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倒计时在没有人看的晚会上倒数,一个个研究员和特工们都在收拾包袱。
整个site都是一股死寂的气息,没有人发出稍大的声音,大家都说好了似的保持安静,一切声音都像是异常,唯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停响起。
异常全正常了,图书馆不见了,欲肉教徒没有一点讯息,AWCY不再制造异常,世界如此美好。
三个月前的联邦调查局就解散了,在这三个月里众人都知道离职的阴影盘旋在头顶,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
死寂,毫无生机的死寂。
往日充斥着欢声笑语的走廊上空无一人,一个个研究员打点行囊的声音甚至没有主持人的倒数声大。
接下来是《欢聚今宵》这首破歌,往常这些人都会互相打趣嘲笑这歌的,今天却没有,天知道这些人心里有多难受,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声哭声打破宁静,就像快要决堤的大坝破出了一个洞,哭声和抽噎声充斥了整个站点。
电视不知道是谁关掉了,只有一群大男人和几个小姑娘的抽噎声仍在走廊回响。
老张叭了口他不离身的烟枪,和周围的老员工相视着。他们彼此一笑,眼泪水却在眼眶里打着转。他缓缓开口“别哭了,让年轻的笑话我们这些老不死的”
说罢,急忙揩了揩泪水,终究没有给它出眶的机会。
大概是这样吧,明天就要离开倾注了一生心血的基金会了。
无言,大家都坐在食堂,吃最后一顿基金会的年夜饭。
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的勺子拼命地往碗里插,像是跟碗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互相问好,相互拥抱,然后各奔前程。
他们互相抱着,嘴里念念有词,“走了呢,走了呢”
仿佛还有一点儿希望似的,所有人都在盼望总部的通讯响起,让他们知道这只是一个糟糕的玩笑。
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时阳光很明媚,在幕布前的人都是充满希望。
老家伙们太老了,没有人会愿意收留他们,他们只有沦落的运命。
年轻的托朋友找关系总能混出名堂。
在这冬日的暖阳里,在新年充满新希望的一天,在银装素裹的山谷里,最后的基金会站点,解散。
人去楼空。
老张进行了记忆删除。是自愿的,当时记忆删除还没有失效。
当他醒过来,他发现在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里,在他的家乡,周围的邻居对他很熟,他们的淳朴一如自己小时候的感受。
他有了钱,有一笔足以安详度过晚年的钱。这笔钱是所有年轻人从腰包挤出来给老人们的,他们找不到生计了,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走了一圈,他觉得忘记了什么,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
银行卡里的钱不多,不过也足以让六十多的老张度过余生而无压力了。
老张很快享受起这里的生活,出门与邻居热情打招呼,每天都会把小小的省城绕一圈。
但是他感到空落落的,他不记得他生命四十多年的回忆。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两个圈,这是一家新开店面的标志,底色为白色,外圈为黑色。
他一言不发回到家,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吗?不是,他在心里重重摇了摇头。
接下来好几天,他没有出过门。
他买了很多很多的纸,在每一张白纸上疯狂地用黑色铅笔乱舞。
他不记得了,但知道那很重要。
有一天,他画出来一个奇怪的图形时。他长舒一口气。
那就是基金会的图标。
他知道,这个东西和自己的过去密不可分。
他在房间里画满了这个图形,睡觉也抱着它们才能入睡。
哪怕是一眼没有这个图案,他都会丧失自己的理智。
他像是疯了,邻居们都这样说。
他确是疯了。邻居们后来说。
他死了,死的时候仍然紧紧抱住视若生命的纸张。
他的遗书上写着Site-CN-21。
老陈,他曾经的同事,他接到了他的死讯和骨灰后凄惨笑笑,把他安放在许多骨灰盒之间。
他过去是管理人事流动的,没想到快死了还要管理这些破老东西们。
他一个人赶到了原来的site,在一片深山之中。
一片荒芜,杂草已经丛生。
他凭记忆找到了公墓,不吃不喝三天三夜,挖出一个大坑,他那时也已经到了灯枯油竭的时候了,把他们的骨灰盒丢进去后笑了笑,大吼了一声,很容易听出一句犯二的话,“控制,收容,保护。”他也再站不住了。轰然倒进战友们的骨灰边上,死之前紧紧抱着战友们。
所有人的骨灰盒都是一个款式的,上面刻着各人的姓名,还有一个相同的地方是一个奇怪的图案。尽管画的细节不尽相同,但是很容易看出来它们是什么。
很多年以后,当年年轻的特工不再年轻时,又回到了这里,他们已经看不出来建筑原来的样式了。但是他们仍然能精准找到战友长眠的地方,有孤身一人的,有结伴而行的,他们不准备离开了,他们累了,他们只想回家。
又是很多年后,他们的儿孙来到那里,立起一块巨大的石碑,他们听说这是祖先那辈的风俗,上面写着英雄长眠于斯。
很大的石碑呢!在夕阳下静静屹立着,拉出长长的影子。一如既往的笑骂和警报声似乎仍在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