发问。

“因为……呃……”清脆嗓子的少女愣了一下。

“因为我们要举行派对。”相对沉默的少女补足了她的话。

“没错。”

“……我是卢思恩,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可以是可以。”

“不过凭什么?”

“你得付出点什么。”

“你的鞋子怎么样?”

卢思恩点头:“好。”

“我是玛丽。”身前的少女说。

“我是丹尼。”身后的少女说。

“该我们提问了!”玛丽笑着,“丹尼,过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我在旅行。”

“你不睡觉吗?”

“我用不着睡觉。”

“那你有家吗?”

“有。”卢思恩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卢思恩堡,她不用睡觉是基于自己的生命形态问题,但是小兔子仍然固执地为她打造了一张床。卢思恩直言说如果只是睡觉的话(看起来的睡觉和休眠),她完全可以坐在小兔子床边的地上等待太阳升起,小兔子听了后摇头,他说,出于人道主义,这样的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不睡的话,有个松软的地方坐着也很好啊。”

小兔子仍然是在喝茶,声音稚嫩,“卢思恩,我是真正把你当成活的,和我平等的存在,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要睡觉却没有床时,我一定会很后悔没有早些给你做一张床。”

“为什么你只是为了名字就可以献出自己的鞋子?”

“因为我很好奇你们的派对会是什么样。”

“最后一个问题——”玛丽拉长了声音,“你,要参加我们的派对吗?”

“乐意至极。”

“啊哈!”玛丽揽过丹尼的肩膀,“且听弗兰肯斯坦双胞胎的诗!”

“来开一个派对吧!”

“要有阳光,要有天空,要有森林,要有大海。”

“要是热情洋溢着的派对——”

“要有开心的气味,要有善良的芬芳……”

“要有温柔的声音,要有勇敢的力量。”

“赞扬的美味。”

“自信的微笑。”

“最最最最重要的……”丹尼微笑着低垂双目。

“就是要有爱的拥抱。”玛丽语气柔和。

卢思恩鼓掌。

“谢谢!谢谢!”比较活泼的玛丽敬了一个礼。

“大海在哪?”卢思恩一边鼓掌一边问。

“这就是。”丹尼指了指那条小溪。

“阳光呢?”

“在这儿。”玛丽指着彩灯。

卢思恩点头:“那么,其他的呢。”

“?”双胞胎迷茫地看着她。

“派对不可能只有一个场地吧……虽然我也没什么经验。”

“比如,蛋糕,饼干,蜡烛,饮料,即兴乐队和……和很多很多人。”

卢思恩继续说:“甚至没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你们的派对……原来只是在过家家。”

“过家家和派对有什么不同?有我和丹尼不就够了吗?喔,现在加上你。重要的是人吧,要参加派对,人才是最基本的要素吧。”玛丽撇嘴。

“……但是没有吃的喝的确实难办。”丹尼皱着眉。

“其实……”卢思恩跟着思考了一会,有些犹豫,“我有从家里带来的饼干。”

“可以给我们吗?”双胞胎异口同声。

“请再给我多讲讲你们的事。”

事情到了这里,就得解释一下卢思恩不是看人有求于她就趁火打劫的那种兔子,卢思恩在此提出要求的目的有二,一是我们的卢思恩虽然诞生已久却仍然像一个婴儿般充满了不自知的求知欲和旺盛的行动力,区别在于婴儿用啃咬的方式表达卢思恩却懂得更理性的做法,二是……卢思恩不太清楚,心中另一种并非求知欲而是其他令人心痒的感受在驱使她……不妨将它称为玫瑰倒刺一样的命运齿轮的推动吧。

“我们是谁。”

“从哪里来。”

“将到哪里去。”

“通通不知道!”

双胞胎相视着笑了,“但是还是有一点点能够回忆起来的……”

双胞胎所讲,在以后会有所提及,那么现在我们先把目光放到一个半月后好了,这显然才是最紧要的。

4.

而卢思恩已经在沙漠里不吃不喝地行进了四天了。当然,其他的时间卢思恩也是不吃不喝的,顶多在路边的人家里用半天或一天的劳动换上几滴油来维护最近使用过多的齿轮关节。又或者是免费的赠送:不要忘了,卢思恩是一只外表漂亮且温顺的垂耳兔。

而现在,鱼腥味,咸味,潮湿了发霉的气味,卢思恩摩挲了一会儿胸前的哨子,分辨这气味来自于哪儿。

沙漠里本是天光在上黄沙在下,漫漫望去根本没有一点绿色,也就无所谓眼前一亮,她是光脚的,衣服也有了不同程度的磨损和污渍。

“卢思恩,我的宝贝卢思恩。”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了,“……到我这里来。”

“向左……啊,不对……向右……再向右偏一点吧……现在向前走吧,我就在这里。”

卢思恩想她也许离目的更近一步了。

自和双胞胎分开以后卢思恩就已经暂时找到了方向,双胞胎告诉她如果有任何疑惑不解,或者有什么不能分享的,不能以语言述之的任何事,任何情绪,找到“全知之书”,就可以得到充分的理解与及时的建议。

于是她看见了一条鱼。卢思恩走进了一点,一条咸鱼。

“你能帮我翻个身吗?”

“为什么不自己来?”

“因为,”咸鱼摆摆干瘪的鱼鳍,“我是一条咸鱼,而咸鱼是死掉的鱼。”

你是卢思恩蹲下帮咸鱼翻了个身:“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还想要水。”

“我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要水。”

“你能在这儿找到水,我当场倒立。”卢思恩把手放在咸鱼鱼鳃处,“死了还用呼吸吗?”

“停一下,我的宝贝卢思恩!”咸鱼的眼睛向上翻着,显得又大又惊恐,鱼唇咔嚓咔嚓说着话,做着“阿巴阿巴”的口型,“你会把我的头拧下来吗?”

“如果你再磨叽,会。”卢思恩语气平铺直叙。

咸鱼沉默着流了一滴咸咸的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

卢思恩低垂着眼睛微笑了一下:“你的求生意志令人感动。”

“宝贝卢思恩!”咸鱼又哀叫了一声,“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需要水。我有预感,有的,有了水我就会想起来的。”

“就算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在沙漠得到水啊。”卢思恩抬起了头,天上连一丝云也没有。

“会有的,会有的。马上就会有的,宝贝卢思恩,马上就会下雨了。”

为了印证咸鱼的话,大雨在一个眨眼间就弄湿她的毛发了。

卢思恩取下水壶拧开了盖子:“这样似乎也没必要非要我来,雨在我们之间是毫无差别的。”

“不一样的,宝贝卢思恩,不一样。”咸鱼湿透的身体显得软哒哒的,“我受了诅咒,必须是旅人给我的水。不管下多少雨都毫无办法,淹没我也无济于事,只能是你…不要水壶,用你那朴素漂亮的帽子来接。”

卢思恩依言将帽子取下,布织的贝蕾帽此刻如同水做的钢,柔韧且干燥的触感让卢思恩觉得自己捧了一个水气球。

“把我放进去,谢谢,啊,谢谢,我的宝贝卢思恩…”咸鱼浸没在帽子里,“辛苦你了,我这就停下这场雨。”

咸鱼的身体膨胀起来,连带着贝蕾帽也越来越大,先是一个盆,一个浴缸,一个小水泊,一栋小平房,最后是半个向上树立的养殖场。

“我想起来了。”十头鲸鱼大小的咸鱼却像在卢思恩耳边说话一样清晰小声,“卢思恩,”他再不加“宝贝”这个前缀了,“我原是认识你的。”

“你是全知之书?”

“是,所以我原是认识你的,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你来解救我啦。”

“而且,”咸鱼语调变了一下,“你可以叫我咸鱼之神。”

“……很好笑。”

“这里原本是一片很大的绿洲密林的,我始于的是人民的宗教崇拜,所以说我是神也是毫无问题的,即使我死了很多年了……可能真的很久了,我的原型据我推测是海边的商人送来的,湿地密林里民智与生产力都淳朴到不可思议,商人亚麻布的衣服和裤子甚至不能被我的人民们叫出,对于已知之地,也尚只能指指点点。鹅卵石沉在湖底,就如发光的史前巨卵。

“就在这里,我源于人们对未知的崇拜和欲望,却奇怪地被放到神坛了,用牺牲供奉咸鱼的图腾和象征是我诞生的扯淡条件……在一阵晃动和光影里,我便存在了,为什么是一条咸鱼呢?实在是无所知,我没办法预言我以前的事……那确实是一个美好且不可追忆的时光……”咸鱼陷进追忆的世界里。

“幸福本质来源于对已经历过的,不可重复之事的渴望。”卢思恩一板一眼。

咸鱼愣了一下,喷出一阵日冕般的大笑:“你说的对,卢思恩。”

“一切就像一个脆弱的肥皂泡,从来都是。”

“言尽于此啦,我可爱的发条兔子,你的答案都在你尚未获得的心里……双胞胎的话是没错的,可我已经死了,彼岸的存在,就算是神也无法吐露太多的,我只能再回答你一个问题了……作为报酬,请不要收回帽子。”

“我和我爱的人最终都可以获得幸福吗?”

“不会。”

卢思恩沉默了。

“幸福只是肥皂泡呀。”咸鱼哀凄着微笑了,“连神也会受着炙烤,甚至无法自己翻身呢。”

5.

芳汀火红色的头发被拉扯着砸向地面,“啊啊……”她呻吟着抓住了扯住她头发的手,另一只手指向额头:她流血了。她快速比划着动作:我会死的。

“啊啊……”她说。芳汀是火红色头发的哑巴。

于是人便心生定罪的惧意放过她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小镇的哑巴妓女芳汀将要结婚了,未婚夫奥斯卡将这个消息张扬大胆的宣布出去,方圆五十里的人们都知道这个消息。

“不管人们对此是祝福还是诅咒,你都将因此重获新生。”奥斯卡说,“到时候你的过去便在众人的见证下与你割断了,你从此只是你自己。”

重获新生。芳汀在奥斯卡的手掌上写道。

卢思恩便是来此参加婚礼的,她正好旅行到附近。

故事到了这里,卢思恩仍是光着脚的,她的衣服早就破损并被缝补,打扮更似一个僧侣。一开始带出来的东西只有哨子和水壶陪着她了。

她的目标是在游历中获得心,一种真正大爱和共情的能力。事实则是她看见了强权者哭,怯懦者笑,乐天派行尸走肉,厌世者巧笑倩兮,老人游玩,小孩老成,活着的人,死去的神,虔诚者去朝圣,好色者来搭讪,甚至是生命的诞生,真实的心脏似草莓大小,微弱有力犹如融化的海鸟。也许就差一场婚礼和一场葬礼,她便也能真正活着了,就可以回到卢思恩堡去了。

哑女芳汀勾住卢思恩的衣服,朝她傻傻地笑着,额头上血还没止住。

你来啦,芳汀比出嘴型,然后用手在卢思恩的手掌上写着,我和奥斯卡欢迎每一个带着祝福而来的人,你会祝福我吗?

卢思恩点头:“我祝福你与新郎,我希望所有俗套的祝福都在你们身上应验。”

哑女笑的更傻了:“我是芳汀。”

“我叫卢思恩。”

不得不提到的是,芳汀有一双足够奇特的眼睛,太阳一样的眼睛,月亮一样的眼睛,星星一样的眼睛,熠熠着生辉,幽暗又深邃,似有星河与火焰同时流转喷薄,命运与结局驶来如涓涓细流。

于是恍惚着,卢思恩看见了芳汀的死状,眼球被挖出了,血液如喷泉般涌出。(注:fountain)

又看见军队肃穆,小镇卧在废墟里。

卢思恩虽不明白怎么回事,却相信了幻象,她沉默着试图跟着芳汀,芳汀也并不在意地比划着,你要跟着我吗?那走吧。

芳汀和奥斯卡共同的屋子里满是花儿,馥郁却不沉闷的花香,桂花,百合,玫瑰,石车菊,桃花,快要开放的,将要凋零的,窗台上晒着加了花瓣的果酱。芳汀很快包扎好伤口,又冒出傻气来,头发火一样跳动了一下:这些都是奥斯卡给我的,他每天都会送给我哦。

又低落了一瞬:每天花儿都要凋谢,我舍不得,但现在花茶已经喝不完了。

“芳汀,我认为……”卢思恩沉吟着,“并不一定非要现在就结婚,也许你和奥斯卡可以到别处做一个旅行。”

不可能的,芳汀认真的比划,我将和奥斯卡在这里结婚,这是命中注定的。

“即使是死?”

芳汀静默了:……死亡也不会将我们分开。

卢思恩心想糟糕,这一番话开头结尾皆莫名其妙且绝对不吉利,芳汀此时没赶我走真是人美心善。

卢思恩。芳汀拥抱了她一下,如果没有去处,我家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旅馆哦。

在赶我走了,卢思恩道了谢,心想她果然讨厌我了。

6.

卢思恩显然多虑,芳汀待她仍热情且真诚,因准备婚礼,虽是很忙,却会为她亲自从小饼干和花茶,也会邀请她去喝下午茶。这期间她自然也见到了奥斯卡,卢思恩一瞅再瞅,发现是邻国跑掉的八王子。

八王子与他的七个哥哥比起来并不出名,得益于卢思恩优异的记忆,小镇里无人在意的八王子也许只有她认识。

金发蓝眼的奥斯卡双手合十,向她眨眨长长的睫毛:“别把它说出去,拜托啦,卢思恩。”

也许是故事主角的特殊性吧,婚礼到来的那一天,芳汀叫住她,想要拜托她去更远的郊外取下芳汀父母曾留给她的胸针。

被笼在白色和鲜花里的芳汀与流尽了鲜血的芳汀形象重合在一起,卢思恩想问为何父母的胸针是放在郊外,为何不早就取来,继而想问你的眼睛都看见了什么,你是不是故意此时支开我,卢思恩感到被背叛感,她觉得她和芳汀早是朋友,却非用蹩脚的理由来驱使她远离她们一定共同知道的,心照不宣的军队幻象。

芳汀是有着火红色头发的,冒着傻气的姑娘,此时她认真且严肃,只能是你,卢思恩。

"有条鱼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拜托了,卢思恩。芳汀难过地盯着她的眼睛,肢体裹在白纱里像是要融化。

于是卢思恩点头了。

"一定如此吗?"

芳汀没有回答。

7.

胸针由黑红两色交错构成,有金线作辅,勾勒出半张人脸和鸟的剪影,卢思恩将它匆匆找到又匆匆塞进口袋,不小心割破了手指但没有血液流出。

卢思恩从没跑的那么快过,有石子扎进了她的脚掌,也没有流血。

但她明白一切是来不及的,是令她听厌的命中注定。

小镇的遗址没有死人和断肢,也没有大量的血,也许芳汀能做到把人都疏散,也许不能。卢思恩心里虬扎疑问,言语质问生着根,她想世界莫不是谎言小说或戏剧,只能是你只能是你,命运总是严丝缝合一样波折和难抗,这未免太过唯心,在这样的麻木里卢思恩找到了一双眼球,是芳汀的,往下掘了掘,是一封信,卢思恩撕开信封,开始读了起来:

敬启

我渴望与你的相见,卢思恩,就像全知之书一样。

我是深海的女巫,人鱼中的灾难祭司。原谅我向你介绍这些,只是如果不自始至终说明,难免会一头雾水…而且这些东西连奥斯卡也不曾知道。

我的眼睛足够特殊,是每个3000年才会有一名人鱼拥有的“知眼”,人鱼的历史跌宕起伏,连这的传承也失去了,于是我因为胡言乱语被拔了舌头,赶到了陆地上,于是做了妓女。

我天生就知道许多事,不及全知之书,但完全看得见你,而且看见你与我的命运相纠缠。

奥斯卡是天性自由热情的小王子,是国王与农夫的私生子,是从牧羊人变成王子的,他受不了皇室,于是逃到此镇,偶然又必然,他爱我,我也爱他。俗套的,无聊的爱情故事不必赘述了,时间不多了。透过这一层,国王看上了我的眼睛。其实本不会如此的,奥斯卡执意要宣布我们的结婚消息,他那颗天真的心满心想着这样我就是与从前不同的人了,妻子的身份将掩盖住我的过往。他说我将重获新生。他的内心真的很敏感,是诗意的理想主义者。但我也因此早看出自己会死,我是不会让他们得逞抢了我的眼睛的,但我的身体将因此化为泡沫。

最大的可悲便是命运不可言说无法更改,一千个我死去也不想看见我亲爱的奥斯卡永远闭上眼睛。但是奥斯卡是可以重获新生的。真正的。

奥斯卡的母亲是凤凰。一只可怜的,可怜的,羽毛都褪光的凤凰。

于是,我的奥斯卡是可以重获新生的。

接下来便是重点了:卢思恩,这世界将要死去了。就要毁灭了。

我再看不见更多了,我也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才写下这些的。我看见你是关键,非常对不起我的私心,我想要奥斯卡活着,你也活着。

到海边去找纳科夫吧,我只看得见这个,很抱歉,非常抱歉,请把我的眼珠埋葬吧,这将是我的婚礼,也是我的葬礼。

卢思恩跪坐着,躬身将信捧进胸口。她有了心,她感到心脏痛,感到阴云郁在胸口与小腹打雷,复又听见婴儿哭声。她环顾四周,找到了奥斯卡,抱小狗一样将他抱在怀里,奥斯卡哭得更大声:他的手指被胸针刺破了。血涂在上面,胸针立刻破碎了,阴影里走出一个背生双翼的鸟面人。

“任务,目的。”他嘶哑叫道。

卢思恩呆愣着看着这不速之客。

“任务,目的。”鸟面人重复叫道。

卢思恩想要找到纸笔,哪想鸟面人已备好并递给她。卢思恩以腿作垫,匆匆写了信,把信和奥斯卡一起交给了鸟面人。

“请送去卢思恩堡,最里层的花园,那里会有人的,谢谢您,先生。”

鸟面人走后卢思恩取下哨子,将眼球与哨子一并埋了,将信收进口袋,原地静默了一会后,便离去了。

8.

在此分出一小节,为纳科夫做个简单的概括好了。

纳科夫并非神明,也亦不是哪一号生来神异的人,只是人群大海中一滴水,他对小时的记忆不是很清楚,父亲,大约是一名贵族,母亲也差不多属于贵族阶层,但均已没落。

纳科夫小时候能记得自己平日喜欢将活着的蚂蚱穿刺后放到火上烤,撒尿浸掉蚂蚁窝,用树枝解剖青蛙,小孩对生命是缺乏敬畏的。他曾用蝴蝶翅膀编成项链,编了四个也没成功。他的捉猫也很有一套,抓住后便放进瓦罐里,有时候会装满水,带上盖子,听减弱的哀鸣,有时也会在底下堆上燃烧的木柴,尔后会为小猫举行葬礼。总之,纳科夫从不觉得自己残忍,一切不过是他无聊的乡下时光的消遣。

有一天父亲给了他一个包裹,给他换了一身新衣服,用借来的牛车颠簸了三天,将他送到据说是其小姨处。父亲在口袋中掏了掏,掏出两枚银币,五枚铜币,说是零花钱,叫他省着用,好好学,从此他再没见过父亲。

于是纳科夫开始了自己的学习生涯。

纳科夫是个乞乞科夫式的人物(注:《死魂灵》),实不相满,笔者也正是取了乞乞科夫的名字做纳科夫的来源之一的。其圆滑,观察力强,不似有好的人性。权力欲占据了纳科夫的全部。其的不择手段与吃苦耐劳的确带着他走到了很高的位置,任了国王的副官。

但是这是不够的,纳科夫出生贫寒,习惯擭取更多。欲求不满的甘甜气息引来了恶魔。

恶魔说贪婪的纳科夫,分出你灵魂的三分之一,便使你做国王,纳科夫说我愿意。于是纳科夫冠冕加身。

但是这是不够的,纳科夫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但是这是不够的,于是恶魔又说贪婪的纳科夫,给我三分之一灵魂,便使你战神附体。于是纳科夫所向无敌,此后两年一直兼并邻国,邻国的邻国,手下领导生养了4000万人民,迎来长久的繁荣与和平。

纳科夫君临天下,华服加身。人的赞颂却只使他一时满足。于是恶魔又说纳科夫,话没说完便被浇了两桶圣水,纳科夫将恶魔俘虏了。

纳科夫首先是严刑拷打,要回了自己的灵魂,小时的施虐心又被唤起,于是刮皮剜骨,挖眼拔舌,用浸过圣水的针刺入皮肤。大家要记住再没有比纳科夫更卑劣的人了,用道义岸然塑造高大的君主形象,转过头却对绝对弱小施暴。他谎话连篇,连曾痛哭流涕也是装出来的,这样的人从恶魔手中夺走了永生,用恶魔身上剥下来皮做成了变身千万人的面具。

本就不死的恶魔是世上唯一的恶魔,他本只想收一位死后陪自己的灵魂,却不想会有这样的结局。他说永生的条件便是啖我的肉,喝我的血,没说出的是你将受到我的诅咒。

永生的恶魔死了,于是纳科夫手上生了肉瘤,长了鸡胸和驼背,全身都无穷无尽地发痒,头发掉光了,牙齿只剩一颗,是卡西莫多中的卡西莫多。他的王后与大臣勾结密谋,在某次民众演讲中掀开他的面具,于是他变成了篡夺君主肉体的妖魔,他被烧死了又复活,从此他的皮肤一直流着脓,新肉争相蠕动想要挤出。他的身体散发出焦臭味。

这便是纳科夫。

那么纳科夫确实具有阻止破灭的能力吗?或者说难道纳科夫是破灭的源头?

那便接下去看吧。

9.

卢思恩日夜兼程却仍抱绝望,她看过世界地图,也曾去过,陆地四周是翘曲的海,每个方向都看不到尽头。这使她怀疑自己生活在一个岛。

但她是幸运的。

“喂,你是卢思恩吗?”小孩在海边玩了沙子,他在堆一个沙堡。

“是。”卢思恩长久不说话的喉咙都快生锈了,一个不注意,腰间的水壶被小孩夺走了,被放在城堡旁边。

“我正缺一个这个。”小孩露出一种恶心的表情。

“你是纳科夫吗?”卢思恩盯着小孩的动作。

“我是。”小孩狡黠地笑了,“你找我什么事?”

“你知道世界将毁吗?”

“知道。”

“是你做的?”

“你猜。”

“为什么?”

“天天有妖魔,变了人的样子出现,活着苦啊。”

“撒谎,你本身就是最大的妖魔。”

“可是我能救这个世界呀,你信我吗?代价只是你那颗美丽的心。”

“好。”卢思恩点头。

卢思恩感到一种天大的委屈压来,不是为自己的“好”字,她觉得自己仿佛漩涡里的纸船,山火中的枯草,全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每一个人都仿佛生活在水面上清明,只有她一人沉在水底努力想分辨自己的上下,命中注定的神秘驱使她,是把风车当巨人的傻子,她就像唯一没有剧本的演员,从鞋子到心脏,她的东西一直被付出,但他们却坏心,什么都不告诉她。她感到委屈。

但纳科夫早以手作爪,掏出她的心脏。那是一颗红宝石般的漂亮心脏,折射出她的脸,纳科夫的脸,一些齿轮和零件被带出了。她想幸福如鱼所说,当真是肥皂泡。

肥皂泡。

卢思恩大喊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说是得到了心的变化也好,长久从未溢出的感情池子终于决堤也好,我们的卢思恩变得不像自己了,她不再那么冷漠的吐字了,疯了似地抽动小小的鼻子,耳朵和身体一起痉挛起来。

“我明白了。”她喃喃念着,仿佛世上只剩自己一个人一样沉醉激动着,于是开始大声呓语了。她不再是卢思恩了,剥去层层表皮,连带着衣服,皮肤,齿轮都被摘去运转的感知,清晰地,坚定地颤动着,单单只剩一个要表达的,激动悲伤的灵魂了,仿佛一出生就同卢思恩同生共死的痴语的另一面显出面目来争夺身体了。

卢思恩做了她最后一场演讲。

“原来一切是早有端倪的,我旅行的一开始遇见过一对弗兰克斯坦双胞胎,派对里,她们告诉我死亡的感觉犹如溺亡,想要呕吐,像透过一层七彩灰败的膜,她们看见幻象,然后是泡沫一样幻灭了,当然这是不足以证明的;我也曾和一个追逐星星的孩子谈过话,他是山姆,很普通的一个名字。山姆坚信星星是其他人看向我们的眼睛,他做过梦,世人透过泡泡观察泡泡,山姆和我就在泡泡里,眼睛就像哈哈镜扭曲着,是在笑的,他说星星累了就会戳破泡泡,我们的灵魂便飞向天上。

“全知之书说过自己的降生是在一片光影与晃动中,双胞胎说死亡是透过七彩斑斓的膜,这与肥皂泡的特性完全联系起来了:脆弱,晃动,透明,多彩,生与死的界限仿若透过一层肥皂泡的体验,粘性与轻松的超脱感受。

“这也许还不够,还不够!我仍有话可以拿出来说: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岛!然而岛这个概念又是如何来的呢?据我所知,海上统一流传的传说是,世界是在一个乌龟壳上发展进化的,所以出海的人也从不曾回来过。海外面似乎是无,是不存在。那么岛的说法又是从何来的?是书。书告诉我们,岛是被海包围的陆地。大陆也不过是稍大的岛而已。你明白吗?我们的世界以海做了边界了……就像……就像楚门的世界!(卢思恩却不明白自己在说一个什么样的名词,但她仍然说下去)

“仍然可以说回书的问题……我在以前除了和我亲爱的一起生活,看书也是我必不可少的幸福与信息来源,《海底两万里》,你看过吗?我们皆知里面存在有七大洲四大洋,有英国美国意大利,作者佚名,学者考证为何这种佚名的书呈现高度的重合性,由此推测以前也许真的存在这些,而后组织过多少次航海,想要找到中国和叙利亚,想找到神佛的遗迹,理所应当从无音讯……从此成为了神话故事,由一个人幻想出来的完备神话与理想乡,但现在也许拥有了解释。

“肥皂泡可以反映外界的信息,如我的瞳孔倒映你,我的心脏上存在周围的场景画,一定是肥皂泡外面的世界反到这里来了……否则如何解释如此多风格被同一人掌握,范围涉猎了鞋子的86种设计和心理学,甚至有谁也看不懂量子玫瑰的微笑。甚至是你,海边的纳科夫,芳汀也是海中的人鱼,咸鱼来自海里,……通通涉及了一种奇妙的隐喻在里面!海,水!而已知肥皂泡大部分由水构成……这是否削弱了观察命运的屏障仍有待商榷,但我相信是有联系的……曾有一条鱼说我不会得到最终的幸福,于是我明白你无力,或根本不想阻止将临的灾难,但我不得不献出,我只能献出我的心!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这万分之一便会成为我的幸福,咸鱼不可能做出绝对对的预言的……否则他怎么会被杀死……我只是在自我安慰而已!我亲爱的为何哭泣……不过是他在对我做永别,而不是告别。这世界总是要毁灭的!”卢思恩大哭着坐下了,真正流出了眼泪来,“这世界不过是个脆弱的肥皂泡!”

纳科夫静静听完。

“真是胡言乱语。”他说,将卢思恩的心脏捏碎了。

于是卢思恩死去了,连眼睛也没有闭上。

10.

卢思恩的故事至此结束,但仍有需补充的。

卢思恩的说法与推理是非常不严谨的,原谅她吧,这只是生于一瞬的灵光,不够系统,甚至是荒谬,但也有非常关键的一点:她的说法无法被证明是正确的,相应的,也无法被证伪。更何谈,她说对了。

其次是纳科夫当真是关键的,他可以说非人非魔,奇怪的生命形式和唯一性使他确实是能够找到路子,延缓这必然的末日的。

大约是一秒钟吧,使泡泡再多飞行漂浮一秒钟。但这一秒钟的尺度与泡内而言却可以千百年记,足够许多生灵到来及死去,可以说,只要纳科夫想,他便是救世主。

纳科夫哼哼笑着:“做梦。”

纳科夫远离国土后,其思想日益偏激,沉沦为完全的毁灭主义者。他要卢思恩的心,从一开始便是打算使她亲眼看见心被捏碎。在卢思恩哭泣时,他甚至兴奋到快死去,他说全世界全死去才好!然后赋予癫狂惊悚的大笑。其本性如此。

于是末日来临了,世上数不尽的人也各自迎来了自己的死神。末日是万物终结的,于是死神收割完生命后,最后一个割下的便是自己的头。世界晃动地五彩斑斓地死去了。

而此时,不过是一个孩子用手指刺破了泡泡而已。

小兔子理所应当也迎来了自己的归宿,事实上在几百年前,死神便寸步不移地跟随着他,他每日微笑着,和死神做了朋友。最后的时刻,他拿出了已读过千百遍的卢思恩的信。奥斯卡向嘴里塞着桌布和茶巾。

他清脆稚嫩的童声轻轻地,宛若春风一样地吹进死神的耳朵。

“我亲爱的:我很抱歉,那么久才和你说上话,我希望你可以如照顾我一样照顾奥斯卡,我很抱歉无法有时间告诉你更多,我有了心,但我仍不能回来,我很抱歉,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你要明白我爱你,比爱太阳和星星还要爱你,所以我必须要这样做,我爱你,再没人比我更爱你。”小兔子停顿了一下,“你永远的,卢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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