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作信息
作者:Arthur Luixter does not match any existing user name
坡上的一个笼子里 ,便是我腐烂的地方
a cage on a hill, that's where I'll rot
为部分用户准备的备用音乐链接
风向标朝南。风不大,但至少也有三四级左右。
偶尔的劲风将Dr.Lorraine的银发丝悄然吹起,但她并不在意,任由一月寒风挂的脸上生疼。荒野之上,她只是目不转盯的眯眼看着远方冒着滚滚浓烟的大型都市圈,暗叹口气。
那儿,曾是一座由白色大理石打造的要塞城市,因为从未被其他国家正式命名,人们就干脆将其俗称为“里穆勒斯”。可笑的名字并不代表它的公民也同样愚蠢,相反,由于其地理环境与优良血脉的缘故,这个国家里的人民都过着和和睦睦的生活,并世世代代采用明哲保身的中立政策。按照见多识广的古代探索家的说法,里穆勒斯就像欧洲版的“世外桃源”一样,令人心生向往……当然,这都是过去事了。至少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该死,真他妈的熏人。”
沉思打断,撇头看了看附近摩肩擦踵的士兵,一两句不好听的抱怨声传入耳边。Lorraine倒不怎么在意,低头从荷包里抽根烟,用破旧的打火机点燃,悠哉悠哉的叼在唇间。
的确,这一片的空气质量很烂。空气里充斥着潮气和化学烟味,还有一股重重的火药金属味。如果再仔细闻的话,甚至可以从里穆勒斯第三中央大厦方向吹过来的风中嗅出血腥味儿。
“喂,还有香烟吗?给我一根。”
看着对方满是弹伤的老脸,她知道是那一帮兵的头儿。估计都是自来熟的性格,也懒的嫌弃避讳。
“没烟了。”Lorraine松开口中已经没了一半的烟头,“你要不嫌弃的话,拿去。”
男人小心翼翼的接过,二话不说就猛吸起来。阵阵蓝青的烟丝蒙住他的脸,像是一个十年没抽烟的老烟鬼一样。
“喂,女人,你是基金会人吗?”
男人说话有点吐口水沫子,她厌恶的保持安全距离,但还是彬彬有礼的接上闲话。
“或许是吧……你是所属哪一方势力的?”
“……一届混分而已。”
虽然口上说的轻松,他从一开始就意识到对方是个不可惹的狠角色,左手一直死死的握着腰间的防身刀具,毕竟对面这位女士的袖章上就毫无掩饰地写着“RAISA”五个大写字母。男人明白,敢在战场上公然标志出自己位置的人,要么是一个懵懵懂懂的新兵,要么是暗藏诡计的冷血杀手;之所以这位基金会军官不杀自己,也仅此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道德操守罢了。
“既然是CI的士兵,那你可以告诉我参战的理由吗?随便问问罢了。”
“……参战理由吗?”虽然对方没杀自己值得庆幸,但他的语气还是逐渐转凉,“没有哦。”
“什么?”
“真的不没有哦。”
“你不是混分的人么……难道你不知道战争背后的意义?”
“不知道!我就是那种不会思考和反抗的蠢蛋!莫名奇妙去当兵,莫名奇妙去打仗,莫名奇妙去送死……全他妈都是莫名奇妙,还要誓死去听那该死的命令!”
对方突然的愤怒吓的Dr.Lorraine一愣,长了长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沉默。
“你不去吗?”
“去哪?”老兵问道。
“去里穆勒斯要塞打仗。”
“你他妈也还不是没去吗?”
“……我在等人。”
他瞟了一眼Lorraine诡异的微笑,歪了歪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猛的抽了几口,尼古丁的香味飘来。
“妈的,老子去送死去了!”
男人吐掉冒着烟的烟屁股,用脚狠狠的踩灭火星。向人群大喊一声,百八十个穿着防弹衣的士兵迅速挤入绿皮卡车内,向那座沦陷的城市开去。天色暗淡,凛冽的寒风从绵延不绝的杂草上呼啸而过,又湮灭在嘈杂的人声之中,各式各样的运输设备挤在路边,只留下一点空间供车辆勉强穿过。
她摸了摸抱在怀里的反器材狙击步枪,心中暗想自己是不是问的太过火了一点。稍微整理一下衣服的褶皱,回头。
“你怎么在这,Lorraine博士。”
清冷的声线,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人们常说,长得好看的人上战场,就像是收藏已久的利刀开了刃一样,别看对方长得俊俏就以为没多大威胁,反倒是越漂亮的人杀人越是无情——这句老话说的没错,最好的例子莫过于面前这位看似柔弱儒雅的男子。
“我难道不可以在这儿么,最最可敬的狐雨欢主管?”Dr.Lorraine撇嘴一笑,“如果这么好奇我来里穆勒斯要塞的原因的话,你为什么不去问问那该死的神奇海螺呢?”
男人没接茬,一动不动的把手揣在兜里,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灰尘和火药在她脸上留下了印记,虽然依旧俊美,但风吹出的细小皱纹还是遍布浅金色的眼眸两侧。狐雨欢心里清楚,自从妻子唐桐雨在战场上中弹身亡后,身怀愧疚的Lorraine就一直默默保护自己安全穿过欧亚大陆直至FR分部;他也明白,即便对方嘴贫不太会说话,但也是一个好女孩,就是这天杀的超常战争让她比在安全区里生活的同龄人提早成熟了好几倍……他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人,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
“是吗……原来如此。”Lorraine早已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答案,“其实你也不必为我想那么多,你也没比我大几岁的说……啊,对了。这次的烟我给别人了,等会我去里穆勒斯顺手拿一包——反正大家都忙着瞄准开枪,没人有空去管我这个小偷~”
“别去算了,我们俩都该戒戒烟了,毕竟对身体不好。”狐雨欢长叹口气,雾气在风中散开,“话说你刚才为什么放走那个混分,明知道他是基金会的敌人。”
“……反正不都是要死的人,活一天是一天嘛。”
“但你这样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108议会没准会罚我终生吃牢饭,但O5指挥部的那帮老家伙可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毕竟我曾经当过一年Area站点信息情报部主管,现在又身为RAISA的情报官,而且自身的抗模因阻数也高,鬼知道把我随意抛弃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这就是当年你称自己可以引发K级情景的凭据?”
“是啊,谁叫那时候伦理道德委员会非要拉我去当仲裁员,吓吓他们以便我顺利脱身——话虽是如此,但其实我也只对自己感兴趣的情报有所了解。相对于万亿级数据库来说,我所知道的部分也就算根牛毛而已。”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含笑看着对面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白毛妹子,但依旧是暗装镇定。旁边的奇术坦克不合时宜的启动,打破了他自认为美好的安静时光,以柴油为主要燃料的动力装置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履带硬是在平整的路面上留下整齐的痕迹。太阳逐渐下沉,但远处的要塞依旧是枪声不断。
“你呢?那你有什么参战理由呢?”
“这可不是个好问题,Dr.Lorraine。”
“是吗……既然没有理由那为什么要上战场呢?”她向旁边的基金会后勤人员借了块干净手帕,试图轻轻的将自己的AX50狙击步枪擦至黑亮。
“因为这是EN总部的命令,”狐雨欢顿了顿,“我们必须要安全通过里穆勒斯,然后启动极端保险措施,用核弹将占据FR站点的敌人给消灭掉……”
“但这么做真的可以结束这场超常战争吗?可别忘了至今已经打那十四年之久了啊。”
“可是……”
“雨欢少将,说实话,没有人真的会喜欢在战场上与该死的战争机器厮杀搏斗的。”
Lorraine指了指附近的小河,一辆重型装甲车在水坑中抛了锚,发出呜呜的悲鸣声,一旁安顿休息的GOC士兵被上级命令去帮助推车上岸,但欲睁欲闭的双眼无不透露出他们的疲劳。突然,一枚失控的炮弹从要塞飞来,即便爆炸范围完全不足以伤害到这儿的任何一个人,但出新兵之外的所有将士都条件反射式的卧倒找掩护,接着便是大家劫后余生的欢呼。
“咳咳,这炮弹咋飞到这儿来了,吓我一跳……”Dr.Lorraine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拍了拍军服上的土灰,“算了,不聊这个……对了,话说我的助手呢?”
“Kurisu.aic现在还在中枢中睡眠,等一会就让她植入你的便携式计算机设备。”他直勾勾的看着远方的弹坑,漠不在意的喃喃道。
“中枢?这么说基金会还非法藏有大量未注册的人工智能工作员备用?看起来你们已经违背了战时计算机管理条约,有必要进行大规模数据销毁啊。”
狐雨欢撇过头来,露出半丝杀意:“别打歪主意,你小心——”
“噗哈哈哈,看来这比炮弹更能让你感到不适啊。”她笑笑,直勾勾盯着对方紧绷着的面颊,做出一张委屈的鬼脸。
“不要用你那该死的社会工程学来迷惑我,别忘了ISD1已经开始怀疑你是否与混沌分裂者有勾结,再说你曾经也有傀儡罪的前科……”狐雨欢有些可怜的看着她,对方却也回以同样的可怜。Lorraine的模仿让他感到一股无名火在肚子里翻腾,但还是硬生生的沉下声:“你说完了吗,我打算去战场了。”
Lorraine没搭话,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现在的你,真像艘迷失航线的忒修斯之船啊。”
“……说的挺有后人类主义的味道,但那都是毫无意义的哲学问题罢了。”
“你明明知道混分之所以脱离我们的原因,可你为什么不愿去思考为什么呢?”
“……”
雨欢沉默的摸了摸下巴,或许对方说的没错,自己恐怕已经被上面那一帮愚昧的保守派所奴役了,只是察觉不到罢了——但无论如何,战争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不干涉上级指令也是基金会的重要守则之一,毕竟没谁想白白丢了脑袋……夜幕彻底的覆盖了天空,军工厂排出的油烟混入黑云当中,在明月旁随意打转。要塞的枪声逐渐稀疏下来,虽然在午夜突然进攻是个不错的方法,但没哪个士兵能扛得住五天五夜不停息的冲锋迂回。最后一箱补给弹药的送达,象征着第五次武装冲突的结束,同时也暗示着第六次凌晨突袭的序曲。
“喂,Lorraine,你觉得自由意志究竟存在与否?”
他决定将这个荒谬的问题丢给对方,即便这种问题根本无解。后者则认真思考片刻,便哈哈大笑,甚至笑到故作夸张地弓起腰:“当然不存在啦,不然就闹鬼了www。”
“为啥你能这么肯定?”
“那叙事自填充机制呢?它不正在运行中吗?”雨欢急问。
“少将同志,那只是微观下的自由而已——如果站在宏观角度来看,我们还真的存在自由意志吗?”
“就比如说这次超常战争吧,现在的我们不仅不知道敌人究竟是何来头,也不知道主角是谁。即便我们再怎么消灭敌人,再怎么抵制战争,再怎么逃离战场,我们都是配角,只要‘主线’不结束都永远得不到结果。反而,属于主角的耀眼光环才是引发世界线变动、打开终章之门的钥匙。”
“最好的例子就是5000和CN-2999,人类都他妈几乎死绝了,世界线还是依旧因为最后一个人变动——而之前那些真心祈求上帝给予福音的人却早早的下地狱去了。”
“‘自由意志在叙事理论体系下存在’是人类由史以来最真实的谎言,最虚假的定论。而作为下叙本身的我们而言,在这种夹缝中努力苟活或许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说实话,没准我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上层叙事的无形旨意呢。”
狐雨欢并没有想到对方会平缓地说出这翻长篇大论。不,也许她以前说过类似的哲学思考,只不过是自己新的记忆将陈旧的覆盖起来了罢。他还记得当年在站点餐厅里Lorraine公然表示自己喜欢同性并向自己妻子表白的有趣情景,但那仿佛都想是半世纪的事了……凛娇、泛性恋、颇丰哲学的唯物主义者,或许能给予她的人设标签多到数不清,但狐雨欢却总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死了你打算这么办?继续推进战线?”
结果,男人还真说对了。作为执行力超强的人来说,Dr.Lorraine从来都有目标。
“……当然还要继承你的名字,‘雨欢’。”Lorraine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夜已深,军工场的熔炉不再燃烧,风也将层层黑云向南刮走,天空终于露出在大都市高楼里看不见的明星。Venus2在茫茫星海中尽力发散着她耀眼的光辉,虽依旧如此显眼迷人,但相对于宽广银河中又是那么渺小。这里是个再好不过的送别地点,但一想到不久之后又将面临一场残酷的武装冲突,那要这悲别情趣又有何用呢?
第六次突袭的战备号令已经下达,人流开始缓缓向道路另一端涌去,准备乘车前往不远处的里穆勒斯。Lorraine扶正军帽,稍微整理一下防弹衣和袖章,弯腰捡起自己的枪查看保险后将其背在背上,最后向后勤人员要来自己的便携计算机设备。她迈出步子,军靴踏上用于防滑填坑的钢板,但鞋底的泥污却让它发不出清脆的声响。
“喂……你还记得我们的暗号吗?”
“当然。”
“那么,黑夜是否嚎叫?”
“是,因为祂必须要硬着心Harden your heart活下去。”
往事序曲,战争继续……