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谜·不渝
8月22日。早上七点整,钟鸣起。
当——当——
Site-CN-19,外勤部,刑侦处,“骊歌”重案组办公间。
二十天前还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办公间里弥漫着浓郁的紧张气息。所有人都无言地在大堆大堆的文件资料山里爬进爬出。每个人脸上除了疲劳,就只剩下森森的恐惧——刻在骨子里的那种深切恐惧。
“这……这是第11……不……第12个……下面会不会轮到我们?我们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肖默一面给罗碧斯递送文件,一面颤抖着低声喃喃,灰黑色眼眶里的眼珠空洞无力,“我不想死啊……不想……”
“……小黑狗你他妈不要一天天都叨叨好吗?”罗碧斯深叹一口气,脸色很苍白,“现在气氛已经够可以的了,你还搞我心态妈的?是,十二个重案组都失踪了,但是现在我们19站这边不是屁事没有吗?你不要这么担心嘛……”
罗碧斯话音刚落,荧惑就惊慌失措地嘭地推开门,脸色失血得可怕,像是吸血鬼:“大事不好了!徐琰……徐琰副处长失踪了!灾难!灾难降临19站了……”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目光转向罗碧斯,每一双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和震惊。
“……我艹了?!”罗碧斯一撒手里的大叠文件,在漫天飘落的雪白纸张间大吼,“我真的艹了!!!”
他的嘶吼混杂在悠远的磅礴钟声里。
一大帮人聚在19站“锻钢”重案组的办公间里。
陈拓抓着陈域的两条胳膊使劲晃着:“堂哥,到底怎么回事?”
“锻钢”的文书陈域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徐副处长今天没来上班。我去他寝室找他,结果发现了这个……”
他指了指桌面。林莫歌看过去。
那是一只小小的红伞白杆蘑菇,其下压着一张纸条: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因我们不再相见。来吧,来地狱里找他吧。
“嗯……文件有写,之前所有失踪的重案组人员的办公间里,都有这些东西。”肖默眯起眼。
“……我们怎么办?!19站三大重案组难道都只能干等着对手把我们一个个绑走?”罗碧斯看着林莫歌灰暗的眼睛,“我们不做些什么吗?”
林莫歌沉思,目光在刘海的剪影里显得扑迷。
突然,他手机响了:“我在风雪里凝望你,弹唱我的尤克里里……嘟!”
“喂?”林莫歌接起来。
“莫歌?嗨呀,许久未见,你有没有想我?”
是江洱兮!他摁开免提。陈拓立刻打开电脑,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快速移动。
“……当然了,”林莫歌瞅了瞅围在手机边的大家,“每天都想见到你啊洱兮。全基金会都想见你。”
“诶呀呀,我终于受重视了一回?哈哈,莫歌,我找你可不是叙旧的。徐琰在哪里,你一点也不好奇吗?”
每个人心里都是一激灵。
“你们现在是不是很紧张?哈哈,不要紧张。我们就玩个游戏。如果你们玩赢了,我保证徐琰完完整整地回来;当然了,玩输了的话……嘿嘿,你们都要陪着徐琰一起去死!”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恐怖而狰狞,穿透过大家的耳膜,吓了所有人一跳。
“只允许一个重案组参加游戏,决定你们19站三个重案组的生死,如何?你们快快决断,我给你们两分钟时间讨论一下。”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我艹该死的,”陈拓一丢鼠标,“就差一秒,就差一秒啊!他只要妈的哪怕多说一个字,我都可以成功追踪到他。”
林莫歌缓缓闭起眼睛:“好了,讨论一下吧。‘锻钢’,‘荒芜’,‘骊歌’,哪一个?”
“我问问处长。”陈域打起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所有人看着他蠕动的嘴唇一分钟。
“处长那边建议是‘骊歌’。因为林莫歌,荧惑两位相比其他人更了解对手。”陈域眨了眨眼。
“荧惑,这是你加入‘骊歌’的第一案,”林莫歌拍拍荧惑的肩膀,“加油。”
“放心吧。”荧惑拍拍胸脯。
“我在风雪里凝望你,弹唱我的……嘟!”
“哦伙计们!谈得怎么样?”江洱兮的声音很愉快。
林莫歌冷冷地道:“骊歌。”
“很好啊!”江洱兮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那么,第一关,请‘骊歌’的成员在不使用交通工具的前提下在15分钟内来到五四大街街头,除了林莫歌其他人不允许带通讯设备。现在开始计时。”
“草!”
“骊歌”成员纷纷丢下手机电脑,撒开腿跑了起来。
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太阳雨,有风一刻不歇地刮过,在街道间吹出呜呜的响声。一粒粒水珠在大地上炸起一片碎花,太阳曦透出一片金灿灿的亮丽。
五四大街街头。“骊歌”重案组每个人的脸都像刚刚出炉的烤红薯,身体都在休克的边缘。
电话响了。林莫歌无力地拿出手机。
“嘟!”此时他的耳鸣很严重,江洱兮的声音听起来嗡嗡作响,“啊……还不错,十四分钟四十二秒八,全员到达。”
“你……呼呼呼……你……”
“哎呀,看看你,都累成这样了,哈哈。没关系,你们可以休息一下。什么时候开始第二关,由你们决定。”
过了十分钟。云层交集又散离。
“好。莫歌,你听好了:截至目前,这条街上的人数是27591人。现在,请在五分钟之内从这么多人里面找到特定的人,跟着TA前去下一个地点。现在,开始计时。”
“什么?!”罗碧斯听后望着茫茫人海在喧嚣街道里汹涌而过,眼里都是震惊,“找人?他妈的什么特征都不说不是吧?这怎么找啊?”
“别废话!眼睛睁起来!好好看!”林莫歌的大吼在混乱的噪音里也显得十分模糊,他对罗碧斯挥了挥手,“碧斯,蹲下来。”
“干嘛?”罗碧斯一面疑惑地压低身体,一面问。
林莫歌一脚踩在他肩膀上。
“我艹我知道了!你站稳了我起来了啊!”
林莫歌立刻比所有人高了一个罗碧斯。
副组长莫如霁也踩着荧惑的肩膀,学着组长林莫歌居高临下,目光四处游荡。
“我艹……莫歌……你快点……你好重哪……”罗碧斯双脚在打抖,“你别动……你别动……”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罗碧斯全身都在抖了。
林莫歌腕上的表滴答滴答响动,指针重聚又散开,这声音在咆哮的喧嚣里显得尤为清晰。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还不是……
林莫歌的目光快速划过一颗颗人头。
不是,还不是,还不是……到底哪个是?
多得恐怖的人头攒动起伏,林莫歌眼神晃动。他感觉有些眼花。
红绿灯滴滴一响,斑马线被无数双鞋压过。人影憧憧,晃动,交集。
“莫歌!”莫如霁左手一指,把他注意力拉了回去,“那里!你们都跟着我!”
他跳下荧惑的肩膀,“嗖”地就跑了起来。其他人紧随其后。莫如霁在人海里挤进挤出,推开一个又一个人。“闪开!都闪开!”
亮丽的太阳雨里,各式各色的伞在纷乱的雨滴里旋转打晃。但是有一把伞绝对鹤立鸡群。那是一把红艳得滴水的华丽油纸伞,伞架是名贵的号竹,琉红的伞面上画有飞舞的神龙与凤凰。伞下是一名穿着洁白碎花连衣裙的飘飘女性。她的步伐又轻又慢。
近看是飘然与美丽。但远远看上去,就像……就像……
就像一个红盖白杆的毒蘑菇!
莫如霁奋力挤出人群。就快抓住了!他伸出手,拧住她的伞把。
哗啦。伞转。她回眸一笑。
莫如霁在疑惑间震惊。他眼前的一切在她的温和笑颜里刹那间凝滞住了。
雨滴在纷乱的空气里化作点点涟漪,光线像金黄的液体一般流溢。
“时光因她的美丽而温柔。”耳边好像响起了江洱兮悠悠的低语。
下一刻,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极端的失重感在体内蔓延。
呜呜呜——四周的环境伴随着萧萧风声,在改变,在波动,在扭转。
“大家小心!这是现实扭曲者!”莫如霁反应了过来,“荧惑!拿出便携式现实稳定锚!”
光明灿烂的街道在光怪陆离的空间交错流转里变得黑暗,黑暗得像堕入深渊。
风仍在低低吟唱。
等一切稳定下来,他们眼前只余漆黑一团。
荧惑的声音在幽暗里转响,带着些微回音,看来他们来到一个空旷的房子里了:“伙计们!尽量聚在一起!别散开了!”
咚咚的脚步声,细碎的摩擦声。
“好……谁?谁摸我?流氓啊!”肖默的尖叫。啪!清脆巴掌响。
“啊哈哈……这……我还以为是莫歌……想贴近一点……”莫如霁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罗碧斯在这种环境里居然笑弯了腰,回音很响亮,整个房间都在回荡,“莫如霁……你假正经到这里就原形毕露了吧……占女生便宜……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莫如霁在肆虐的笑声里攥起拳头,正要给罗碧斯一拳,突然脸色一变,“等等……”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罗碧斯分明已经没在笑了,但是……
但是整个房间里却还在流荡着幽幽转唤的笑声!
呼呼呼……好像是风响。风在房间里打转,带来了一股鬼泣的童谣歌曲。
鬼气森森的歌里混着尖锐的笑声,笑声的回音扭曲着流动在歌声里:
“哈哈哈哈哈哈……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大家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大家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躺板板,睡棺棺……身上一起长伞伞……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林莫歌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环境。在凄厉诡异的歌声里,林莫歌移动目光:这里是一个摆满桌椅的房间。房间很空旷,天花板很高。这里似乎废弃了许久,桌子上地板上都是青苔和灰尘。有些桌上堆着餐盒和托盘,上边的油都凝固了,发着阵阵恶臭,黏着一块块发硬的抹布。
看来这里是一个废置多年的食堂。
“肖默!你……肖默?肖默?”
“莫歌!不好了!人都不见了!”莫如霁的手随着他的声音一起拉了过来,“我这边还拉着碧斯。其他人……其他人好像不见了……就像……就像先前那些失踪的重案组……”
莫如霁的另一只手那边传来罗碧斯的大骂:“我艹了!我们入圈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恭喜你们,通过了两关。”江洱兮的大笑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很可怕。
“该死……哪里都是他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来他在哪里啊……”林莫歌暗自思忖。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大家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大家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歌声未停。凄怨,扭曲,缓啭。
呼呼呼!风凛冽地刮起,撩起林莫歌的发丝。
他的视线迷乱了一刹那,但他还是清晰地看到四周突生的异变。
红莽莽的诡异丝线从幽幽的未知深渊里随着歌声缓缓升起,向着他们慢慢伸去。
四面八方都是跳动的红艳丝线,它们把林莫歌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莫歌……这些东西都是他妈什么……”罗碧斯毛骨悚然,抓紧了莫如霁的左胳膊,“难道……其他人都被这种东西捆走了吗?”
林莫歌的左手紧紧抓着莫如霁的右手,一面躲避地板上蔓延过来的红色丝线,一面沉声道:“江洱兮!你到底想干什么?”
“莫歌,”笑声和歌声里,江洱兮的声音依旧很愉快,在黑暗中颤悠悠地响起,“这个场景你不觉得眼熟吗?你就是在这么黑黢黢的地方,一点点把案情理清,一点点把我的伤疤揭开的啊……”
“我可不记得我对你用过这么一个东西。”林莫歌踩了踩地板上像树根一般蔓延的红色丝线,嗯,很柔韧。那条丝线乍起,啪一声缠绕上他的脚。
他们脚下的灰色地面越来越小。深渊被血色的汪洋迷漫。
罗碧斯心里一惊:“莫歌!”
林莫歌摆摆手。他相信江洱兮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如果要做,之前机会很多,他早就动手了。
“这是回礼。如何?这是菌丝,看出来了吗?红伞伞,白杆杆的菌丝哦。”
“切,你这礼物还真是难缠啊。”林莫歌撇撇嘴,右小腿已经沦陷。
“好了……不要这样,他是我的朋友啊。快放开。”
随着江洱兮的话音,那柔亮的丝线一点点褪下。四周汹涌起伏的血色慢慢往深渊里绕去。
啪!一盏聚光灯的光柱打在一组桌椅上。桌上除了堆了些暗红的大型餐盒,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桌旁有一个灰黄色的手提箱,箱皮已经泛白。
“别紧张。你们三个请坐。刚才就吓你们一下,让你们明白逃跑是不可能罢了。”江洱兮的声音依旧如此温柔。
那如泣如诉的诡异歌声随着笑声慢慢消逝,逐渐走向诡秘的寂静。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林莫歌坐在桌子的左侧,莫如霁坐在右侧。罗碧斯本来也想坐,看到椅子上厚厚的灰尘,他决定还是站在莫歌身边吧。
林莫歌面前端正地摆着一本橘红色的笔记本,还有一个餐盘。餐盘里有一块牛角面包,一些蔬菜,还有切成片的蘑菇薄片。莫如霁面前的餐盘空空如也。
他们三个不断交换着眼神。
“好了,这是第三关。请听题。”
那些红色的菌丝飘荡来飘荡去,互相交织,互相拧转。它们就像灵动的织线,织起一个个怪异的形象:首先是一只差不多人头般大的人形的东西,它的双手平直举起;接着是一位和成年人一般大小的鸟首人身的怪物;然后是一头正在咆哮与甩尾的巨型蜥蜴;最后似乎是一个长着鹿角的半人半鹿的家伙。
“认出来这些是什么了吗?”
“173,049,682,最后一个好像是2845吧……”罗碧斯挠挠头。
“很好。那么,请问,他们的共同特征是什么?”
“……”罗碧斯短暂思考后说,“他们都是基金会的收容物?”
“这不是我想表达的。”
莫如霁轻声道:“都拥有一定程度的智能?”
“啊,不对。莫歌,你呢?如果你也答错了,那么你们可就输了。”
黑暗里寂静无声了半刻。接着,林莫歌冷冰冰的的声音响起:
“他们都极其危险。很多基金会成员都对他们感到恐惧。”
江洱兮的声音一顿,随即笑了起来。
“莫歌,很好。这就是我想表达的。”
那些红色的菌丝不再缠绕成一团,解开成原本松散的模样,又开始在地板上缓缓蠕动。
“听好了,”江洱兮的低语在他们耳边萦绕,“我们就将成为他们。让基金会恐惧,让基金会闻风丧胆的存在。”
“哈哈,大言不惭!”罗碧斯一甩胳膊,冷笑道,“别开玩笑了。基金会可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超自然组织。你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是吗?可是,我们已经成功抓走12个重案组的成员了吧?强大的基金会为什么会让我们连连得手,现在都对我们无计可施呢?这不就表明了基金会还是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了吗?”
“……你他妈得意不了多久的。我相信,基金会很快就能把你们绳之以法!”
“绳之以法?你不觉得可笑吗?基金会是基金会,基金会里没有法律可言,那是最先进也是最野蛮的地方。”
“我不管!反正你一定会完蛋的!”罗碧斯摆弄得手里的手枪咔咔作响。
林莫歌默默拿起那一块牛角面包,啊呜一口咬下半块。
“罗碧斯,我不想再跟你这种傻帽聊下去了。你那单纯的性格根本无法理解基金会的险恶。”
“基金会是正义的组织,哪里险恶了?你如果再给我放屁,信不信我把你揪出来,让你吃几发钢镚?!嗯?!”
呜呜呜!风声又凛凛刮起,那凄惨的歌声又回来了: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大家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大家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
“好啊,求之不得。但是,你也要先找到我吧?”江洱兮的话音开始沙哑,开始低吼,“我在哪里?我在哪里呢?”
“第四关!找到我!”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大家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大家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
整个房间里流溢着转圜的歌,伴随着江洱兮的嗓音,一起在黑漆漆的空旷里咆哮。
呼呼呼!风声把歌声切成一段段,让那可怕的歌谣变得更为捉摸不定。
“如霁,碧斯,”林莫歌眼睛在刘海的剪影里扑朔,他沉下嗓音,“如果我是洱兮,你认为我会藏在哪里?”
莫如霁笑了,指节在桌上敲动,空空作响:“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很好。在进来的时候,你们也发现不对劲了吧?”
罗碧斯也笑了:“是的。毕竟,我的耳朵还算灵。即便有那些鬼哭狼嚎干扰,我还是听到了。”
“那么,我们一起?”
“没问题。”
他们同时从衣兜里快速拔出手枪,枪口同时对准自己的脚下。
嘭嘭嘭!
黑暗里激起一串串的闪亮火光,清脆的枪鸣震得那可怖的歌声戛然而止,搅乱了风响。
呼呼呼!风仍在继续呜呺。
“你们果然厉害啊。居然猜到我在地底下。恭喜你们,过关了。”
刚才,林莫歌他们在地板上踩着,尽管脚步很轻,但是脚步声却异常响亮。那么,这只能说明:地板下是空的。
江洱兮的声音从地板上的一个个小小枪洞里钻出来。然后,是江洱兮的全息投影一点点从洞里闪烁,站在他们面前。
“莫歌,你们没让我失望。”
林莫歌的声音很犀利:“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江洱兮沉默了一会儿。
“……莫歌,你翻开你面前的本子吧,好好看看。你就会明白了。”他的声音里有些许忧伤与无奈。
林莫歌缓缓翻开那橙红色的笔记本,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页都是。笔迹很端正,很深沉。
林莫歌一摊手:“这是什么?”
“你没看出来吗?你都忘了吗?那……好吧……我再问你,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是一个废弃的食堂。”
“只是这些?你再仔细看看。”
林莫歌环顾四周,莫名觉得有一点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这里是我们的大学食堂。”
“好像是!没错。”林莫歌被他这么一提醒,看出来了,但更多的是疑惑,“怎么会这样,食堂怎么会废弃了?看样子还废弃了很久啊……”
“不只是食堂。整个大学都废掉了,伙计。”
“……怎么会这样?”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们慢慢听我讲。”
“毕业晚宴就在食堂举办。那时我们两个因为生病没有参与,记得吗?”
“嗯。你还表示非常遗憾,恨自己上学的时候死活不生病拿全勤奖,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我们躲过一劫。参加毕业晚宴的人全都死了。”
“什么?!怎么会?!”
江洱兮的声音此刻很轻很轻:“是的。全死了。基金会害的。
“基金会的什么东西泄漏了,这种东西具体是什么我没有搞清楚,但是我知道它可以让菌类的菌丝变异而令其具有高度入侵性,使菌类的孢子拥有极强的传染性与适性。刚好,毕业晚宴的美餐里就有被感染的红菇薄片,所以……”
林莫歌直直盯着他身前的餐盘,凝视着餐盘里的那一小堆红艳的蘑菇薄片。
……谁能想到呢?
他恍惚地抬起头,耳边似乎回荡着尖锐的惨叫……还有那幽幽的歌声……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大家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大家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
“你知道基金会是怎么处理的吗?你知道他们多敷衍吗?
“他们把所有尸体焚化了。他们封锁了整所大学。他们……他们编造谎言,说什么意外,说什么灾难,全社会又都被他们所蒙骗。
“而那些肇事的所谓博士,只因他们研究的什么狗屁项目,他们仅仅接到了一纸处罚单,然后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不了了之。近五百名同学老师全部他妈死的不明不白,就连死后都没能让亲属见他们最后一面……全都成了灰。”
黑暗里回荡着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很迷蒙,似乎饱含愤怒与恨意。
接着,他开始颤抖着嘶吼:
“这就是号称保护人类的基金会,这就是号称光明伟岸的基金会,他们根本不把人类的命看在眼里,那么多人死了,基金会高层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在他们眼里,异常的命才金贵。他们是疯子,他们不是英雄!”
林莫歌呆呆地看着笔记本。他明白了,里面记载了在那场灾难里死去的人。他一页页翻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分明只翻了一遍,就把所有的名字都记住了。
“如果是别的组织,我才不会管。但这是基金会,这是基金会啊……基金会是守护者,不应该有这么漫长曲折的影子,不应该……”
罗碧斯和莫如霁不知道为什么,低下了头。
基金会确实亏欠了江洱兮很多,很多。
“莫歌,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消灭基金会了吗?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让世界不再需要基金会。基金会偏执,疯狂,腐朽,傲慢,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初代O5们当然是伟大的英雄,但是你们不能再在他们的树荫底下乘凉了。已然变得扭曲的古老东西应该被消灭,你们不能把一切赖在过去的老古董上。”
“……洱兮,你记得吗?”林莫歌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什么?”
“目之所见,亦非真实;阴影之后,必有其本。”
“哈哈哈哈哈……又是这句话。够了!那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在基金会里遭受歧视和排挤的理由,我们所有同学老师都得妈的去死的理由!你说啊!你说!”
“……洱兮,”林莫歌的声音里带着抽泣,“基金会也有光明的一面。如你所说,基金会难道不害怕那些怪物吗?但是,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最危险的地方与他们搏斗,从未停止,从未放弃。是,我承认基金会也有暗影的一面,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某一面而彻底肯定或彻底否定它。”
“……够了!那是你没有看见他们死得多惨……莫歌……你现在他妈给我看清楚了!”
啪!天花板上所有的灯同时亮起,发出惨白的摇曳昏亮。
那些菌丝似乎厌光,快速向着四面的墙壁抖动着爬去。
爬过一块块地砖,爬过一组组桌椅,爬过一丝丝灯光,爬上房间宽阔的高墙——
然后顺着细细的木板缝隙,爬进了紧贴墙面的一具具棺材里!
灯光闪烁。
那棕红色的寿木上似乎刻着什么神秘的图腾,让一切变得更为诡谲,诡谲得像那凄厉的歌声……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大家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大家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
林莫歌他们的目光随着菌丝移动,最后全部畏缩了一下。
“我艹我艹我艹我艹这些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罗碧斯吓得脸色苍白,“都是棺材?!全都是棺材?!为什么全都是棺材?!”
四面宽阔的墙壁排满了华丽的棺木,少说也有将近一百个。
在昏昏灯光的幽暗房间里,摆上这么多阴森森的棺材,整个食堂顿时就像太平间一样可怖诡秘。
“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嘭!其中一个棺盖突然大开,阴森森的尸气在空气里弥散。林莫歌他们把眼神转了过去,瞳孔骤然收缩。
这具尸体已经看不出男女,不,简直看不出这是一个人类了。它浑身上下腐烂得不成样子,烂肉和尸斑挂满全身,每一处缝隙都钻出一只胖乎乎的红伞白杆蘑菇。蘑菇的菌杆底部正一下又一下嗫嚅,似乎在努力从这已然枯干如纸的尸体里摄取最后一丝养分。
一切就像歌谣里所唱的: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大家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大家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
“救我!救我!……”
某几具棺材里发出有气无力而急迫万分的呼救,还有拍打声。
“啊啊啊啊啊啊诈尸了!”罗碧斯抬起手枪就要开火,莫如霁急忙压住他的枪托。
“最后一关,”江洱兮的声音戚戚响起,在昏暗的灯光中飘摇,简直像从棺材里传出来似的,“救人。但是,只能救你们19站的人,你们只能打开19站人员的棺木。如果,你们打开了别的站点的人的棺材,你们就输了游戏,输在最后一关。”
罗碧斯心里一惊。
什么?救人?
只能救19站的人?
那其他人呢?
去死吗?
去死吗?!
不管救不救,都会有人他妈的要去死吗?!
这算什么抉择?!
“救我……救我……”他听着绝望的呼救,全身战栗,面色开始由失血变得充血。
“江洱兮!你!你……你是一个,魔鬼!魔鬼!”罗碧斯愤怒地把手枪用力从莫如霁的手抽出来,瞄准全息投影的脑袋,“我操你妈的魔鬼!你去死吧!你他妈给老子去死吧!!!”
嘭嘭嘭!!!
子弹穿过江洱兮的全息投影,全都打在天花板上。刺刺刺刺!打碎了四盏灯。
子弹打没了,罗碧斯还在用力扣动扳机,双眼一片血红。
魔鬼……他是魔鬼……
“对,我是魔鬼,我就是魔鬼,我已经死了,”江洱兮的笑声很凄厉,很开心,“在我把刀插入玲的心脏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随着她一起去死了!”
他颤悠悠地唱起那首鬼似的歌:“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大家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大家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洱兮……”林莫歌喃喃,这个正在疯狂狞笑的人真的是洱兮吗?为什么……这么陌生……
“莫歌,他不是江洱兮,他……他已经堕入了罪恶的深渊,已经变成了,就像罗碧斯所说的,真正的魔鬼……”莫如霁压下了手枪保险,“今天,8月22日,中元节。的确,今天的一切都很鬼里鬼气——不论是人,还是事。”
“……好日子,”林莫歌长叹一口气,“现在,怎么办?”
“……对暗号。然后带走19站的人。没办法了。我们不能输了游戏,输了我们都要死,还有,别忘了,莫歌,如果我们输了,19站另外两个重案组也会遭殃的。你权衡一下利弊。”
“是让更多的人去死,还是让一部分的人去生?”
“其他人呢?其他人呢?”林莫歌手里的枪在抖,“活活在棺里闷死,当这些毒玩意的肥料吗?”
莫如霁沉默了一会儿。
“……莫歌,其实很早我就看出来了,只是我一直没和你讲,”莫如霁的脸在重叠的影间模糊,眼睛很亮,“你想想,他为什么要和我们玩游戏?所有的关卡都在分别考我们什么,你回忆一下。”
林莫歌沉思:“第一关,15分钟内跑到五四大街,所谓‘速’;第二关,5分钟内在两万七千多人里找一个特别的人,所谓‘寻’;第三关,问我们那些织物的共同点,所谓‘思’;第四关,让我们找到他在哪里,所谓‘技’;第五关,让我们只救19站的人……所谓……所谓‘选’。”
“没错。他在考我们侦探的基本功:要有速度,要能观察到细节,要有联想能力,要有推理能力,要有放弃某些事物的决心——所谓情与法不可兼得。
“莫歌,如果我想得不错,江洱兮的组织正在寻找一个能和他们匹敌的重案组。他们已经淘汰也就是所谓打败了12个重案组,而我们,第13个,正在经受他们的考验。如果我们考验通过了,那么重案组的失踪事件应该就会停止。而我们,在之后就要和他们正式开始较量——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件事很危险。”
林莫歌沉思。
罗碧斯换着子弹,呼了一口气:“伙计们,我数了一下,棺材的数量刚刚好对上失踪者的数量,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我们要救人,不错,但不是只救其中的一部分人,而是要把所有还活着的人都救走。莫歌,我们不能留下任何一个人继续受那个魔鬼的折磨了。”
“我同意碧斯所说的,”林莫歌的眼神在鬼怖的歌声里扑动闪烁,非常复杂,“我们要想个办法,既能赢得游戏,又能把人全部救走——一个都不能落下。”
“……你们说得对,”莫如霁握紧了紧手里的枪把,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如果我们听他的只救19站的成员而不管其他人的死活,那我们就跟他这个魔鬼没什么区别了,这就是他想看见的结果吧。我们不能成为像他一样的魔鬼。”
“我们是人。不是见不得阳光的鬼。”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大家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大家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
“鬼歌……鬼歌里有答案……我们可以先排除已经死了的人。莫歌,碧斯,你们好好看。”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大家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大家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
“……如霁,死了,基本都死了……”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大家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大家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
“这是一个圈套……原来如此……江洱兮!”
歌声戛然而止。四周在嗡嗡的回音里沉寂下去。
“怎么了?莫歌,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救人?不要磨磨蹭蹭的……”
“你让我们选,一起死,还是让19站的生。但其实,除了19站的,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对吧?”
江洱兮沉默。
“只有六个棺材的板缝里没有红色菌丝,刚好对上我们19站所失踪的人员。其他棺材的板缝都被红色菌丝填充得满满当当,根本不透气,人早就被憋死了,都已经长伞伞了吧?”林莫歌眼睛里都是愤怒,“你想看见我们只救19站的人,看我们像你一样堕落,成为魔鬼;或者看我们为了救冰冷的尸骨而搭上所有人性命的傻样,看我们为此而后悔,而悲伤对吧?你好狠啊。很可惜,你的计划落空了。”
“我们可是‘骊歌’重案组。不要小看我们。”罗碧斯哼了一声。
江洱兮笑了。
“很好,你们发现了这一点。居然还能在这种时候观察那么细致,识破了陷阱,你们果然不同凡响。恭喜你们——‘骊歌’,通过了我们的考验。”
“那就把人他妈给我放了,不要磨磨唧唧的。”
“……不要着急。你们看到桌子旁边的黄色手提箱了吗?里面有空间扭曲装置,会送你们回到19站。我们真正的较量即将开始了,我们希望你们时刻准备着。”
当——当——悠扬的钟声响起。
江洱兮的影像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在钟鸣中消失。
嘭!
六个棺材板轰然倒在地面上,里面的人咳嗽着走了出来。
“莫歌……咳咳咳……我艹里面闷死我了……”陈拓好像要喘不过气来了,扶着林莫歌的肩头咳了好久。
“徐副处长,您没事吧?”莫如霁看着徐琰那黯淡的双眼。
徐琰的眼神很复杂,慢慢从口袋里拿出电子烟,嘴唇轻轻含住烟嘴。眼睛在莫如霁身上打量。
“孩子们,你们……真的很棒。后起之秀,后起之秀啊……”
所有人都笑了出来。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林莫歌对莫如霁耳语:
“喂如霁,回去后给他们每个人都挂一个医生吧,看看有没有真菌感染之类。如果他们活生生长出蘑菇那就太瘆人了。”
“莫歌,”莫如霁嘿嘿苦笑着,“我觉得我们三个最好也去看一下……”
林莫歌打开手提箱,拿出里面的便携式空间扭曲仪。
“咿呀?这不会是……”林莫歌眉头皱了皱。
他又看见箱子里还有些别的东西。
是一张张泛黄的照片,各种尺寸的都有。照片里的人都很年轻,都很朝气蓬勃。林莫歌一个个看了过去。
大家围了过来。
“啊,这是江洱兮。这是我。很帅吧?……这是我们一起打篮球,这是,这是什么?我怎么可能在大学时候还尿床?江洱兮这个一定是P图的……啊……这是……”
这是我们的毕业照。照片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笑,笑得很开心,很纯洁,很幸福。每一只眼睛里都是无忧无虑,对未来抱有的如火期待。
每一个人都是。
那是我们回不去的美好时光。时光不会倒流,青春只有一次,但记忆却是永恒。
我似乎想起来了。
林莫歌笑了。笑得像照片里的人儿。
他把照片翻到背面,看到一句钢笔写就的话: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因我们不再相见。来吧,来地狱里找他吧。
笔迹很潦草,很扭曲,很痛苦。
他似乎也想起来了。
林莫歌静肃着抚摸过那深沉的笔迹。那锋利的竖弯钩,就像一把利刺,痛起他的心。
没有人生来就是魔鬼。所有人原本都是天使。改变一切的时间才是真正的魔鬼。
“……目之所见,亦非真实;阴影之后,必有其本。洱兮……那个魔鬼不是你,对吗……”
他望着照片。泛黄发皱的江洱兮露着两排洁白的牙齿。
“你到底还背负着什么啊?放下吧,你不累吗?”
照片里的他还是在天真地笑。不知道为什么,林莫歌看着看着,脑海里又响起那诡奇的旋律: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大家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大家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
这当然是恐怖的童谣。但是,毕竟,还是童谣。唱歌的还是孩子。
“棺材里冷吗?闷吗?为什么要躺进去呢?为什么要为自己做一个华丽的棺木,把自己封起来,和自己过不去呢?”
“不难受吗?……”
“你知道我为你哭喊吗?你知道你的死不是惩罚他们,而是在养育你所厌恶的东西吗?”
“啊……啊?!呜呜……你说话啊……”
“……”
“我想救你于阴暗的角落。我一定会去地狱里救你的。不论代价,不论时间。”
“你等我……”
“你等我……”
“你等我……”
“我想再一次看见你可爱的笑容啊……”
“岁月,已然静好;我们,还会相见。”
“我坚信,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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